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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朝著堂屋大喊：“長風道人，賺錢的生意來了。”
屋內沒人回應。
李三轉頭望著我，小眼神裡寫滿疑惑，和我確定長風子是否在家。
我雖然不喜歡李三這人，滿身的富人油膩，但畢竟我們是一個村的，好歹也算是我的長輩。
我沒有回答，只是朝著他點點頭。
李三再一次朝著堂屋輕聲喊著：“長風道人，有事找您商量！”
長風子聽到李三放低姿態，這才緩緩悠悠從堂屋裡出來，並沒有直接上前迎接，而是一屁股坐在堂屋的門檻上，身體倚靠著厚重大門，斜眼瞅著李三和張道人。
李三貓著身子往長風子的身邊湊，從兜裡掏出紙菸，抽出一支遞上去，嬉笑著說：“長風道人，今兒個過來，找您商量個事情，不知道方便嗎？”
長風子神情冰冷，扭頭朝著病怏怏的張道人，說：“有什麼事，直說。”
張道人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二人跟前，咳嗽一聲後插上話：“我知道你在打那具屍體的主意。”
長風子回答：“是的。”
張道人因為身體虛弱，學著長風子的模樣，坐在堂屋的門檻上，身體倚靠在門板上，再一次咳嗽一聲，說：“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咱們聯手對付那東西，屍丹歸我，我們付給你十萬塊錢。”
長風子斬釘截鐵回答：“我不需要錢。”
張道人輕蔑一笑，說：“不需要錢，也可以，不過有一樣東西你肯定很想得到。”他從身後的抽出黃綢包裹的長棍，慢慢撥開黃愁，露出裡面的東西。
我看得很清楚，竟然一把長劍，劍鞘上雕刻著奇怪的花紋，有點像是某種特殊的符文，每一個單獨的符號都是由一條線盤踞纏繞而成。
我雖然沒有學過古文字，也沒學過符號學，但這奇怪的符號，似乎是介於文字和符號之間。
長風子見到那把長劍，被震懾住，張開的嘴巴一動不動，半天沒有響動。
“怎麼樣？願意合作嗎？”
“天雷劍已經失傳多年，怎麼會在你那裡？”
聽到天雷劍這三個字的時候，我的身體為之一顫，難道是虛空道人引天雷所用的棺門秘寶天雷劍？
張道人連續咳嗽幾聲，平復好身體狀態後才緩緩回道：“失傳不代表消失，只要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得到。你不需要錢，這天雷劍是你們棺門的寶物，我想你沒有理由拒絕我的。”
長風子盯著那把天雷劍，入神地看著，良久才回過神，小聲說：“可以，你說怎麼合作？”
張道人清清嗓子中的痰液，扭頭盯著李三，說：“要不你就老實交代，現在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沒什麼好隱瞞的。”
李三咧嘴笑著，然後小聲問：“真的要說實話嗎？”
“放心大膽的說，別遮遮掩掩的。”張道人顯然有些不耐煩。
李三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收的錢，不是五十萬，而是一百萬。”
“一百萬？”長風子、月牙和我都不約而同喊出聲，感覺震驚。
李三嘴角微微上翹，小聲說：“你們不相信，這一百萬太多，對我來說，我也不相信自己這一生能有機會掙一百萬。”
旁邊的長風子咳嗽兩聲，上氣不接下氣，朝著李三說：“重點，說重點。”
李三點頭哈腰，說：“我是養屍體人，李婷婷是我養的一具屍體而已。”
我聽得咂舌，有些難以接受，李婷婷可是他的閨女，虎毒不食子，哪裡有將自己閨女拿來養屍的。
爺爺以前也給我講過養屍人的事情。
早些年，在農村裡有錢人家的未婚親人去世，家人就會為其尋找年齡相仿的屍骨葬在一起。
陰間的結婚和陽間的結婚幾乎相同，下聘禮，談婚論嫁，算生辰八字，則良辰結婚。
有人要結婚，那就有市場，和今天的婚姻介紹所差不多，一種類似婚姻介紹的職業便孕育而生——養屍人。
以前的養屍人整日揹著一方用黑布遮蓋的木匣子，走街串巷，下到村裡收屍骨，有人家賣屍骨，便裝入木匣子，帶回家養著。
當然也有特殊的情況，那就是僱主家要的不是屍骨，而是活人。
養屍人自然不會販賣人口，通常養屍人身邊往往跟著一兩個小姑娘，小姑娘大多是棄嬰，養屍人養在身邊，有需要就會賣給僱主，這叫養活屍。
李婷婷就是李三養的那具活屍。
李三說，他這輩子以前靠養屍骨生活，家裡擺滿了裝著屍體的木箱子，整日用香燭元寶供奉著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也算是和死人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人。
後來直到接到養活屍這單生意，僱主要求活屍必須是死嬰。
長風子也聽得納悶，問：“死嬰還怎麼養？”
李三冷笑一聲，回答：“你有你的棺門道法，僱主也有自己的法子，反正我就是按照僱主的法子將死嬰給養活了。”
李婷婷是李三在二十年前找鎮上產婆買的死嬰，按照僱主教給他的方法，嬰兒拿回家後，屍體用糯米水侵泡，然後每日用烏鴉血灌入嘴中，銅錢封住七竅，在頭七的那一天用另外一個活嬰的鮮血再餵養一日。
李三說：“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相信死嬰能活過來，可是僱主給我的錢太多了，要知道二十年前一次就給我十萬，承諾以後每年給我兩萬萬，等到活屍養夠二十歲的時候一次性再給我五十萬。我只是一個養屍人，哪裡見過那麼多錢。”
李三按照僱主的要求，每日精心照顧著死嬰，頭七後費盡力氣尋來活嬰的鮮血，這是最難的一步，他也沒想要殺死活嬰，而是偷偷跑到醫院的產房偷偷從活嬰身上抽血。
活嬰的鮮血餵給死嬰，整整一天，他都蹲在死嬰身邊，可是死嬰沒有任何動靜。
到了深夜十分，他也覺得自己傻的可以，居然相信僱主的話，逆天改命讓死嬰活過來，這是不可能的。
他將死嬰用火匣子裝著，準備丟入林家村的亂葬崗，夜黑風高，林家村如同死寂一般，李三來到亂葬崗，隨便尋了一處空地就將火匣子丟棄。
剛走出沒幾步，那火匣子裡的嬰兒竟然奇蹟般哭出了聲音，聲音在亂葬崗裡清澈響亮，他知道，死嬰活了。
李三有錢後就沒有再做養屍人，他心裡很清楚，自己這一輩子養好這一具活屍就夠了，轉行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李婷婷也越長越大，在村裡成了標緻的美人兒。
李三也清楚自己是養屍人，不應該對自己養的活屍產生感情，不過二十多年的陪伴，他最終還是心軟了，供養李婷婷讀書，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他也害怕有一天，僱主會來收屍，每年年末準時匯到他賬戶的兩萬塊錢又提醒他，這只是一單生意。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在李婷婷讀高二的時候，僱主給他帶來訊息，讓他不要去接李婷婷回家，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把事情藏起來。
那天夜裡，李婷婷被村長林喜和林強拖入小樹林。
李婷婷告訴李三，李三裝作不知道，勸李婷婷不要再提這件事情，從那一天起，李婷婷的怨氣便開始積累。
後來李三也覺得虧欠李婷婷，便把她送入省城的學校讀書，他以為這樣就能躲過僱主的收屍，沒想到再李婷婷二十歲的時候還是收到僱主的訊息，讓她去省城的殯儀館領回李婷婷的屍體。
李三去世的時候，李婷婷躺在靈堂的棺材裡，他也有些傷感。
僱主說李婷婷還沒有死，養屍的最後一步，讓他親手結束活屍的生命，李三開始不願意，畢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可是當僱主拿出最後的酬勞五十萬擺在他面前，他最終還是妥協了。
李婷婷躺在棺材裡，像是在睡覺，胸口均勻起伏，呼吸聲微弱。
李三有些踉蹌地走到閨女身邊，說了一聲對不起後，伸出雙手捂住了李婷婷的口鼻。
李婷婷在棺材裡劇烈掙扎，四五分鐘後終於沒了動靜。
李三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面無表情，就好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旁邊的月牙已經怒目相向，月牙愛恨分明，估計現在想要吃了李三的心都有。
我則在心裡隱隱心疼李婷婷，打小我就覺得她應該是幸福的，有個能掙大錢的父親，能用最好的學習工具，能去縣城的學校讀書，還能去省城。
現在想來，也許幸福的人應該是我，至少我還有爺爺的陪伴。
長風子問：“僱主是誰？”
李三搖搖頭：“養屍人不問僱主姓名，更不問僱主來歷。”
張道人插上話，說：“李老闆沒錯，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在李老闆眼裡，那只是一具活屍而已，並不是自己閨女，拿人錢財替人辦事天經地義。”
李三連連點頭。
長風子又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張道人咳嗽一聲，捂著嘴巴說：“布天雷陣，取屍丹。”說完他又猛烈咳嗽一聲，捂著的手掌縫隙裡滲透出了烏黑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