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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華又一次加重音量，林卿暮哽咽地望著被扣押在地已經昏迷的師姐，滿身狼狽的大師兄，連霽寒城也被自已牽連。
“我認了......我什麼都認......放了他們吧....”
林卿暮的淚水已經乾涸，他像條喪家之犬，跪爬在地，頭埋雪地，聲聲哀求。
“好，帶到申魂臺！”
公孫華一聲令下，白吟張了張嘴巴，喊著什麼，林卿暮什麼也聽不清，他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被撕扯，被拉拽，被毆打。
他就在無聲承受著。
活生生剝去靈根，剔去仙骨。
林卿暮把手緊緊攥緊，發白的臉色，空洞的腦袋，乾癟瘦削的臉頰在顫慄著，血液凝固在身體裡，一絲一絲流走，一點一點剝皮抽筋。
他的身體好疼，好疼。
林卿暮那件血汙白衣已經被汗水浸溼，傷口發著炎，腐肉外翻，膿水直流，還散發著惡臭。最後他麻木到真成個木偶，面無表情，在被剖解，在被宰割。
他真的好疼，好疼。
林卿暮的頭髮枯黃得像乾裂開的黃土，粘在後背上，眼神灰濛濛的，顴骨高高凸起，面板皸裂蠟黃，嘴唇冒著血珠子，瘦得像只不成形的猴子，肋骨條條清晰。
那件噁心的衣服與腐肉粘合在一起，扯也扯不下來，最後還是用剪刀把腐肉剪掉，才脫下來。
他的情緒不再受到自我的控制，在過去與此刻崩潰。
好像他在受刑。
他嗚咽的悶哼，心在揪疼，像完好的心臟在被尖針細細地縫扯，血流不止。
他疼得腰弓得脊骨外凸，薄薄的被褥半搭在肩頭，蜷縮成一團。
林卿暮的情緒繃成一條線，身子在發抖，寡白的臉，虛汗在額頭流到鼻尖，順著下巴順晃到脖頸。
他不敢轉動一點身子，彷彿曾經的傷口會再次撕裂。
“師尊....”
林卿暮肩頭的薄汗浸沾在夜凝冰冷的手心，
夜凝的遲疑是不真實的，像蒙了濃霧的白布，
“我疼....好疼.....”
林卿暮的聲音斷續失神，沒有辨別的能力，只由著疼痛拉扯。
制熱烘烤，趨向冰冷的方向。
林卿暮的意識成了虛設，哭腔道：“抱著我....求求你....我疼.....”
看過無數的記憶，彷彿此刻便是死亡。
林卿暮心中閃過無數片段。
是母親死時悲憫的慈悲，是父親痴迷於符咒的癲狂。
誰會想到，父親的符咒不僅困死了母親，也困死了林卿暮。
這一刻所有折辱是痛心，難以抵抗的。
林卿暮只能不停向冰寒靠去，害怕在熱浪中孤苦無依死去。
寒冷是刺骨，有稜角的，不舒服時，換個方向找到柔軟處得以喘息。
夢裡的一切，總是暗暗希望著，不是真的，但卻是真實可感的。
時不時是公孫澤嘲弄的戲謔，又或是夜凝的冰冷手心放在臉側在探拭去汗水。
林卿暮覺得自已瘋了。
夢裡的自已竟然主動貼上去，尋求夜凝的安慰。
可怕的是，林卿暮夢裡的夜凝居然赤著上半身為他降溫。
所有的一切都是荒誕無稽的。
最為可笑的時，夜凝在夢中的臉很清晰，都能看見他的眉眼嫌棄得皺在一起。
在夢裡的視線全部都是清晰。
他竟能看清夜凝每一個表情
看清他手裡翻烤著林卿暮溼透的衣物，要不是夢，林卿暮許是羞愧難當。
這場夢是霧裡尋山，水裡尋月。
林卿暮看不明白，只能邏輯自洽，徹底放鬆，沒了自持面子的心態，平靜安心接受夜凝悉心照料。
不得不說，這徒弟話少，但做事多。
還看清夜凝給林卿暮換衣物時，臉上變化莫測的神情，震驚中夾雜著心疼。
林卿暮自已都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臆想成夜凝在心疼他。
可能世上恨他，笑他的人太多。
數了又數，實在找不出有人心疼他。
可能只是同情他，這樣也挺好的，至少可以撫慰一時。
轉念一想，糟糕！
夜凝定是看到亂七八糟的痕跡，才會是那副神情。
夢裡的林卿暮張張嘴想解釋什麼。
彷彿啞了，說不出話。
夜凝抬眼，冷峻的眉眼，眼眸是冰冷的情緒，似乎毫不關心這些痕跡的來源。
但又能感受到他是這樣不悅和隱怒。
想來，他還沒這樣伺候過別人。
還伺候的是林卿暮這等小人。
奈何二人的命盤契合，註定逃不開牽絆。
林卿暮想到這裡不由訕笑，估摸著應該是夢。
他的膽子也是大了不少。
聽到夜凝平穩的呼吸，看到夜凝的眼神裡是審視與冷默。
兩人的距離很近。
林卿暮好像被蠱了心，他的手按上夜凝的後頸，吻是刺涼的。
明顯感覺夜凝身子僵住了。
林卿暮的心跳了很快，唇瓣靜靜貼著，誰也沒動，溫涼的氣息在縫隙中傳渡。
他的戲弄和玩笑摻和在其中。
自覺沒理，也沒敢太過放肆。
林卿暮在兩人詭異僵持的氣氛包裹下，陡然鬆開了夜凝的脖頸。
夜凝的眸子還是很冷，是無端的掃視，從林卿暮茫然的眼到鼻尖，最後聚焦到林卿暮乾白溼潤的嘴唇。
沒想到夢裡的夜凝也是個瘋子。
林卿暮剛覺得無趣，夜凝的掌心就落下，按住他的肩頭，燙得他一抖。
吻是細密蠻纏的，超出林卿暮的料想。
林卿暮往後躲，躲不開，淡淡的，暗藏著侵略性。
對方佔據主導，剋制的清醒又失神的心跳。
風過境，月下石簷，夜凝的吻在靜謐中消逝。
唇上溫涼的熱氣褪卻，肩頭的滾熱掌心撤去，二人在靜默中對視。
林卿暮喘著氣息，薄白的耳垂淺淺緋紅，眼神慌亂，不敢抬頭看夜凝。
但這是林卿暮的夢，他知道，夜凝正在靜靜望著他，目光平淡，沒有巨大的情緒波瀾。
“師尊早些休息。”
夜凝背過身，影子在黑寂中拉落，終點跌在地上薄薄的被褥，不等林卿暮回話，徑直離開。
不真實....
林卿暮揉了揉發麻的腦袋，不由發笑，實在不解夢裡的夜凝為什麼跟著他一起發瘋。
山中霧氣混著潮溼的泥腥，爪牙舞爪侵入味覺，冶煉中的潮森味道更是大得逼人。
林卿暮醒來，眼前是黑的，什麼也看不到。
他知道這時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