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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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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一物降一物,江錯最害怕的就是他的父親江祈安,這也是位神人,他人生信條是——棍棒之下出孝子,子若還不孝,定是打得輕。

於是,在夏季的雨夜,在冬季的雪天,許甜總能看見江錯脊背挺得筆直跪在大門口,有時還會有小弟應景兒地去給他撐一把黑傘,披一件風衣。

趴在窗戶上的許甜叼著根棒棒糖看著這一幕,心想:他在幹嘛?拍電視劇嗎?

江錯被打的最慘的一次是八歲時,和許甜打完那場惡戰後。

是個冬夜,天空中飄零著小片雪花,夜幕綴滿了星斗,像細碎的流沙鋪成銀河。

許甜臉上掛彩,被父母安慰一番買了她心心念唸的芭比娃娃,把車停在車庫後一家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咬著糖葫蘆,路過江家大門時,江錯正趴在地上,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衫,釦子還被許甜拽掉了好幾枚,後背被打得皮開肉綻渾身是血,像只被遺棄的可憐小狗。

許巍青不忍心看下去,怕這孩子在冰天雪地裡凍死,剛想進去敲門卻被許甜攔住了,她搖晃著許巍青的胳膊,指著臉上的傷,委屈巴巴的眨巴著鹿眼:“爸爸,我眼角這裡疼,我要吹吹。”

“好。”許巍青揉了揉許甜的腦袋瓜兒,柔聲道:“爸爸等下回家給你吹好不好?”

“不嘛!爸爸現在就吹吹,綰綰就要爸爸吹吹。”

許甜拽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嘟起小嘴,滿臉的不開心。

蘇錦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臉上全是江錯的傑作,一咬牙拽著正要按門鈴的許巍青道:“我們的綰綰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從小到大連我這個當媽的都沒打過她,還輪得到這小子教育上了,別管他了讓他吃點苦頭,不然日後不知道怎麼欺負咱們女兒。”

“孩子之間的事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這老江也是。”許巍青嘆息一聲:“對自個兒親生兒子下手這麼重。”他和江祈安是大學同學,畢業後二人又一起創業,實打實的白手起家。

他也算是看著江祈安和安鳶笙相識相戀相守,到後來安鳶笙產下一子撒手人寰。

他也深知江祈安對自己的兒子愛恨交加,這種極度矛盾的心理也日夜折磨著江祈安。

“你少在那跟我孩子孩子的!”蘇錦變了臉色,平時柔和的聲調在此刻也拔高了幾分:“那是人家的孩子,咱們操心什麼,我跟你說你就這麼一個女兒,你要一直這麼袒護別人家的孩子,以後萬一出了什麼更嚴重的事,我女兒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跟你拼命!”

蘇錦撂下話不管不顧拉著女兒的手回家了,許巍青看了眼江錯,最後也只是搖著頭輕嘆了聲,他緊隨妻女身後,嘴裡嚷嚷著:“老婆,你等等我,我聽你吩咐就是。”

他們的話一字兒不落得被江錯聽了去,他整張臉都埋進雪堆裡,鼻腔裡充斥著濃稠的血腥味,他又羞憤又惱怒,手裡抓的雪都被捏碎了。他想裝死,裝睡,可在寂靜寒冬裡,每一個字兒都像一把鋒利的劍刺向他,這一刻他無比希望自己是個聾子。

這也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和許甜的不同之處,同是家財萬貫的少爺和千金,許甜哭一哭鼻子就能得到她想要的,撒一下嬌父母就什麼都依著她,同是被打得鼻青臉腫,她換來的是父母的安慰和補償,而他呢?

等待他的只有更糟糕的一頓毒打。

江錯用盡全身力氣說了一句話,他的話被冬日的風帶進了許甜的耳朵裡,只有她一個人聽到這微乎其微的聲音。

“許甜你可真幸福啊……”

昏黃的路燈下依稀看見雪花飄落,萬物俱籟,寂靜無聲。

許甜得意地回頭衝他做了個鬼臉:“略,你這個倒黴鬼!”

回到家後,蘇錦給她洗了個熱水澡,把她抱到床上後,翻著童話書開始給她講睡前故事。

故事很老套,是白雪公主的故事,可許甜很愛聽,無論聽了多少遍都聽不膩,哪怕蘇錦後來講膩了,她也央求著媽媽講給她聽。

往常的許甜故事還沒講完一半兒就能入睡,可今晚怎麼都睡不著。

蘇錦講完故事,見她沒動靜就以為她睡著了,給她掖好被子走出了房間。

許甜聽到關門的聲音後便開始翻來覆去,江錯的聲音在這個冬夜裡彷彿魔咒般,不停在她耳邊縈繞。

“許甜你可真幸福啊。”

他的聲音孤寂又脆弱,她甚至不敢去回想他那時望向她的眼神,眸底沒有一點光彩,只剩一片死寂,宛如一口枯井。

彷彿下一秒他真的會死在她面前。

可能心有不安,也可能是良心未泯,許甜實在睡不著,她趴在窗戶前,看著風雪把江錯漸漸掩埋,她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打架,她和他的待遇怎麼這麼不同?

江錯就像白雪公主一樣,雖然他沒有惡毒的後媽,可卻有一位狠辣的親爹。

半小時後,許甜抱著一張棕色小熊圖案的毛毯,出現在半死不活的江錯身邊,她蹲下來,說了一句江錯至今難忘的話:

“小狗,可憐的江小狗,毛毯要洗乾淨還給我哦,這是我最愛的小熊毛毯,沒有它我睡不著覺的,今晚就借給你擋擋雪了。

哦對了,不許罵我,在心裡也不行。”

說完,許甜抓抓他凌亂頭髮,又貼心地把他身上的雪撣下來,然後給他披上毛毯,蹦蹦跳跳地走了。

“江小狗”是江錯這輩子聽過最可恥的外號,可不得不承認的是,那條毯子的確很暖和,替他擋住了寒冬裡的風雪,也陪他度過了無盡長夜。

因而,幾天後許甜上門要毯子時,江錯聲稱已經被他扔掉了,並大言不慚道:“我們江家不是收破爛的。”

許甜沒有胡攪蠻纏,她打算以牙還牙,當然趁人之危萬萬不行,這是許甜的底線。

之後幾日,許甜隔三差五就跑去看看江錯背上的傷好多少了。

江錯還蠻感動的,以為她頓悟了要拜入江門。

某天傍晚,冰雪融化,許甜哼著小曲兒踏著晚霞而來,她手裡攥著一根狗尾巴草,走起路來蹦蹦跳跳。

路過江家時,她沒忍住從門縫裡瞄了幾眼,正巧碰上了江祈安出門,她有些尷尬地撓撓頭,小臉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

“江叔叔晚上好。”

“晚上好,小甜是來找江錯玩的嗎?”

“嗯嗯。”許甜也不遮掩,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彷彿真的是來探望好友。

“江錯這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去了,你在客廳等他一會兒,讓張姨給你切點水果吃。”

“好的,謝謝江叔叔。”

二人寒暄一番,江祈安便開車離開了。

許甜也不客氣,坐在沙發上看起電視來,她吃著切好的水果,看了兩眼雜誌,都是和金融相關,實在提不起興趣。百無聊賴之中,她眼前一亮,拿起茶几上的相框細細端詳起來。

相框裡是一個女人的照片,和沈錯有著七八分的相似,細看卻又全然不同。沈錯的五官更立體,銳角偏多,帶有極具的攻擊性,人也又臭又硬。

而照片上的女人卻溫柔似水,烏黑長髮披肩,肌膚雪白如玉,笑得眉眼彎彎,連發絲都明豔動人。

身後青陽山,面前是佳人,連照片都美得讓人呼吸一滯,許甜很難想象拍攝者當時的神情。

她雖然從未見過江錯的母親,但就倆人的相似度也能估摸著八九不離十了。

小時候她聽父母說過這件事,江祈安三十歲喪妻,之後一直未娶,可見專情。許甜很是理解,擁有過珍珠的人自然看不上魚目。

“許暴力你又來做什麼!”

一道凌厲的聲音劃破萬千思緒,許甜被嚇了一跳,手中的相框沒拿穩,眼見就要應聲掉下。

這一瞬間,對於許甜來說相當漫長,她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這些年來看的偶像劇,一般這種情況下這都是男女主的劇情,之後的劇情便是男主抱著破碎的相框看著母親的遺照痛徹心扉。

從此之後與女主恩斷義絕,並在之後的人生裡處處刁難女主,只為報當日碎母相框之仇。

想到這許甜的心跟著下墜,她允許自己是偶像劇裡的女主,可決不允許江錯是男主。

千鈞一髮之際,許甜雙膝跪地,膝蓋併攏,穩穩夾住了相框,雖然姿勢著實有些不雅觀,但好在結果是好的,她暗暗鬆了口氣。

“呦,上來就行大禮。”江錯懶散地走到她面前把膝蓋間的相框抽離,放在桌子上。

許甜心中過意不去便也沒和他吵嘴,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相框,“不好意思啊,讓令母受驚了。”

“沒事,反正我也和她不熟。”

“哼,不知道是誰剛剛急得恨不得坐火箭衝過來。”許甜小聲嘀咕著,哪有人和自己親媽不熟的,江錯不知道又在犯哪門子的中二病。

江錯則依舊無所謂的拽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沙發靠背後,微仰頭看著她。

許甜看著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完全看不出之前被揍得皮開肉綻,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知為何許甜默默放下心來,可能是為了她自己日後告狀心安理得吧。

江錯手指輕釦桌面,態度一如既往的傲慢:“倒是你,無事不登三寶殿,快說清楚來……”

許甜直接打斷他的話,直言不諱道:“我想看看你的傷好沒好。”

“你三天兩頭往我家跑就為了這個?”

“嗯,不然呢?”

“怎麼突然這麼殷勤,是不是想通了,要歸入我江門,放心我會好好待你的,以你的武力必然是我江門的一員猛將。”江錯換了一條腿翹著,態度誠懇,好似古代皇帝要給大臣封官加爵,一臉春風得意。

許甜完全不領情:“江小狗,你清醒一點吧,大清早就亡了。”

說完一個爆慄砸在他的頭上,只聽一聲哀嚎,江錯吃痛地揉著頭,低聲嘟囔道:“我可不信你這麼好心,你這個暴力女。”

“我是沒安什麼好心。”許甜冷哼一聲,掐著腰,高傲地仰起腦袋瓜:“本暴力女今天就是來通知你的,江小狗你把我的小熊毛毯扔掉的時候就該做好覺悟,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哦,扔了就是扔了,你有什麼招數儘管放馬過來吧,我還會怕你一個區區暴力女麼。”

許甜掐著腰,夕陽透過窗戶把許甜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將江錯完全籠罩在陰影裡。

她慢慢向他湊近,狡黠眨眨眼,“你是不怕我,但是我知道你怕誰。”

“我江錯天不怕地不怕,活了這麼多年就沒有怕過的人。”雖然僅僅八年。

江錯梗著脖子,誓死捍衛自己的尊嚴。

然而他的尊嚴也僅僅維持了一天而已。

江錯提心吊膽一整天,該來的總會來,他的這句“我們江家不收破爛”被許甜哭哭啼啼連本帶利、火上澆油、繪聲繪色地轉達給了江祈安,“他不僅搶走了我最愛的小熊毛毯,還把它給扔了,他說江家不收破爛,江叔叔我只是那天看見他趴在雪地裡怕他著涼才借給他的,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沒想到他這樣對待我。江叔叔您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嗚嗚嗚嗚嗚。”

許甜掩面痛哭,在指縫裡偷偷瞧見江祈安額頭一跳一跳的青筋,忍不住咋舌,她是不是演的太過了?

果不其然江錯又捱了頓打。

晚上抱著小熊毯子沒忍住偷偷抹起了眼淚,這是他用一頓皮鞭換來的“獎勵”。

江錯自己也知道這種行為是不對的,可就是不想把這條毛毯還給許甜,也許就是想看許甜吃癟,也許是因為那個冬夜太冷了。

彼時的江錯還不知道,未來的日子他會抱著這條毯子,睡過無數個夜晚。

許甜和江錯的樑子算是結下來了,深究的話誰對誰錯也說不清,反正是誰也沒在對方身上討過什麼便宜。

八歲的孩子正是人嫌狗厭的年紀,更何況是兩個八歲的孩子湊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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