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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景墨頭上的傷口一陣一陣的脹痛，攪得他根本睡不著覺。
翻來覆去的聲音吵得蘇木不耐煩的睜開眼，他背對著景墨躺著，“你要是不想睡覺就下去掃碎酒瓶。”
“我頭疼啊，睡不著。”
景墨翻身看向打地鋪的蘇木，牆上蘑菇形狀的小夜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讓景墨可以看清蘇木的後腦勺和瘦弱的肩背。
他突然想問蘇木一個問題。
“我看你跟楊哥他們說話的時候那麼可愛，怎麼一跟我說話又是冷著臉，又是陰陽怪氣的罵髒話？”
景墨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蘇木了，“你跟那些客人說話也沒這樣啊。”
我可愛你個大頭鬼。
蘇木不想理他，奈何景墨自己睡不著，就想拉著蘇木聊感情。
“因為你嘴賤，招罵。”
景墨思考了一下自己平時的說話風格，“好吧，我承認我有時候是在故意氣你，誰讓你都不給我一個好臉色。”
蘇木蹭地起身看向景墨，“你不是說我不是好人嗎，我都不是好人了，哪來的好臉色。”
“哇，你也太記仇了吧。”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雖然也不是很久，但是景墨在這裡待了有小半個月了，他以為他和蘇木是朋友關係了，誰知道蘇木還記著這回事。
“小心眼。”景墨說。
蘇木扭頭沉默了一會，突然問他：“喂，你為什麼離家出走？你父母對你不好嗎？”
“好啊。”景墨在床上側躺著，支著腦袋看著蘇木說話，“我爸媽對我簡直不要太好。”
“對你好，你為什麼還要離家出走？”
“就是太好了啊，好到我無福消受。”看蘇木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景墨坦誠道，“我不想放假還要上輔導班。”
“輔導班？”
“我好不容易熬到了暑假，我都計劃好到哪裡旅遊了，結果剛考完試，我爸就給我找了輔導班，我不想補習啊。”
蘇木難以置信，“就因為這個，你就離家出走？”
“這還不夠嗎？”景墨也坐了起來，“我心心念唸的假期啊，平時上學的時候補習也就算了，他們之前明明都答應過我暑假隨我玩，是他們先說話不算話的。”
“這種假期被佔據的感受，你懂的吧？”
景墨向蘇木尋找認同，但可惜，蘇木是真的不理解，他不懂。
“你出來這麼久，你父母就不擔心你嗎？”蘇木問。
景墨嘿嘿一笑，“其實我以前總這麼幹，我家裡人都習慣了，而且我是會給他們打電話報平安的，所以也不會太擔心我。”
“我還有個哥哥呢，我沒跟你說過吧？”
蘇木搖頭，他不清楚景墨的家庭情況。
“我爸媽養我哥的時候，就管得特別嚴，處處都要考慮，到我的時候就有點疲了，我算是半放養吧。”
“我就喜歡往外跑，他們管了一兩次後就不管了，只要我不幹壞事，隨便我跑哪都行。”
“哦，那聽著好像是挺好的。”蘇木仰面倒在被褥上。
“你呢？”景墨說了自己的家庭情況，就想交換蘇木的，“你都還未成年，你爸媽放心你跟楊哥他們在酒吧工作？”
他剛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一家的，至少有些親屬關係，後來看他們實在是長得不像，就問了一嘴，才知道原來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我沒父母。”蘇木望著黑洞洞的天花板，“楊哥，秦哥還有云姐也都沒有父母，我們就是一家人。”
“啊，為什麼……”景墨有些驚訝，下意識問。
“孤兒嘍，不稀奇吧。”蘇木翻身與景墨面對面。
景墨也躺了下來，想想他剛才問蘇木的那個問題，真想穿越回去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他沉默了一會，看蘇木的表情也不是很難過，好像不是很介意自己孤兒的身份，他才又問。
“你是什麼時候……”
他想問蘇木是什麼時候成為了孤兒的，但又覺得他不該問這個問題，這不是在扯蘇木的傷口嗎。
“從有記憶起就是了。”蘇木很平靜的說，“孤兒院的老院長說她在孤兒院門外撿到我的時候，我才剛出生沒多久的樣子。”
“老院長說我比一般嬰兒的個頭都要小，應該是早產，把我撿回去的時候，我哭聲都很微弱，她那個時候白天黑夜的守著我，生怕養不活我。”
在孤兒院門口撿到……早產……怕養不活……
所以他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景墨這樣想，他突然為蘇木感到了一絲心疼。
“所以你和楊哥他們是一起在孤兒院長大的？那怎麼又在這邊開了酒吧？”
蘇木搖搖頭，“我們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景墨不解，“不是嗎？”
不知道是不是難得有個人和他聊這些，蘇木今晚說得有點多。
“老院長在我五歲那年生病去世了，新院長脾氣不好，不喜歡小孩子，平時一有不順心的就拿我們這些小孩出氣。”
“不讓吃飯、關小黑屋，還用棍子抽我們……”
“忍了一年多實在忍不了了，就和雲姐他們一起逃出去了。”
“不喜歡小孩子，她當什麼孤兒院的院長。”景墨錘了下床鋪，義憤填膺道。
“為了錢吧，還是有很多人給孤兒院捐款的，雖然那些錢永遠用不到我們身上。”
“太過分了，是哪家孤兒院，我要去舉報了她。”
蘇木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早倒閉了，我們幾個隔三差五的就舉報，她怎麼開得下去。”
“幹得好啊。”
院裡的小孩都被其他孤兒院接收了，但是蘇木和秦浩他們再也沒回去過孤兒院。
“不是啊，你們那個時候才多大啊，從孤兒院裡逃走後，你們怎麼活啊？”景墨疑惑道，他們在孤兒院裡應該也沒有錢拿，沒有錢要拿什麼買吃的？要住在哪裡？
“討飯、撿垃圾、洗碗工、搬磚，我們什麼都幹過，睡過橋洞，也睡過垃圾站。”
“這也太慘了吧。”
景墨突然挪動了一下，扒著床沿探頭湊向蘇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蘇木看。
蘇木被他看得一頭霧水，“你幹什麼？”
“安慰安慰你，你以前過得也太不容易了。”景墨伸手揉揉蘇木的腦袋。
“放尊重一點，我可是比你大一歲呢。”蘇木拍開景墨的手，不知道為什麼，景墨手上的那股暖意一直殘留在蘇木的髮間。
“雖然你比我大一歲，但是你比我矮啊，我以後再也不嘲笑你個子低了。”景墨說。
“哼。”
景墨又想起來一件事，“那你怎麼上學啊？”
蘇木沉默的看著他，景墨反應過來，“哦，沒上過是吧。”
蘇木翻了個白眼，又背對著景墨側躺。
景墨看著蘇木的背影，心裡有點軟，又有點酸。
在今晚之前，他從沒有想過蘇木會經歷過這些磨難，他很優秀，至少景墨覺得他很優秀。
長得好看，唱歌好聽，雖然罵人很兇，打人也很兇，但嘴硬心軟的蘇木真的很好。
就像雲芸常說的——我們蘇木是個好孩子。
如果蘇木生活在一個完整美好的家庭裡，他一定會成長為一個各方面都非常優異的別人家的孩子。
怎麼辦呢，好像有點心疼他，景墨想，那以後就儘量不故意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