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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月牙踏著黎明往家裡趕去，我想起自己昨天夜裡的傷口，擼開袖子確認傷口的情況，左右兩個手都看了一遍，沒有任何傷疤。
難道真的是那枚屍丹讓我的傷口癒合，我用手從上身一直撫摸到下身，沒有什麼特別。
回到家裡，開啟院門，一個頭發花白，弓著身子的老頭竟然坐在堂屋的門口，懷裡抱著那把刻滿奇怪符文的天雷劍。
我有些不解，小聲問月牙：“他是誰？”
“我師父長風子。”
我瞪大眼睛仔細再打量一番眼前的這個老頭，除了頭髮，滿臉的褶皺，還真的神似長風子。
老頭見我回來，喘息著粗氣，有些顫顫巍巍地說：“你回來了，一生。”
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拉扯著月牙往旁邊的廂房走去。
在廂房昏暗的燈光裡，月牙小聲說：“在引天雷以後，有東西來了，具體什麼東西我也不知道。”
“什麼情況，你仔細給我說一遍？”
月牙把自己經歷的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昨天夜裡我被張道人抓進墳地裡當誘餌，月牙害怕我出意外，拼命掙扎想要救我，李三和幾個男人便將月牙用繩索捆綁住身體，扛到離墳地幾百米遠的一塊大石頭後。
月牙掙脫不開繩子的束縛，巨石擋著視線，看不清楚墳地的狀況。
她只能感受周遭環境的變化，天上的烏雲越來越濃，緊接著電閃雷鳴，再到後來天雷如白晝一樣砸向墳地。
她慌張無比，可又無能為力，天雷過後墳地安靜了一會兒。
她以為一切都結束，可是等了差不多半刻鐘的時間，墳地裡又開始熱鬧起來，男人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內心的焦灼讓她不能再坐以待斃，月牙將身體靠在石頭的稜角處，不停摩擦著繩子，好幾次手都磨破皮，換一個地方再來。
墳地裡的聲音歸於平靜，整個世界安靜下來。
月牙終於磨斷繩子，解開繩子之後，她如風一樣衝到墳地，火把的火光微弱，空氣裡充滿血腥的味道，地上散落著許多東西，她看不清楚。
待她找到一支火把，將火把的火芯撥亮，拿著火把仔細看去，眼前的一切才逐漸清晰，地上滿是零碎的屍塊，屍塊的切口平整，應該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迅速切開。
月牙呼喊長風子和我的名字，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在墳地裡轉悠了一圈之後，終於看到李三的腦袋掛在一個槐樹枝頭，身體被分成六塊，散落在槐樹周圍。
而長風子已經變了模樣，看上去瞬間老了幾十歲，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至於張道人，已經不見蹤影。
月牙揹著長風子往山下走，長風子嘴裡一直碎碎念念重複著相同的話：“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
月牙問長風子：“他是誰？”
長風子已經精神恍惚，依然重複著那句話，聽得月牙一頭霧水。
安定好長風子後，月牙重新回到墳地裡尋找我，終於在一條溝渠裡發現我露在外面的半截手指。
我和月牙互相望著彼此，月牙問我：“昨天夜裡還有什麼東西，難道天雷沒有消滅李婷婷？”
我努力回憶著昨天晚上的場景，天雷砸下來的時候，李婷婷確實在天雷中化為灰燼，我看得很清楚。
也就是說昨天夜裡分屍的東西就不應該是李婷婷，可是如果不是李婷婷的話，又會是什麼東西呢？
“走，我們再去問一問我師傅。”月牙拉著我的手往堂屋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長風子除了變得蒼老，一雙眼睛沒了光，迷離的四處張望，像是丟了魂兒一樣。
我輕聲問他：“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來了。”長風子低聲細語，眼裡充滿恐懼，神智依然還停留在昨夜的恐懼之中。
月牙連著問四五遍，長風子依然只是重複相同的話。
我和月牙面面相覷。
林家村瀰漫在死亡的陰雲裡，昨夜上山的男人身首異處，女人們一塊撿拾自己男人的屍骨，認真回憶自己男人的模樣，認真比對屍塊的特徵。
女人們收斂好屍骨，便往我家跑，詢問是否能賣一口棺材。
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家裡會常備幾口棺材應急，現在家裡別說棺材，甚至連一口像樣的木盒子都沒有。
看著女人們帶著希望而來，滿面愁雲而去，我的心揪在一起，失落和愧疚像刀子一樣紮在胸口，讓人喘不上氣。
晌午過後，月牙忽然如同靈光乍現一般，拉著我就往仁裡鎮的方向奔去，說是去找張道人。
我們來到張道人家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血紅的夕陽照射在張道人家的門臉上，大門虛掩著，留出一條狹小的縫隙。
月牙沒有立馬衝進去，而是在門口的縫隙朝著裡面窺探。
屋內沒有任何動靜，沒有開燈，也有人任何人走動，掛在天井下的金絲雀一動不動。
月牙有些納悶，小聲說：“怎麼沒人的樣子，是不是張道人跑路了？”
“先進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我們推開沉重的大門，大門咯吱轉動的響聲在天井裡迴盪，月牙向前一步便喊一聲：“有人嗎？”
喊了七八聲，沒有人回答。
從天井灌入的冷風吹得人頭皮發涼，我抖擻抖擻身上的衣服，小聲問：“會不會張道人還沒回來，或者昨天夜裡就已經遇害了？”
“我確定沒有張道人的屍體，他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來。”
“你確定？”
月牙有些不耐煩，小聲嘀咕：“我辦事你還不放心，我在墳地裡轉悠了幾圈，真的沒發現張道人的屍骨。”
“喵……”一聲尖銳刺耳的貓叫聲從天井上方傳來，緊接著一個黑影嗖的一聲從上而下落到我們的前方，黑影的速度很快，快速鑽入偏房裡面不見蹤影。
我也月牙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往後閃退兩步，稍微鎮定下來以後，繼續往閣樓走去。
踩在閣樓的木板上，木板咯吱咯吱作響，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心裡總感覺空蕩蕩的，毛毛的。
終於來到閣樓上，閣樓不長，總共就五個房間，只有最後一個房間亮著燈，燈光昏暗，從窗戶上落下來的光忽明忽暗。
月牙走在最前面，推開那扇亮著燈的房間，木門的響聲刺透胸腔，灌入身體，心臟都跟著在抖動。
這一間應該是臥室，大廳中央一張書案，上面擺放著黃紙，毛筆和裝硃砂的硯臺，一扇鏤空的屏風將前廳和床榻隔開。
我和月牙躡手躡腳走進去，小聲問：“有人嗎？”
剛剛從天井裡跳下來的貓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入房間，它跳上書案，在書案上邁著嬌柔的步伐。
我們沒有理會那隻貓，繼續朝著屏風後面走去，濃重的血腥味從屏風後面傳過來，月牙在前面捂著口鼻。
月牙撥開屏風，一張烏黑雕花的木床赫然出現在我們的眼前，床上零散堆放著兩床被子，被子隆起，看樣子像是躺著人。
我們有些緊張，月牙小聲問：“會不會是張道人？”
“我怎麼知道。”
月牙走到桌前，點燃桌上的燭臺，燭臺點亮後房間裡瞬間敞亮了許多，我們注目雕花木床。
床上躺著的人正是張道人，他的臉色蒼白如蠟，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一雙眼睛微微睜開，盯著我們，嘴巴張開，似乎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
月牙指著張道人身上的那床被子，說：“你看，被子上有血。”
我們來到床邊，揭開張道人的被子，上下打量，他的肚子上破開了一個大洞，白色的腸子裹著鮮血露在外面，破洞的地方切口整齊。
張道人的目光隨著我們而轉動，身體輕微抖動一下。
月牙覺得有些噁心，將被子重新蓋上，蹲著身子在張道人的跟前問：“昨天夜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張道人眼神裡露出驚恐，嘴巴蠕動幾下，似乎是想要說話，可喉嚨裡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他的身體再一次抖動，我也有些慌張，迅速將耳朵貼到張道人的嘴邊，大聲問：“快說，發生事情了。”
“咳咳……”張道人猛烈咳嗽幾聲，他幾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聲音很小，說：“林……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