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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風長老率先走上前去，恭敬地行禮道：“吳榠拜見山主。”
渾身卸去壓力的餘舟也趕忙躬身，“弟子餘舟，見過......宗主。”
餘舟在心中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學著水風長老口中的“山主”稱呼。
同時心中更加好奇，為什麼會有山主這麼一個怪異的稱呼。
話音落下，高臺之上沒有回應。
餘舟抬眼看去，卻沒見到那所謂“山主”的身影，入眼的仍舊是那尊有些陳舊的巨大神像。
但看著身旁一動不動的吳管事餘舟也只得繼續低著頭耐心等待。
許久，森然昏暗的的殿宇下，才傳來沙啞的聲音。
“嗯——”
“呃——”
這位山主大人像是剛從沉睡中甦醒，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
“原來是……吳榠啊，我們可是許久未見了，怎麼，今天竟然想起來看老夫了。”山主慨然笑道。
“吳榠無事自然不敢隨便打擾山主休息，只是今日迫於無奈，不得已才為了我座下弟子前來。”水風長老的語氣有些生硬。
不過那山主似乎全然沒有在意水風長老的語氣和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而是自顧自地繼續道：
“快十年了吧，十年之前我記著你就是這樣，怎麼這麼些時日過去了一點長進也沒有，我可還記得你當初那副意氣風發的樣子。”
“陳年舊事，吳榠已經記不清了。”吳管事的語氣依舊平淡。
“哈哈哈，那就不提了，你剛才說是為了這個小傢伙而來？”這山主的目光轉向餘舟。
餘舟頓覺周身壓力驟增，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弟子愚鈍，承蒙師尊賜下築基仙藥，然而卻毫無進境……”
“小傢伙別緊張，你這心性比起你師尊當年可差遠了。”山主的語氣相比吳榠要溫和許多。
餘舟聞言壯著膽子抬頭看去。
這次他看清了。
那十層莊嚴臺階之上矗立的，是一尊攀附於石壁之上的巨大怪物，原來那不是木像，而本身就是大殿外那“神樹”的一部分。
“木像”所攀附的石壁上原本精美絕倫的壁畫化作了無數蠕動的觸手。
餘舟這才回想起來，這大殿位置正是處在“神樹”正下方。
餘舟瞥了一眼便再次迅速低下頭去，不敢與其對視。
只是死死盯著那一層層石階。
大長老就是神樹，神樹就是大長老嗎？
接著水風長老繼續開口道，“還請山主賜予小徒真藥，助其成就築基。”
然而山主聞言，並沒有馬上回復吳管事的請求，只是神像的雙眸轉向了餘舟，似乎將其徹底看穿了一般。
餘舟心頭一緊，緊咬牙關，這次感受到的壓迫與先前有很大區別，先前的壓迫感來源只是山主身上濃重的妖氣，然而這次卻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回蕩在餘舟身上。
這就是……神識吧。
餘舟猜得不錯，或者是妖識更加貼切。
“奇怪，這小娃子體內的靈種雖然沒有枯萎，但生息已經微弱到了連我都快要感知不到的地步。”山主的聲音夾雜著疑惑。
“這也是我來此的緣故，興許他的體質異於常人，二代種丹已經不起作用，還請......”水風長老停頓了片刻才繼續未說完的話。
“還請師尊賜下一代種丹。”
水風長老的話音落下，大殿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餘舟也是一頭霧水，什麼情況，怎麼先是宗主又是山主，現在又成了師尊，這關係，太亂了。
但與餘舟的反應截然相反的是，那高臺之上的木像卻浮現了極其人性化的驚喜面容 。
“哈哈哈哈哈——多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吳榠，就憑你這句師尊，這一代種丹我便給了這小娃子。”山主悠長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之中。
“吳榠……多謝師尊。”
餘舟看著水風長老不情願的神情，也不敢多問，“大人”的事，小孩子還是別亂摻和的好。
接著，從山主木像軀體的口中，探出了一條舌頭般的觸手，那舌頭中間還包裹著一顆帶著黏稠汁液的丹丸。
“吳榠，你要的仙藥，給你的徒弟吧。”那佈滿倒刺的舌狀枝條輕輕一抬，所謂的仙藥便懸浮在空中向餘舟飄來。
餘舟靜靜等待，在水風長老的眼神示意下伸出雙手接過了丹藥。
這枚仙藥似乎不簡單，比他之前服用的兩枚要更不簡單。
餘舟盯著手中的丹藥，一時之間竟看不出任何端倪，要知道他此刻連“山主”的真身都能看到一二。
“餘舟，好好把握機會，不要辜負我的期望。”水風朝著餘舟語重心長道。
“弟子定不辜負師尊期望。”
看著吳管事仍舊盯著自己，餘舟這次學老實了，直接忍著噁心將手掌心的丹藥吞入腹中，也免得對方動手。
但是他卻不明白這水風長老為何要大費周章給自己弄來一顆勞什子“一代種丹”。
不過不明白歸不明白，他還是沒有表露出來。
畢竟在山主這個大妖魔面前不能露出一點能讓他起疑的端倪。
罷了，聽天由命吧。
雖然餘舟不知道兩人口中的一代二代是何意思，但也能明白這次服下這枚丹藥之後，很難能再像上次那樣靠著小綠使其報廢了。
丹藥入腹，餘舟暫時沒有感覺。
“弟子拜謝太上長老，讓弟子擁有再次服用仙藥的機會，弟子心中惶恐，怕再次失敗辜負了師尊的信任和您的恩賜，還請讓弟子先行告退早做準備。”餘舟誠惶誠恐道，面色滿是堅定。
“那就自行回去吧，我與你師尊還有話說。”
“弟子告退。”餘舟腳步輕快邁出殿門。
……
“榠兒，你還是不肯原諒為師嗎？”
……
“山主若無其他事，吳榠就先告退了。”吳管事說完，不等對方反應便轉身向殿外走去。
“唉——時間不多了啊。”
山主發出一聲嘆息，接著便再次化作死物一般的木像。
……
一路趕回住所的餘舟跌跌撞撞，數次跌倒在地，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又再度爬起一路狂奔。
不僅是因為他慌了導致步伐不穩，更是因為腹中的那枚丹藥竟然在半路就突兀地開始發揮了效用。
灼熱感從丹田之處迅速傳遍全身上下，餘舟便覺渾身發軟，似乎身體像要融化了一般。
接著他一邊跑一邊朝著丹田之中看去，不知何時，自己丹田中早前存在的那枚沉睡的舊靈種不見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模樣大體無異，顏色偏暗的靈種。
這枚靈種不再如先前那枚沉睡，反而瘋狂地長出無數根鬚，朝著自己的丹田擴張而去，當餘舟注意到時，那枚靈種的根鬚已經佔據了自己丹田的十分之一。
然而自己右眼中的小綠卻無動於衷。
餘舟感覺自己失去了最後的依靠。
等回到住所時，餘舟發覺自己丹田已經接近淪陷了一半，這株新的靈種恐怖的擴張速度讓餘舟無比驚懼。
但他既無法操縱體內的靈力阻止種子的行為，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但坐以待斃不是他的風格。
迫於無奈，最終餘舟緩緩掏出了懷中保的匕首。
口中默唸：“別裝死了，你應該能聽懂我說的話吧。”
“我的時間不多了，相比成為妖魔的傀儡，我寧願去死。”
“倘若我丹田被那鬼東西佔據一半時你還沒有反應的話……”
餘舟欲言又止。
“唉——算了，用自己的生命威脅一株也不知道有沒有靈智的藤蔓算怎麼回事……”
餘舟本想病急亂投醫，試著能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寄生在自己體內的小綠，求他出手除掉自己丹田中的妖魔種子。
但轉念一想，那玩意這般神異，離了自己就真活不了嗎？自己這樣可笑的威脅會有用嗎？索性也就放棄了這個念想。
果然，餘舟沒有感覺到任何回應。
餘舟無奈苦笑，“趁著我還算清醒，死在自己手裡總好過變得不人不鬼的吧。”
接著餘舟吃力地舉起右手，一刀戳向腹部，沒有任何阻擋，鋒利的刀刃輕易刺入血肉之中，頓時鮮血飛濺。
劇烈的疼痛感讓餘舟快要昏死過去，但他又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拔出匕首運轉靈力，狠狠刺向自己的心臟。
當刀刃全部沒入血肉之中時餘舟也再控制不住身形，轟然倒地。
不過倒地後的他還沒完全失去意識，不過也快了。
心臟被刺穿後造成的出血和缺氧會讓他生命力疾速流逝，縱使他已經算是一名修煉者也不例外。
餘舟看著眼中的景象慢慢模糊，直至完全黑暗，自此失去了最後一絲生機。
而餘舟體內的靈種卻沒有因為丹田血肉被攪爛而偃旗息鼓，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在餘舟體內擴張……
先是丹田，而後到四肢經脈，再到心臟。
種子探出的細長如絲的枝條，貫穿了餘舟全身上下的每個部位，除了，頸部以上，也就是大腦所在的位置。
似乎像遇到了天敵一般，那萬千細絲在延伸向大腦時驟然停止，然後戰戰兢兢地縮回。
緊接著，種子似乎果斷放棄了這片陣地，轉而鞏固已經佔領的地盤，汲取著餘舟血肉中的養分。
然後，修補著餘舟破碎的丹田，以及被利刃貫穿的心臟。
像是要和這具身體的主人合為一體，把這具身體當作自己所有……
而這整個過程都被院門外一道模糊的身影看在眼中。
直到餘舟的身體恢復如初，那道身影才悄然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