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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權一直往前走，他不敢停下來。斷藥的副作用越來越明顯，頭痛耳鳴愈演愈烈，張權有點看不清眼前的路，但他也只能繼續往前走，他怕自己一停下休息就再也起不來了。
缺門牙乖乖窩在張權懷裡，他感覺張權往前走的腳步越來越凌亂、越來越虛浮，就輕輕扯了扯張權的袖子。
“嗯？”張權低頭，這才想起還有一個缺門牙在自己身邊。
“我們去哪？”
對呀，去哪呢。張權抬頭四顧，舉目蒼涼，無路可走。他剛想開口回答缺門牙的問題，就兩眼一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缺門牙也在這顛簸中，像個小皮球一樣摔在地上。
“抱歉。”張權等眼前的黑霧慢慢散去後想把缺門牙扶正，卻發現缺門牙手腳各長各的，如果想要立起來只能用一種奇怪的、四肢著地的方式，這種行走方式對正常人來說還是太超前了，假如以後自己不在他身邊了，缺門牙這副樣子，說不定一上街就被人當成怪物打死了。
“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缺門牙重複了一遍張權的話。
“不想說就算了，你有辦法變回去嗎？”
“有，再受一次傷，就，能變回去。”
“受傷？”
“嗯，就是被切成一塊一塊，然後，重新長回來。”
“好，可以打住了。”張權想起了實驗室那群孩子們那天的慘狀，突然有點反胃，但他今天還沒喝營養液，也只是乾嘔了半天，什麼都吐不出來。
“你會丟下我嗎？”缺門牙調整四肢讓自己的臉對著張權。
“我本來想丟下你，但是，”張權吐完抬頭看到缺門牙那張嚴肅的小臉，認真的說：“你變不回去，你這樣，他們不會接納你。”
“他們是誰？”
“他們是正常人，就像白展鶴那樣。
“那怎麼樣，才能被他們接納？”
“跟他們一樣就會被他們接納。”
張權看著缺門牙低下頭一言不發陷入沉思的樣子，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是不被接納之人，他怪異的脾氣和近乎神經質般的社交行為反應讓周圍人都對他退避三舍，甚至連他心底裡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想到這，張權苦笑了一下，伸手在缺門牙那圓乎乎的身子上摸了一下。輕聲說：”沒關係的，不正常也沒關係，我會接納你。”
“你為什麼會接納我？”
“因為我跟你一樣，也不正常哦。”
“可你看起來跟白展鶴很像，你的頭跟他長的位置一樣。”
“嗯，但我沒有辦法跟他一樣思考，沒有辦法像他一樣開飛船，也沒有辦法考年級第一。”
“什麼是年級第一？”
“年級第一就是……不對，我們得先找個地方過夜。”張權看著快要下沉沒入地平線的恆星說。他一把撈起缺門牙，打算就近找一個廢棄的蟲族洞穴鑽進去過夜。夜晚的蟲星還是很寒冷的，儘管作為原始實驗品缺門牙跟林星一樣血條很厚，但缺門牙畢竟是孩子，張權做不到對他的身體素質完全放心。
鑽進一處半人高的蟲族洞穴，張權在生火檢查過後招呼缺門牙進來，兩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外面灰濛濛的，這是星體碰撞的灰燼飄落了下來。
“你想要他們接納你嗎？”
“我不知道。你呢？”
“我想去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我會讓他們接納我。”
張權看著缺門牙，他正盯著洞外飄飄揚揚的灰燼出神。還是個什麼都好奇的小孩呢，張權想著，把缺門牙在自己身上的姿勢調整了一下，方便缺門牙觀察陌生的外界。
“你加油，我相信你會被他們接納的。”張權摸了摸缺門牙的頭說：“我會找張利，就是一個實驗員，幫你變回去。”
“好。”缺門牙聳動全球體的肉肉做出了一個類似點頭的動作，他感覺自己不懂張權，跟張權在一起那麼久了，他對張權的興趣只增不減，甚至遠遠高出了對實驗室電視機上那個世界的興趣。
“先跟著張權吧。”缺門牙閉上眼睛想；想著想著，缺門牙感覺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難道是被下藥了？”缺門牙迷迷糊糊的想，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睡覺，之前都是昏迷、休克，所以這種暖融融的、睜不開眼睛的體驗對他來說很新奇。
“你，給我，打鎮定劑了？”缺門牙意識都模糊了，但他還是下意識的問問題。
“你個吃裡扒外的小兔崽子，怎麼說你張哥呢！”這個小屁孩還是這麼會說話，張權本想給這個會說話的肉球來上一巴掌，看到缺門牙昏昏欲睡的樣子心想算了，自己跟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屁孩計較什麼。手輕輕的落在肉球身上，張權回憶著小時候母親的輕拍節奏，有一搭沒一搭的拍在缺門牙身上。
“你只是困了，快睡吧。”
原來這種感覺叫困，缺門牙想著，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