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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徹底死亡需要分幾步。
一步是身體的死亡，一步是精神的死亡，最後一步是被歷史遺忘。
身體的死亡是心臟的停止。
那精神的死亡和歷史的遺忘又是什麼呢？
是不再有人記得你，是不再有人知道你曾經的故事，是不再有人去談論你無趣的生活。
所以劇團裡的大家在拿到前輩子記憶，都下意識去確認真偽尋找彼此，確認第二次死亡。
記憶是塑造靈魂的刻刀，經歷是刻刀在人身上打磨的痕跡。
當他們忘記曾經的經歷，失去曾經的記憶，他們是否還是他們本身？
人一生中都在尋求外界的意見，沒有人會一成不變，如果時間不滿意，它會伸出手，讓人失去原本的模樣。
到那時候。
已經經歷過時間地打磨的他們，到底是他們本身——還是二次元文豪裡的那些人？
這樣的問題曾經讓他們困惑。
可是在他們和歸麟成為朋友後，那些困惑才逐漸消失。
鳶眼的小少年沒有記憶，他像是白紙，經歷將他打磨成什麼樣，他就是什麼樣，好像如果他不經歷那些——他就不是歸麟、不是太宰治。
所以只要堅定自己是誰，不管發生了什麼，他們還是他們。
忘歲睜開眼睛，他低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雙手，纖細白皙，這雙手明明那麼普通，為什麼他會看見自己扼住同伴脖頸。
收縮、用力。
他按住了少年呼叫地聲音。
他像是語言審判他人的劊子手，像是壓死駱駝的稻草，又像是雪崩時的那片雪花。
他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來到這裡後就已經意識到，但是因為不甘心，下意識選擇遺忘？
黑髮少年從口袋裡拿出曾經和同伴開玩笑買來的黑色邊框眼鏡，他想戴上，和亂步一樣大喊超推理，手卻抖得不行。
他不是亂步……他不是…
“啪嗒。”
眼鏡掉在地上，鏡片摔碎。
少年面前的同伴似乎也逐漸失去呼吸。
茶室裡霧氣濛濛，眼前和藹的長者目光帶著關切。
忘歲抬起頭，想要開口說自己沒事，可是他張開嘴，聲音像是梗在了喉嚨裡。他木訥的捂住胸口，在那裡，透過骨骼和血肉，躲藏在最裡面的心臟……正在為它的後知後覺感到後悔。
歸麟的存在告訴了所有人，他們的曾經是存在的，他們就是他們，哪怕他們作為野犬的記憶時有時無，哪怕他們選擇的經歷有所不同。
他作為錨點，作為他們這些異世界之人的錨點，那麼他自己呢？
到底是少年不想記起來那些記憶？
還是他為了讓曾經的同伴找尋到自己，故意不記起來呢？
主動放棄自我，只為了讓別人找到自我的……笨蛋！
他們早就習慣了時不時失去前世記憶，可是那個笨蛋的記憶永遠找不回來了…
夏目漱石沒有說話，年長的紳士低頭，溫柔的伸出手拍拍低著頭的少年。
寬厚的長者掌心也帶著溫暖。
忘歲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心臟就像墜落進了無底的深淵，他眼前逐漸模糊到再也看不到光亮，他開口，一個勁的重複“對不起”。
可是對不起是對誰說的。
世界是笨蛋。
不管那個世界都是笨蛋。
風箏被細線扯住，細線何嘗不是因為風箏才有方向。
失去其中之一，風箏會被狂風捲起，結束天空的翱翔掉落在樹上，細線會失去方向，在左右搖擺找尋無果後在世間迷失。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想明白。
而現在。
時間似乎已經來不及讓他們想明白了。
忘歲突然開始害怕，他從來沒有這麼恐慌過，他揪住夏目漱石的衣服，淚水如泉湧般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湧出，浸溼了夏目漱石的衣服。
他之所以來到這裡。
是因為劇團裡的人相信哪怕他忘記了一切，也可以透過推理知道。
他可以讓某個笨蛋找回記憶，也可以讓他們劇團裡的人記憶穩定。
劇團的人是這麼相信他。
甚至許多人在上臺前還偷偷和他說過話。空翼、默隱、檀一雄……他忘記不了少年們那時候的神情。
那麼認真那麼誠懇。
可是現在的他似乎要讓那些信任他的笨蛋們失望了。
他可以帶著歸麟完成任務，能夠換回鳶眼少年的左眼，能讓他們漂浮的記憶穩定，可是……他找不回那個笨蛋的記憶…
那個笨蛋再次把自己拋棄在了曾經，留下他們朝前走。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死在重力之下還不夠嗎？
忘歲的手收緊，長者衣服被他捏出褶皺。
一直被壓制的情緒讓原本就不穩定的記憶變得空白，一幀一幀閃過，畫面被抽去顏色，宛如走馬燈。
他看見少年笑著問他“下棋嗎？”。
他看見少年被他們一行人阻止死亡後，說著不甘心，臉上卻帶著解脫的笑容。
他看見少年帶著劇團裡的人玩亂步的超推理，少年抓住棕色的斗篷邊緣像是揮舞翅膀，上下抖動。
他是鳥嗎？
可是他不會飛啊！
少年再次出現，熟悉昳麗面容，熟悉的雪白繃帶，不熟悉的是，他綁住了左眼。
歸麟裸露的右眼暴露在視線裡。
鳶色眼瞳在黑暗中被鮮血完全侵蝕成紅色，顯出幾分空洞和危險，像是盛開在屍骨之地的糜爛花朵，紅色花瓣在腐臭屍首上盛開。
不會飛的鳥從高樓上墜落。
血液突破骨骼皮肉，朦朧的視線裡，地下滿是鮮紅倒影的碎片。
“他死了……他死了…他活不下去了……所以他不要那段記憶……”也不要我們了…
忘歲只感覺紛亂的情緒像是炸彈，在爆炸的瞬間，巨浪衝向著內心的堤壩，撕心裂肺的痛楚摧毀了他堅強。
“沒事的，會好起來的。”夏目漱石看著少年逐漸失去神采的綠色眼眸。
他曾經在福澤諭吉身邊見過這個孩子，驕傲，自信，眼底的光亮永遠不會熄滅，總是帶著傲然的笑說著自己是世界第一名偵探。
是有多絕望，才會變成這樣。
可是夏目漱石安慰不了他，因為這個孩子的老師不是他，這個孩子難過的事情，他無法阻止。
“不會好起來的……不會的……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已經死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做笨蛋……又是這樣！”
忘歲呢喃出聲，他的眼神空洞，張開嘴想要質問，可是嘴唇囁嚅著，說出的話甚至拼不出一個完整的語句：
“他不是鳥……他不會飛啊！”
“他飛不起來的……”
在他們世界毀滅的時候，他已經死過一次了，所以他不是亂步，那為什麼……為什麼…歸麟你還要重蹈覆轍！？
你又不是救世主！
救了一次不夠，還要救第二次算什麼啊！
“嗚……”少年到最後，似乎已經失去了記憶。
他淚流滿面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只是喃喃著“為什麼”、“對不起”以及曾經死在他面前的人。
歸麟、歸麟、歸麟……
一聲又一聲。
歸麟的麟明明應該是麒麟這種祥瑞。
為什麼會是一切歸為零的零啊……
為什麼？
………
無視腦海聊天裡歸麟發來的騷擾資訊。
直到臨近傍晚，忘歲才從茶室裡出來，腦細胞耗盡的他捂著額頭，只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告別了邁著步子離開的三花，少年艱難的挪動腳步，朝著偵探社走去。
沒走幾步，他就放棄了。
坐在街頭木椅上，忘歲頹廢的看著人人來人往，看著世間的車水馬龍。
知道自己害的曾經的朋友面目全非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他說不出來。
“這種逞英雄的事如果被空翼、被默隱他們知道，歸麟會被揍死的吧……哈哈…”
物理意義上的揍死和心理意義上的揍死。
可是，為什麼，明明再過一段時間就看到見雙份太宰因為織田作修羅場或者雙份太宰治迫害帽子君這樣的百億名場面。
為什麼還是開心不起來呢？
“人生若只如初見…”
太陽緩緩落下，世間表面被蓋上金黃色綢緞，天邊逐漸昏黃。
忘歲摸摸口袋企圖拿出一顆糖，然而他的口袋裡什麼都沒有。
因為剛剛的那番談話，他兜裡的糖果已經見底，沒有糖分的安撫。
頭疼的厲害，忘歲不爽的咬緊後槽牙，努力忍下混雜著反胃的眩暈感。
許久之後。
他緩過神，踉踉蹌蹌的起身邁步朝著甜品店走去。推開房門，烤麵包的香氣順著空氣往鼻子裡鑽。
“本店正在進行活動，恭喜顧客成為本店第114711個客戶，這個活動蛋糕免費送給先生。”
門口等待許久的服務員笑著送上包裝精緻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定製蛋糕。
這時候靠近他的人…
忘歲睜開眸子，淡淡的瞥了服務員的方向一眼，銳利的綠色彷彿已經洞穿一切。
只看一眼就已經知道了一切。
他低頭去看蛋糕。
柔軟的蛋糕胚被甜而不膩的咖啡味奶油包裹，巧克力球、巧克力棒和餅乾點綴在蛋糕上，散發著淡淡香味，包裝都是格外用心的咖啡色。
看來森先生是已經注意到他的暗示，來送東西了，不愧是港黑旗下的蛋糕店，素質就是高。
他毫不猶豫的拿過蛋糕，抬起頭，朝著蛋糕店左上角的監控露出一個笑容。
服務員撩起頭髮，貼心詢問道：“不知道先生還想要買點什麼，本店可打3折。”
“我自己看看。”忘歲收起笑容，他目光投向店裡。
“這……”服務員似乎有些為難，但是很快，他就笑著點頭，恭敬把人迎進店裡。
忘歲走在服務員身後，他意味深長的看著被掩蓋成耳釘的通訊器，服務員因為緊張撩起頭髮遮掩的動作反而暴露了通訊器。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的程度拿來騙他真的是……
在被服務員發現前，少年收回目光看向面前因為他的到來，特地做出來的甜品。
森先生請的，不吃白不吃！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忘歲想著，伸出手指指點點。
“除了這幾個不要，其他的全部包起來！”
無視收銀員地震的瞳孔，最後出門的時候，忘歲手裡拎著一堆，懷裡抱著一堆，嘴裡還叼著幾個，他身後跟著已經掛滿零食的服務員。
“麻煩幫我送到武裝偵探社啦。”
少年說著，揮揮手，朝著外面走去。
被留下的服務員欲哭無淚地看著手裡糕點，他小聲道：“boss，這些……”
“都送過去吧，再多送幾個蛋糕……和幾箱蟹肉罐頭去吧。”電話那頭，森鷗外摸著愛麗絲的頭。
掛掉電話，首領先生輕輕把異能體摟進懷裡，他的語氣格外哀怨：
“怎麼辦呀，愛麗絲醬～我工作又要加多了，明天還有一次……太宰君的同位體可是很難應付的。”
愛麗絲睜著空洞的藍色眼眸沒有回話，抱著她的森鷗外自顧自的說道：
“那我們讓他去別的地方吧～”
“亂步先生同位體說得對，再過幾天……”首領先生的目光也逐漸空洞，他像是憑藉執念活動的木偶，“咱們也得和福澤先生聊聊了。”
“第三次了……第三次了…”
——（小彩蛋）——
（給大家緩緩情緒，畢竟下一波還有忘歲的小刀子。）
關於歸麟為什麼總被空翼踹進醫院。
空翼：我揍他完全是因為這人太欠打了。
歸麟：沒有好吧！毀我名聲！
空翼：他上一次用我的微信，把我的微信名改成了【甜美端莊娃娃臉】他甚至還把這個名字群發給了所有人。
歸麟：你就說有沒有說錯吧！
空翼：他上上次不知道在哪裡複製貼上的油膩文案非要發給我，我把他遮蔽了，他找藥給我號黑了，然後拿著我號截圖發朋友圈來了句【好愛】。
歸麟：誒嘿：）
空翼：他上上上次，在打遊戲的時候被隊友說了幾句，他把人家遮蔽，搞死人家好幾次後得瑟的把我電話號碼送了出去，隊友大晚上氣的睡不著打電話來罵我。
歸麟：你是我的狗，為我乾點事怎麼了？！
空翼：你還是去死吧（擼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