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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時分，整個咸陽宮靜得可怕，巡邏計程車兵彷彿都沒有了聲音。
大殿上，嬴政右手負背，凝望著殿外遠方的夜空，神情肅穆。
“陛下，李飛此舉是否不妥……”
空曠的大殿悠悠傳來趙高的詢問，嬴政聞言只是神色淡然地沉思，隨後緩緩開口。
“罷了……朕倒是也想嚐嚐這炒菜……”
暗處的趙高聞言心緒有些複雜。
今日影衛將幾人談話內容傳達以後，趙高聞言一時心中不悅。
大秦本就缺鐵，鐵基本用於農具和兵器。
這少年居然用鐵做成炒鍋，只為了烹飪菜餚。
若是士大夫貴族紛紛效仿，屆時大秦定會引發精鐵稀缺。若是因此影響了農事，這個李飛萬死莫辭！
只是既然自家陛下都沒追究的心思，趙高也不便多言。
“據影衛密報，這炒菜似乎味道極好，幾位大人都是讚不絕口。就連馮御史臨行還讓李府多準備了幾份，親自帶回其府邸。”
嬴政默默點頭，不作言語。
“飯後隗大人還跟李飛陳述了此次計劃自己最終的鹽價。”
嬴政眼眉輕動，腦海中回想起李斯讓人遞來的幾人的商議結果。
“這李飛怎麼說？”
“另有補充。”
嬴政聞言微微有些詫異，面露思索。
李斯遞上來的報告自己都看完了，整體來說已是算無遺策，沒有任何紕漏，可見四人用心。
如此周密的計劃這李飛居然還有補充……
“北境屯布匹與柴木，日久恐被覺察，李飛另有一計。”
嬴政目光變得銳利深邃，眉宇間透露著嚴肅認真和複雜。
這個部分自己自然知道，北境屯布與柴木終究瞞不過那些囤積居奇的商人。
在李斯的報告裡已能維持十至十五天不走漏風聲，已是極為不易。這麼長的時間儘可能屯布屯柴，屆時就是物價上漲，也能極大減少損失。
這少年不僅敏銳地發現其中問題，還另有對策。
“李飛已尋墨家制得紡織機，一人便可操作，產布平日數倍有餘，熟練可超十倍。”
聞及此言，嬴政一時震驚地目若銅鈴一臉錯愕，呼吸都粗重幾分。
不知何時一道身影已出現在嬴政身後，單膝跪地雙手將一卷布帛遞過頭頂。
嬴政回身從趙高手中接過布帛展開，裡頭記錄著李斯四人從上午開會到下午前往李府用膳，以及後續所有談話內容。
非是這位始皇陛下監視群臣，李斯此次謀劃關乎大秦國運，整個鹽坊都有影衛暗中監視。
此次四人一同出行前往李府，影衛自是跟上探查清楚其中緣由。
看完整個布帛，嬴政面色陰晴不定，依舊右手負背眺望遠方天空。
月光落在這位千古一帝剛毅而冷漠的面容上，對映出幾分如釋重負的喜悅。
戰國七雄，紛爭不止，天下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嬴政回想起兩國戰亂自己逃亡回秦國的路上，鄉野間遍地屍骨，孩童衣不蔽體，農戶面容枯槁，百姓目光呆滯。
這天下爭來爭去，最苦的依舊是這些日夜勞作的底層人民。
若是大秦人人都買得起布匹製衣，再也不受苦寒凍斃，自己才算問心無愧，對得起天下人。
“趙高，你怎麼看？”
單膝跪地的趙高抬頭看著嬴政高大的背影，思緒也回到了那個戰亂紛爭的年代，自己帶著眼前的嬴異人殺出一條又一條血路，看遍世間悲苦。
“此大善也！”
趙高聲音哽咽，兩眶淚光閃動，整個身子都顫顫巍巍。
自家陛下身上揹負了太多，所走的路比大秦歷代君王都要艱辛。
若說打江山易守江山難，那麼這位秦始皇可是從一個落入趙國的人質，到受呂不韋和趙太后打壓的君王，再到橫掃六國統一寰宇的秦始皇。車同軌書同文，廢分封立郡縣。其人所做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一失足便萬劫不復。
為了這天下，自家陛下廢寢忘食，從不迷戀後宮，也未濫殺任何皇室功臣。
就連那犯下大錯的李信，依舊能委以重任，信賴有加。
即便如此卻依舊被那幫六國餘孽攻訐，被諸子百家譴責，被世人誤解為暴君。
可眼前這位‘暴君’，正因為往後百姓不再受風寒凍斃之苦激動得渾身顫抖。
“是啊……”
“趙高，安排下去。下月初一由公子扶蘇監國一日。”
雖是自家陛下沒有說，趙高自是清楚。
除了讓公子扶蘇監國，更重要的恐怕便是微服私訪，去這天寶閣看一下這李飛設計的紡織機。
若是這紡織機真如李飛所言那般，能將布匹產量提高十倍不止，自己對那李飛也就不再多苛責。
趙高之所以對李飛有些不滿，主要是覺得這等大才居然用鐵鍋炒菜，可見其人貪圖享樂。
若是日後進得朝堂，官居高位，豈不是很容易就被權力和金錢矇蔽了雙眼？
只是對方既然能做出這織布機，卻沒有將其佔為己有，大發橫財，這點倒是讓趙高有些刮目相看了。
比起李飛，趙高更加在意微服私訪這件事。
趙高躬身敗退。
在無人可見的角落，影衛已經聚集，聽從趙高調遣。
趙高此次的安排極為詳盡周密，比起以往嬴政微服私訪的防護力度都要大許多。
以往自家陛下也都有微服私訪過，行程也都是由自己全權安排。
雖然有多次經驗，趙高還是保持謹慎，安排影衛將天寶閣方圓五里和咸陽城宮城到天寶閣的路都提前包圍監視起來。
即便安排得十分詳盡周密，趙高依舊能感受到莫名的心悸，彷彿這次天寶閣之行會有大事發生。
嬴政在大殿外一個人靜靜地站著，一手負背一手緊緊握住手中的寶劍，仰望著天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
“你究竟感受到了什麼……”
細看嬴政手中寶劍，劍鞘隱約可見微微顫動不止，其上刻著三個明顯的小篆字型。
定秦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