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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青餌快馬加鞭趕往城外。
天也越來越黑了，令青餌知道自己單槍匹馬來很危險。
但是一想到既然令容音她能偽造來自鎮北侯府的信，就說明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監視著，目前的情況，令青餌知道自己和程啟他們都處於被動方，所以與其乾著急，不如正面跟她剛一剛，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意圖。
前方愈來愈亮，令青餌就跟著光亮騎了過去，近看就發現一座簡陋的草庭。
令青餌剛想騎過去，一個小斯突然衝了出來。
令青餌看著他：“你是什麼人？令容音人呢？”
“夫人，現在我需要知道，您是否一人前來？”
“廢話。你看到我帶什麼別的人了嗎？”
小斯冷笑了一下：“小的可保不齊遠處藏匿著什麼人。還勞請夫人將馬留在此處。”
“你們到底想搞什麼鬼？”
“夫人。您還是快進去吧，馬就交由我看照。”
令青餌撇了撇嘴，繞身下了馬，快步走了進去。
令青餌剛拐角，就看到一個背影。
於是不由分說踱步上前，在距離她兩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來了？”
“……”令青餌默不作聲。
“姐姐，看看這兒，有湖，有燈燭，有風，有蟲鳴……你喜歡這兒麼？我前些日子叫人臨時搭的。”
“你一早就準備了？你約我到底想幹嘛？”
“幹嘛？”令容音冷笑，隨即回過頭：“我想看看你，看看你現在的宰相夫人當的有多麼滋潤。”
令青餌皺眉：“你不說些別的什麼嗎？還是，要我先說些什麼呢！”
令容音走到她面前，淺笑：“你要說什麼？”
笑裡藏著刀。
令青餌和她對視：“說你觸犯禁忌養蠱人散蠱毒，說你有違人道肆意虐殺，說你利益燻心不知悔改！”
令青餌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憤，幾乎就要罵上去了。
但令容音始終笑眼盈盈。
聽到這些話，她又默默地背過身子。
“你知道嗎？我現在特別羨慕你，本來你就是替我嫁出去的，本來你我都是犧牲品，為何你現在如此瀟灑？”
“……”
“你還記得紫雲汙你名譽那天嗎？你走後，梁步鄒警告我，讓我別再踏進宰相府……那語氣，冷冷的，惡狠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喜歡上你了。”
令青餌踏近她：“你莫不是要告訴我，你因愛生恨？”
“哈哈哈哈哈……因愛生恨？”令容音再次轉過身：“我本就沒資格提愛……又哪來的什麼因愛生恨。”
令青餌看著她：“你一直都錯了，是你一直在糾結自己的心結。”
“我沒錯！”令容音突然大吼，眼睛猩紅：“為什麼連你也這樣說！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說！我的死結從一開始就打不開……以前打不開，現在打不開，以後也不會開啟！”
“所以你就一錯再錯！”
“你是指蠱毒嗎？”令容音冷笑：“我身不由己。”
“你身不由己？呵……那你為什麼不離開？”
“你是白痴嗎？我要是能跑，現在還會在這兒嗎？令衝在我體內下了毒，如果不為他效力，等著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條。而你令青餌，即使和他明目張膽地對立，他也只有跟你斷絕關係。我要殺你，他便要殺我。呵，你說，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就那麼大嗎？”
令青餌看著她，一時間無話可說。
令容音看著她，嗤笑：“收起你那可憐乞丐似的眼神。”
令青餌看著她：“你們有什麼事為何不與我當面對質，為何要無緣無故殘害與之毫不相干百姓！”
“我說了，這件事兒是他令衝的決定，我只是個辦事兒的。”
“你們——”
“行了，別跟我在這兒質問。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還有時間顧及那些糟糠之民……真是好笑。”
“你說什麼？”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你現在已經身中蠱毒了。”
“！”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這可不是我做的。我就是負責告知你一聲，不然你別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們到底想幹嘛？”
“這你就要問你那位好爹爹了。”
“你……”令青餌嘆氣，“鎮北侯，是不是在你們手裡。”
“沒錯。”
“私自扣押鎮北侯，你們就不怕聖上降罪嗎？”
“降罪？聖上現在整天視外戚如蛇鼠，他要是知道了，心裡指不定有多開心……再說了，”令容音湊到令青餌面前：“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會是自願的呢？”
就在這時，小斯突然慌張地衝過來：“有人快馬加鞭往這邊來了。”
令容音第一時間看向令青餌：“可以啊，是你搬的救兵嗎？想擒拿我？可惜要讓你失望了。”
說罷，立即伸手捂住令青餌的嘴，又吩咐小斯滅掉燭火。
黑暗中的腳步聲一點點逐漸清晰。
令青餌用力扒開她的手：“收手吧，別再錯下去了。”
令容音冷笑出聲，湊近令青餌的耳邊：“來不及了，我早就無路可走了。”
說完，便和小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的話一直縈繞在耳邊，令青餌回過身，只剩下風吹起湖畔的草叢的莎莎聲。
清寂，平緩，輕盈，卻擾人心緒。
宰相府門外。
“今天，麻煩你跑一趟了。”
程啟笑：“我說過，你是會利用資源的。”
“你收到我的信了嗎？”
“沒有，我聽慶婆婆說了，估計那個婢女是我和程別出府後潛進去的，不是自己人。”
令青餌點點頭：“那應該就是令容音吩咐的……哦對了，還有一事，是令容音親口所說，鎮北侯現在確實是在他們手裡。”
程啟看著她：“我知道。”
“你這次明目張膽的出城，此事是不是要被告知聖上？”
“習慣了，只是我怕……他們看到我跟你一起回來，估計要傳些什麼。”
“我不怕。”
聽言，程啟不由得挑了挑眉：“是嗎？”
令青餌認真地點點頭：“其實說真的，我去的時候也沒想她會不會帶人馬，萬一她布著埋伏，而你單槍匹馬地跑來了……總之，你都不怕風險的趕過來了，我也不會懼怕這些流言蜚語。”
程啟笑了笑，“夠仗義吶？”
“只是沒想到你跟我一樣傻傻的，你就不怕出什麼事嘛。”
程啟看著她：“為了你，我不在乎。”
“什麼？”
令青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真的不明白嗎？”程啟正了正身色，隨即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喜歡你。”
令青餌頓時發了蒙，笑了笑：“你在開玩笑嘛，不過這個玩笑不好笑——”
“你認為我在開玩笑？”
“我……”
程啟雙手握住她的肩：“我喜歡你。我想告訴你我的付出，不想讓你心安理得的認為是朋友之間的付出，但我並不想讓你回應什麼，或是感謝的話……我……我本來也不想給你造成負擔，但是——”
“程啟。”令青餌急忙打斷他，隨後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謝謝你。”
程啟搖搖頭：“我說了，我不想要你的感謝。”
“程啟。”
“我本來以為你會幸福的，我本來以為我會放下的……”
“程啟。”
“但是透過這幾天的相處我發現，我放不下，我一直都放不下……”
令青餌開始推攘：“程啟。”
“我無法掩飾自己的內心，我做不到瀟灑地放你走……”
“程啟！”
程啟頓住，小心翼翼地放開她，“你現在根本就不幸福。”
令青餌看著他：“我現在很幸福。”
“可是你——”
“天色已晚，清遠將軍有什麼話來日再說吧。”
“……那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令青餌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
誰料剛轉身，就看到了羅情。
“羅掌事——”
“夫人，快隨我去前堂，府中有貴客。”
“貴客？”
令青餌心下正在疑惑，結果看到來人忍不住一驚。
“郡主！”
而郡主旁邊正是梁步鄒。
梁步鄒走到她身旁：“看你做的好事。好好跟郡主解釋一下吧。”
說完就離開了。
令青餌心裡有些發虛：“郡主……”
“我都知道了。宰相大人都告訴我了。”
令青餌嘆了口氣：“郡主對不起，我欺騙了你。”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令青餌又是一驚：“什麼？”
郡主苦澀地笑：“至少之前是的。”
“……”
“你是令三，令三就是宰相夫人……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兒身，我甚至還想請父皇為我賜婚。”
“郡主，我本來是想跟你解釋的。”
“那你為什麼不解釋，你我來往了那麼多信件，可你對此事片言未提。”
“不是的，我本來是想當面告訴你的。”
聞言，郡主一時泣不成聲。
“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是皇家宴會，我本來想在宴會上就請父皇賜婚……晚了，一切都晚了！”
“郡主，不晚。至少你現在知道我是女兒身了，不會釀成大錯。”
郡主搖搖頭：“我現在不得不去和親。”
“為什麼！”
“近幾年政局不穩，邊境區域性戰爭時發，父皇本來就有意拉我去和親，只是我和他說自己有心儀之人，他不信非要我拉去見見，所以我才跑到這來，可現在……”
“不會的，一定可以挽回的。”
郡主一時屏住哭聲：“沒用的，剛才宮裡的老許跟我一起來的，他已經回去稟報了……父皇的決定，誰也改不了的。”
令青餌一時無法接受：“這件事因我而起，我可以請聖上定罪。”
郡主急忙拉住她，淚水止不住的湧：“聽我說，你我即使沒有相遇過，我也是要去和親的，就算今日你真是令三，我拉你去見父皇，他也未必答應……”
“我可以做什麼？我想幫你。”
“你什麼都不用做，你也沒做錯什麼……謝謝你夫人，令三將永藏在我心底，謝謝你，這段時間我很開心，這件事就此為止吧，我會帶著這份回憶好好懷念。我需要完成我的使命……”
令青餌回到芝蘭院後一言不發。
她忽然感覺身心俱疲，不明白為什麼心裡煩躁，不明白為什麼覺得乏味，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一旁慶婆婆無聲，替她倒了杯水。
“事情怎麼會弄成這樣？”
慶婆婆坐到她身旁：“夫人不必自責。”
令青餌看著慶婆婆，鼻子有些發酸：“明天的宴會上，郡主要出席，就必不能被那些邊境頭子看上，我是不是可以做些什麼？”
“可是皇命難違啊，聖上如果想將郡主許配出去，誰能攔得住？”
“聖上也是人吶，心裡也會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對不對？”
“婦人之仁！”
令青餌和慶婆婆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正是梁步鄒。
慶婆婆急忙上前作揖。
令青餌白了他一眼：“怎麼就婦人之仁了？我說的不無道理。”
梁步鄒坐下：“難道為了孩子，他會捨得下安穩，捨得下江山？有沒有人告訴你，皇室女兒有責任犧牲自己，這叫大義。聖上的姊妹哪個不是如此？嫁與不嫁，又豈是她們可以決定的。”
令青餌冷笑：“大義？以犧牲女子為代價的大義？我不明白。”
梁步鄒看著她：“所以你就想幫她，單憑你一己之力？”
令青餌低下頭：“我只是……有一種無力感。”
梁步鄒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心裡一陣發緊，靠近了她一些。
此時的慶婆婆也識趣地退下了。
“梁步鄒……我只是……我，我什麼都做不好。”
梁步鄒抱著她：“你本就不需要做那麼多。”
“就因為我只是個女人嗎？”
“我的意思是，你有什麼想法不妨跟我說，你總是想一個人解決一個人扛。”
“我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我不是你們認識的令青餌……我一直在做傻事。”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不管你做什麼事，我都尊重你，喜歡你。”
令青餌看著他：“你是在跟我告白嗎？罕見吶。”
梁步鄒笑了笑，算是預設。
隨即說道：“郡主的事，放手吧。”
令青餌一愣，掙脫他的懷抱，沉默不語地看著他。
梁步鄒起身：“天色也晚了，早點休息吧。郡主的事——”
“郡主的事，”令青餌認真地看著他：“我可以放手，但我沒辦法做到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