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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郎攏著袖子向前探了探身子，瞅了眼簸箕裡的粟米炊餅。
炊餅被籠布遮蓋，只展露出微微一角。
金黃的色澤，白茫的熱氣。
熱氣飄入顧三郎口鼻，勾引他飢餓的腸胃。
“咕嚕—”
顧三郎吞嚥口口水，袖裡摸索出三枚銅錢，遞向婦人。
“三個…”
“不不不，還是…兩個吧……”
顧三郎收回一文錢，將兩枚銅錢遞到婦人手中。
“欸，好嘞。”
“兩個香噴噴的粟米炊餅…”
四四方方的小塊油紙，包裹著熱熱乎乎的粟米炊餅，顧三郎接在手中，急不可耐的咬下一口。
“唔—”
“香—”
油紙抬至下顎。
方便接住掉落的碎餅渣沫。
顧三郎邊吃、邊走向遠處街道，眼睛時不時轉動打量著周圍，尋找今晚能夠過夜的地方。
直至夜色完全沉淪，一堆狀似墳包的草垛吸引他目光。
“好地方—”
顧三郎黑眸泛光，衝草垛直直走去。
當近前，他圍繞草垛轉了一圈。
“四面嚴實，夜裡必然不冷—”
顧三郎低喃一聲，回頭看向身後緊閉的紅漆木門。
門板約莫七尺高，寬三尺有餘。
看著嶄新。
從規格來看，倒像是某家後院宅門。
顧三郎看看漆門，又看看草垛，抿抿唇低喃：“看著像後門，應該不會有人出來驅趕吧…”
“就睡這了…”
悉悉索索。
顧三郎從一側開始扒拉草垛，他要將裡面的乾草掏空，好讓自己能夠鑽進去。
草垛頂部覆蓋著厚厚一層積雪，但內部沒受多大影響，只是有些陰潮，應該是堆放太久的緣故。
乾草堆疊的很紮實，讓他廢了約莫一刻鐘時間，方才掏出一個能夠容納他蜷縮的空洞。
悉悉索索。
顧三郎一點點擁擠進草垛內部，艱難的翻個身，用腳勾了勾外面的雜草，讓其能夠遮擋部分洞口。
草垛裡烏漆麻黑，看不清內部景象。
但顧三郎能夠確切的感受到，那橫叉交錯的草杆尖頭，正在刺扎他的額頭與臉頰。
他伸手推了推周圍，將冒頭的草杆尖頭折彎，塞回乾草垛壁內。如此，他方才蜷縮抱手，滿意的閉合眼瞼。
“呼—”
外面寒風悽悽，飛雪連綿，偶有幾朵雪花，隨寒風侵入草垛洞口，飄落在顧三郎裸露的腳趾上。
感覺腳趾冰涼，顧三郎兩腳併合，互相揉搓，待感覺一絲溫暖，他雙腿用力彎曲，緊緊蜷縮。
悉索！
稍微動動脖頸，顧三郎唇角逐漸彎鉤：“舒…服……”
“嘭！”
正當此時。
一聲悶響，將剛欲入夢的顧三郎驚嚇睜眼，低頭順著草垛壁層望向洞口之外，心裡泛起嘀咕。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睡個草垛，不至於驅趕吧？
正當他這般想著，一抹暖色光輝，乍現草垛洞口不遠處。
緊接著。
幾道悉索的腳步聲，以及男子的竊竊私語，傳入他耳中。
“少爺，真去嗎？”
“廢話！趁天剛沉，咱們早去早回，若讓我姐那老女人發現，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少爺，若讓大小姐知道我帶你去那種地方，我、我可就死定了。”
“廢什麼話，再不走本少爺先打死你…”
“別別別，少爺，我帶你去還不行嗎…”
“快走…”
“是…”
悉索。
“咦—”
“這地上，怎得散落這麼多幹草？”
嗡！
草垛內的顧三郎心頭一緊，低喃：“不、不會要被發現了吧？要是被趕走，今晚可去哪睡？”
他暗自擔憂著。
而此時，那名聽起來似僕人的男子開了口，也幫他解了圍。
“少爺！夜裡風大，許是從草垛上吹下來的，等明兒個，我喊人重新收攏就是……”
“隨便啦，這種小事你看著辦就行…”
說著，二人手提燈籠，從草垛洞口處掠過，向著遠方而去。
“呼—”
顧三郎舒了口氣。
伸腿踢了踢洞口處的乾草，讓部分乾草垂落，遮擋住大半洞口。
“嗯！這樣應該就看不見了…”
望洞口一片漆黑，顧三郎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蜷縮身子，沉沉進入夢鄉。
草垛洞口處的積雪，並未因顧三郎的沉睡而停止堆疊，反而在時光的流逝中再添新高。
當路面積雪再疊三指厚高，草垛後的大宅院中，某處小院落主屋裡，漸漸甦醒一名俏麗女子。
“芸香、芸香——”
“欸，來啦—”
清雅幽香的房間內，一名約莫二八年華的淺綠色裙衫小姑娘，掀房內隔簾，輕邁至一方香榻前。
望香榻紗簾內，側坐起身的粉繡寢衣女子，芸香柔柔輕聲的說著：
“小姐—”
“您喚奴婢，可是有什麼吩咐？”
榻上女子微抬纖指，輕捋額前散亂秀髮於耳後，肢體優雅，隨意間的舉動，都仿若翩翩起舞。
少頃…
紗帳隱約朦朧中，女子紅唇微啟。
柔聲細語：“芸香，幾更天了？”
芸香側目瞧了眼銅壺滴漏，欠身輕應：“回小姐的話，已過卯時一刻。”
“哦，已過卯時？”
女子低喃。
隨後玉指拂簾，輕撥一縷條縫，展露凝白嬌容少許。
“時辰不早—”
“你且去前院，瞧瞧少爺與二小姐是否起榻。若是起榻，只管喊他們與我同去給爹孃請安著。”
“欸，奴婢曉得了。”
待芸香應答離去，女子垂首微扶額頭，低喃柔語：
“迎香、菱香，且端銅洗來—”
“欸，來啦—”
聽女子呼喚，兩名房內丫鬟邁著蓮步走來，她們自剛才女子呼喊芸香時，便早早將梳洗之物備好。
此時，皆端向女子榻前。
榻上女子撥開紗帳，整張凝白嬌容倒映銅盆清水之中。
嬌巧紅唇，靈眸明珠，膚如積雪凝白，面似芙蓉無垢。
不說人間少聞，也是難得賞見。
而此嬌娥身份，正乃豐谷縣富賈之女，沈家大小姐——沈纖凝。
“小姐，請淨面—”
迎香雙手捧柔軟面巾，恭敬遞送沈纖凝身前。
沈纖凝輕應點頭，嬌白玉指接過面巾。
待洗漱一番，迎香、菱香簇擁其到銅鏡前，預備為她梳妝打扮。
沈纖凝端莊靜坐鏡前，還未迎來菱香梳理秀髮，便聽閨房的外門響動。
“吱嘎—”
芸香凌亂腳步急邁，匆匆尋到沈纖凝身邊，神色複雜的抿著唇說道：“小姐，二小姐還沒起榻，大少爺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