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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曦羽離開後,原先那一直壓制的病痛不斷的反噬,短短几日,他手下的被褥就因為染血更換了七八床。
那好看至極的眉眼帶纏繞著縷縷病氣,不過幾日,原先的衣裳在他身上已經空蕩蕩的,失了血色的唇在他不斷的咳嗽下染上了紅色。
半闔的眸掃了一眼手心的紅色,漠然的接過手帕擦了擦,他像是接受了這樣結果,甚至是開始打量著府醫人把脈後的神情。
一句油盡燈枯,全靠著自己毅力吊著,才沒有倒下。
荀一反而是無法接受,讓府醫看了一遍又一遍,
“怎麼可能呢?那段時間恢復的那麼好肯定是診錯了,我去找外面的”連連自語,又驚又怕,腳步幾乎是失去了章法。
君曦寒喝住了荀一。
荀一隻能停下,他的臉頰不自覺地抽動喃喃低語“怎麼會呢?之前府醫不是說要好了麼”
“沒錯”君曦寒倒是一臉淡定,說實話,他自己能撐到這個時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之前他自己診脈之時,最多三月。
如今三月有餘,其實已經出乎意料了。
乾澀低啞的聲音入耳,如同一道驚雷,劈的他腦子空白“主子,我這就傳信讓夫人回來”
夫人這個時候回去,主子要怎麼見到夫人,他們之間,要怎麼辦!
荀一更多的是慌亂和不可置信,隨之而來的,是難過,主子在他們眼裡,無所不能,可當這人告知他,他已經油盡燈枯了,讓他怎麼相信?
聞言眉眼不自覺泛起了漣漪“她好不容易走了,你讓她回來做什麼?”制止了荀一的想法反而吩咐道“那桌面的信件,待我真的無法寫信回覆時,按著順序發出去”
荀一依言走到桌旁,拿起了那一沓書信,書信其實並不厚,但他卻覺得千斤重。
“到時候把暗衛解散了吧,荀一,安排好他們的生活”接著拿出了一塊玉佩給荀一“青葉也該回來了,這塊玉佩,就當我先賀你們新婚喜了”
“主子…..”
想說的話就先被推門聲打斷了。
來人行色匆匆,髮絲都帶著未融化的雪。
擺了擺手示意荀一下去,荀一這才欲言又止的退下了。
“鸞雪,你不該來”看著來人,君曦寒只能出聲,咳嗽了許久喉嚨出聲幾近縹緲虛無。
“我不來,難道要等國師性命都沒了我才知道麼”話裡帶著顫抖和不自覺的害怕,她好不容易可以出來,在這南月中,唯一一個沒有任何利益對自己好的人,就要離開了。
君曦寒微微一嘆,並沒有答話。
“這段時日,謠言四起,你還讓曦和公主回去,你瘋了麼”
目光一凝,看向鸞雪,他怎麼忘記了,這人其實也不簡單,他的瞞天過海今天倒是被抄了個乾淨。
可她臉上的焦急和難過,都在告訴君曦寒,這些年,他記著這個人,也沒有錯。
對於鸞雪,他也確實把她當作了妹妹。
君曦寒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鸞雪,你今日這邊闖入進來,你只會被視為眼中釘”
“那又如何,國師一心為了南月,不也遭了他的暗算,如今成了這般模樣”因為過於激動,她的聲線顫抖“你知不知道,外面….”
“我知道”只是他並不想說下去。
“你一身清白,難道就要因為這些謠言,他們為了活命,他們就要求處死你,從此你只會成為一個妖言惑眾,沉迷美色不顧百姓死活的妖師”
他不是聖人,自然也會失望,只是在最後的時間裡,他不想去計較。
“無妨”他並不看重,人死如燈滅,身後事他也顧不得那麼多。
“鸞雪,回去吧,日後行事小心”咳了好一會兒,又啞著聲“千萬珍重”
鸞雪靜靜著看著這個垂危的人,她曾看著他意氣風發為國為民盡心盡力,如今卻是這樣落魄離場,甚至是不得善終,外面的謠言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樁樁件件都是為了針對這人。
“師傅,這些年鸞雪荒唐,多謝師傅善後”作揖一禮久久沒有起身,忍住了要掉落的眼淚轉身離去。
等到鸞雪出去後他才徹底脫了力,這一會話已經費盡了他的心力,只是還不能倒下,他的等著,等著那人安全進入北祁。
……..
快馬加鞭一月的時間,已經進入了北祁,君曦寒收到鳳曦羽進了北祁境內後那根強撐著的絃斷開了。
只要進了北祁,到底是比在南月安全,散落的目光聚焦在那封信上,她的字筆鋒銳利,帶著一股她自帶的驕傲,字裡行間,都是毫不掩飾的關心和在意。
他的眼裡嘴角都勾著細碎笑意,看向窗外掛起了銀霜,原來已經冬月了。
來年這般美景,他倒是無緣得見了。
嘴角的弧度逐漸消失殆盡,相繼而來的心底深處蔓延開來的是苦澀和遺憾。
只要荀一按照著自己的吩咐隔著時間寄去信件,她便不會回來。
在完全失去意識前,眸光渙散的盯著牆上的美人畫卷上,是她笑著看著看向落日,與她的一幕幕,走馬觀花的在腦海回放。
“不要犯傻,好好活著,找一個愛你的人,白頭偕老”
“我這一生,不悔的,不悔遇見你,愛上你,與你合離”
“可我也是遺憾的,分明相愛卻無法相守,所以我很貪心的想和你許下輩子,下輩子,你要早點說愛我,算是你這輩子欠我的了”
隨著手的垂落徹底斷開,陷入了黑暗。
而遠在北祁的鳳曦羽在進入盛京的那一刻,不是父女相見的歡喜,而是徹底的崩潰。她策馬趕到時,她親眼目睹著自己的父親,在高壘的城牆中如斷翼的飛鳥,哀傷又絕望的墜落。
連日來提著精神逼著自己趕路的弦一下斷開,她的世界驟然靜默無聲,想要提氣趕過去,此時她身上的真氣紛亂如沸,根本不受控制,只能憑著本能踉蹌的下馬。
一步…
兩步…
三步...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的跑過去。
扒開人群,在那些錯落嘈雜的聲音中,滿地的鮮紅盡收眼底,連跑帶跪的跑向血泊中的人。
“爹!爹!爹爹......!”顫抖的幾近失聲,她強忍著悲痛把哽咽聲嚥了下去。
“來人”她想喊人,嘴巴張開卻出不了聲,淚水這次斷了線自眼中滑落。
一邊喊著一邊慌亂無措的擦去他口中不斷溢位的鮮血。
鳳曦羽透著模糊的視線,看到原本白玉的臉已經被染紅,她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清溯沒有想到,他這樣狼狽不堪的一幕,讓他的女兒看到了,對她該有多殘忍。
費力的對著她扯起一抹安撫的笑意,碎骨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暈五官感知變得模糊,可為什麼身下還能那麼冷呢?
他的呼吸逐漸困難,在失去意識前他聽到了曦和的哭聲,傳說中人死前最後失去的是聽覺,是真的啊。
上蒼待他也算不薄,在最後他聽到的是這個世上,還有在意他的人。
曦和,莫要為此傷心,對於爹爹來說,這樣的選擇是解脫,也是救贖。
歇斯底里的哭喊聲讓旁觀的人不忍再聽。
鳳曦羽突然想到什麼抬頭看向城牆上倉皇失措的帝王。
鈴蘭在艱難的撥開人群后才到了鳳曦羽的身邊,顫著手去試探清溯的呼吸,“殿下,國師已經走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爹爹的一生會是結束在盛京的城門下,這樣的收場。
這時人群中不知誰大喊一句“送國師!!”
那些雜亂的議論在這一句話瞬間靜了下來,轉而換來更吵鬧的喧譁,“肅靜,送國師”頓時烏壓壓跪下一片人。
鳳曦羽愣愣的看著鈴蘭的動作,胸腔那顆跳動的心臟幾乎要破碎,讓她不知作何反應。
她這一路,飽受煎熬,那人面對著利劍,爹爹蒙難,她難以兩全,他一封封的書信都在都說沒事,快馬加鞭趕回來,可面對這滿地的鮮紅,她近乎絕望。
逼死爹爹的,是她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