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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希辰拖著疲憊的身軀，機械的朝前走，滿臉的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公路上的車水馬龍與他無關；街道兩邊商販的高聲叫賣無法將他吸引；服裝店裡播放著動聽的音樂此時聽起來也如同是噪音；就連頭頂著的夕陽餘暉，此時好像也沒有任何的溫度。
好冷！
就像全世界都將自己拋棄了。
耳邊清晰的響起一個小時前那些難聽的話音：
“喲，江州中醫藥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啊。怎麼連續考了兩年，還只是一個執業助理醫師啊？”這是中醫診所護士陳麗的譏諷。
“就是，一個執業助理醫師，連最基本的處方權都沒有，哪裡來的勇氣批判這個，評判那個。”這是另一個護士顧娟的嘲笑。
“唉，你們也不要這樣說嘛。總要給年輕人一些機會，要不然，別人會說我這個老頭子倚老賣老。小辰啊，不是我這個老年人說你。這臨床跟課本可是兩碼事。可不能照本宣科喲！”這是診所裡那個退休中醫師熊健林的“諄諄教誨”。
“砰！”
蕭希辰走到一株楊樹旁停下，狠狠地揮拳砸在樹幹上。
木屑橫飛，同時也扎破了他的肌膚，鮮血瞬間流出來。
蕭希辰沒感覺到痛，只是極度的心寒。
從小接觸中醫，以及大學五年。講師教的，書裡學的，都是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中醫師，一個為病人減輕病情的中醫師。
可是，畢業後的實習，包括現在的跟師，所見所聞，竟然跟自己想象的，天壤之別。
這是怎麼了？中醫怎麼變成這樣了？
他的舉動，讓周圍的行人紛紛退避三舍。
蕭希辰很清楚的知道，這個熊健林仗著有一本醫師證，在診所裡為所欲為。
本來嘛，是醫院退休出來的，又頂著副主任醫師的頭銜，走到哪裡都吃香。
可是，這個熊健林的諸多做法，太讓蕭希辰氣憤。
比如那些氣血虛弱的女孩子，熊健林淨開一些參茸燕桂的高價藥品。
那些中年男人需要補腎的，熊健林更是喜歡的不得了，什麼海馬啊，紫河車啊，鹿茸啊，什麼藥貴就開什麼。
就因為這些藥是最貴的，診金高不說，他熊健林的提成也高。
一個只為了錢和利益的醫生，叫什麼醫生？
一個沒有醫德的醫生，配做什麼醫生？
一個小時以前，有個開著奧迪的中年人過來看病，就說了句最近腰痛。
熊健林馬馬虎虎的給把了脈就認定是腎虛，張口就是右歸丸加紫河車、鹿茸、蟲草。
偏偏這個中年人還挺吃這一套，覺得這個中醫師不愧是副主任醫師，水平就是高，用的藥也是對症。
將一邊淪落到抓藥的蕭希辰驚的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雖然有腰為腎之外府的說法。
但並不是一見到腰痛就認定為腎虛啊。
造成腰痛的病機還有寒溼、 溼熱、淤血的區別啊。
雖然蕭希辰現在只是執業助理醫師的資格，並沒有處方權。可是他從小就在外公和母親的教導下認識中藥，背誦湯頭和藥性。
並且，對於疾病的辯證和診斷，蕭希辰是有那個把握的。
蕭希辰拿著算好價錢的處方，看著上面診金，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幾大千啊。
“老師，這位大哥並沒有形寒怕冷，喜揉喜按的症狀啊，是不是……”
蕭希辰鼓足了勇氣，準備向熊健林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卻被一旁的老闆直接打斷了。
“那個小辰啊，時間也不早了，你就下班了吧。這個藥就交給陳麗抓了。”
說完，老闆麻利的收了錢，客氣的將顧客送走，並且拍著胸脯說：“我們家熊醫生的醫術在這片是出了名的。您就等著藥到病除吧！”說完，狠狠地瞪了蕭希辰一眼。
一邊的熊健林也是神色不善的盯著蕭希辰，恨不得一口將他吞了。
“呵呵……”
蕭希辰苦笑一聲，脫下白大褂，將揹包挎在肩上，招呼也沒跟任何人打，直接就走了。
走了沒多遠，就聽到診所裡幾人肆意的調笑。
蕭希辰痛苦的揪著頭髮蹲在地上，胸口更是脹的難受。
他知道，自己這是肝氣不舒，導致橫逆了。
他很想對父母說：“我不去那個診所跟師了。”
可是，這話他說不出口。
為了跟師，父母幾乎把積蓄全部都花了。為的就是給兒子找一個有證的，從事中醫行業15年的中醫師當師傅。
就為了有資格去考師承。
蕭希辰抬起頭看向前方，暮色中，母親的期盼，父親的渴望和熊健林可惡的嘴臉、老闆見錢眼開的笑容夾雜在一起，讓他幾乎要瘋掉。
“小夥子，你沒事吧？”
一道慈祥的話音在蕭希辰耳邊響起。
蕭希辰轉頭一看，見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邋里邋遢，頭髮蓬亂，眼球渾濁的老者。
或許是難得遇到關心，也或許是想要一吐為快。
對於這個乞丐一樣的老者，蕭希辰竟然沒有一絲嫌棄的想法。
“我沒事，只是覺得心裡有抱負，卻無從施展。”
“哦？說來聽聽。”
邋遢老者來了興趣，席地而坐，興沖沖的望著蕭希辰。
蕭希辰怔了一下，也學著邋遢老者坐在地上，開始講述起來。
這一老一少，一個乾淨，一個邋遢的組合，在這個物慾橫流的鬧市街角中，竟然頗有一些知己之感。
邋遢老者聽了蕭希辰講了事情的經過，講了他對中醫的熱忱，對這個年輕人很佩服，讚賞道：“不錯啊。年紀輕輕就有扶危濟世的胸懷，關鍵是有一顆成為一個真正中醫的心。”
“可是這並沒有什麼卵用。沒有醫師證，我就沒有處方權。哪怕我說的再對，也沒人信。”蕭希辰爆了粗口，仰天長嘆。
邋遢老者眼睛中閃動著神采，微笑道：“你說的沒錯，沒有醫師證就沒有處方權，被逮住了就是非法行醫。可是，這個難不倒你，相信不久以後，你可以順利的取得醫師證，造福桑梓。”
“但願吧！”
蕭希辰站起身子衝邋遢老者抱抱拳，微笑道：“耽擱你這麼久，你也沒嫌棄我囉嗦，影響你工作了吧。喏，這是我給你的補償。”說完，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紅彤彤的鈔票遞給了邋遢老者。
邋遢老者眼睛一亮，迅速的從蕭希辰手上接過鈔票放在兜裡，接著神秘的笑道：“我老人家並不是乞丐。可是你耽擱我這麼久，給我點酬勞也是應該的。”
蕭希辰不由得愣住了，敢情自己是在花錢買聊天。
“你說，現在中醫沒落，醫療行業更是腐朽不堪。更加可惜的是，古人很多寶貴的經驗和珍貴的書籍因為戰亂而丟失了。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會好好學習嗎？”
“什麼機會？你給我嗎？”蕭希辰覺得有些好笑，衝邋遢老者揮揮手，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人不可貌相嘛！萬一真的有呢？”身後傳來老者的笑語。
蕭希辰只覺得揹包忽然往下沉了一下，隨即消失不見。
再回頭時，身後哪裡還有邋遢老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