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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蕭一走，秦姝的睏意就上來了。
床邊的紗幔不知是什麼材質的，日光滲進來被遮了個七七八八，餘下的朦朧昏光更讓人想睡覺。
秦姝躺在床上打了個滾，卷著被子睡著了。
馮蕭下朝時已是辰時，回到皇后所居的坤寧宮，只見貼身大宮女還在門外候著，一問才知，皇后還未起身。
昨日大婚禮儀繁瑣，又是頭一日入宮，或許是昨日累著了，加上思家，又有些不適應。
想到早上秦姝比他醒的還早，馮蕭越想越覺得應該是這樣。
吩咐不許人打擾，馮蕭去偏殿換了常服，先去批摺子了。
秦姝還沒醒，他自然要等她一起用早膳。
批了幾份摺子，馮蕭餓得肚子直叫。高福實在看不下去，端來幾盤糕點勸他：“皇上，往日您這個時辰已經用了早膳，這會肚子空著，定會難受。這是小廚房新做的糕點，您先吃幾塊墊墊肚子。”
馮蕭本想厲聲呵斥他，然而盤子裡的糕點實在太香，他沒忍住，接過盤子吃了幾塊。
香酥甜糯，他小廚房裡師傅的手藝又精進了。
剛吃了糕點，坤寧宮著人來報，皇后醒了。
馮蕭揉揉快要吃飽的肚子，瞪了眼高福。
朕就說要等皇后一起用膳吧！
高福無辜地垂著頭。
“知曉了，你先回去，讓小廚房將早膳送去。”馮蕭對來報信的小太監吩咐：“告訴皇后，她若餓了就先吃，不用等朕。”
小太監得了話退下，馮蕭揉揉肚子，將手裡的奏摺批完，扭頭就樂顛顛地找秦姝去了。
秦姝正梳妝，送信的小太監剛到，馮蕭後腳就來了。
秦姝梳妝到一半，不好起身行禮，馮蕭發現了她的尷尬，大手一揮：“往後你見了朕不必行禮。”
喬有儀的貼身侍女是個手腳麻利的，沒讓馮蕭等很久，就為她梳洗完畢。
秦姝穿著拖尾裙衫走到馮蕭身邊：“皇上。”
馮蕭看她一眼，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笑容：“早膳已經擺好了，餓了嗎？”
喬有儀輕輕點頭：“還好。”
快餓死了。
馮蕭並不在意她的冷淡：“今日早膳有鯽魚豆腐湯，朕聽說你愛吃，一會可以多用些。”
兩人相攜漫步，一眾宮人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氣氛融洽。
喬有儀大概昨晚就沒吃東西，餓得都沒了力氣。好在房間相隔不遠，幾步就到了。
御廚的手藝很好，離老遠就聞到了香味。
秦姝盡力保持儀態，在宮女的攙扶下端莊坐好。
宮人端來手盆，秦姝和馮蕭在宮女的服侍下淨了手，又用帕子將水擦淨了，才終於吃飯了。
早膳只有四道小菜、一道湯和兩盤糕點。
馮蕭擺擺手，宮人們自覺退下，只留了高福和喬有儀的貼身大宮女在門口聽吩咐。
只剩他們兩人，秦姝自覺拿起空碗準備給馮蕭盛湯，馮蕭卻先她一步起身拿起湯勺。
“先喝點湯。”馮蕭動作自然地拿過她手裡的空碗，盛了碗湯放在她面前，又給自己添了一碗。
“這湯味道不錯，你嚐嚐。”馮蕭先嚐了一口，抬頭對她一笑：“不知宮中御廚的手藝合不合你的口味。”
秦姝順著他的意思喝了一口，鹹香鮮美，口味極佳。秦姝本就餓得不行，現在食慾大開，更餓了。
“確實不錯。”秦姝淡淡回應，捧著湯又喝了一口。
“你若喜歡，就讓他們日日做了送來。”馮蕭倒是真的開心，眉眼彎彎，笑盈盈地看著她。
秦姝被他炙熱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
在秦姝的印象裡，君王身側是最危險的地方。
一朝天子，無論是否掌權，身份地位擺在那。雖不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也總該有些君主的威嚴。
然而馮蕭溫和的讓人害怕，對待下人尚且偶爾訓斥兩句，對她時就完全沒了架子。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就算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丈夫也不會做到這個程度。
秦姝本想著是喬家勢力太強，馮蕭不敢與她拿架，然而剛剛的那個眼神，愛意赤裸，做不得假。
想起系統資料裡提到的，馮蕭對喬有儀一見鍾情……
媽耶，這皇帝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秦姝看著不斷給自己夾菜的馮蕭，越來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用完餐，馮蕭又去批摺子。
秦姝小睡了一會，起身後帶著宮人四處轉了轉。
宮中雕樑畫棟，美景繁多。山水花草，無一處不精緻。秦姝從前也去過歷史古蹟，卻遠不及現在看見的這樣漂亮。
馮蕭後宮只有她一人，然而先皇帝留下幾個太妃，現在也居住在宮裡，只是不怎麼出現。
見了太妃還要行禮，秦姝不願去找這個麻煩，特意繞過了太妃們居住的幾個宮殿。
逛了一下午，回宮時，馮蕭已經到了。
晚膳已經備好，馮蕭正坐在榻上看書。見她進來，他將書放下，起身迎過來。
“去哪玩了？冷不冷？”
馮蕭握住她的手試了試溫度。
“四處轉轉，這會還沒起風，不冷。”
宮人端來手盆，秦姝淨了手，和馮蕭一起坐在桌邊。
宮人舉著食盒進來將晚膳擺好，馮蕭依舊先盛了碗湯遞給她：“御膳房新做的烏雞紅棗湯，你嚐嚐。”
……
一連幾日，秦姝和馮蕭一直如此。早上馮蕭早早起床上朝，怕吵醒秦姝，自己躲到外間洗漱更衣。
等秦姝睡到自然醒，馮蕭差不多下朝回來了，兩人一起用了早膳，馮蕭去批摺子，秦姝自由安排。
等中午一起用了膳，兩人再小睡一會。下午馮蕭要麼處理政事，要麼陪秦姝。
等晚上用了晚膳，再一起出去散散步，回來也就睡了。
馮蕭細心溫柔，秦姝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只是每次馮蕭看著她笑時，秦姝都忍不住想，他該不會是個戀愛腦吧。
要判斷馮蕭是不是戀愛腦，只需要分三步。
第一步，觀察。
馮蕭與她相處時，注意力幾乎一直在她身上打個噴嚏，下一秒披風就落在了肩上；咳嗽兩聲，手裡立刻被塞了杯熱茶；打個哈欠，他就丟下手裡的事，問她要不要睡一會；肚子叫一聲，宮女就端著糕點站在了面前。
一直如此。
第一步完成。
第二步，試探。
馮蕭每日寅時就要起床。
某天寅時，馮蕭照例被太監喊起來。等他收拾好準備出門時，秦姝在裡屋迷迷糊糊地喊了他的名字。
“馮蕭……”
帝王名諱是大忌，太監總管嚇得抬眼悄悄看了眼馮蕭，沒想到他喜滋滋地呲著兩排大牙往裡屋走。
“怎麼醒了？”馮蕭蹲在她身邊柔聲問。
秦姝迷迷糊糊抓住他手臂，頭靠過去。
“再睡會吧……”
馮蕭輕聲安撫：“該上朝了，你再睡會。”
秦姝不肯鬆手：“別去……再睡會……”
馮蕭摸摸她的臉：“時辰快到了，我得走了。”
秦姝抓緊了他的手：“別走。”
……
秦姝抓著馮蕭的手磨人，馮蕭就耐心地蹲在床邊安撫她，直到秦姝扛不住真的睡著，馮蕭才離開。
太監總管催了四五遍，眼看著都遲到小半個時辰了，馮蕭終於理理衣服出來了。
“走吧。”
馮蕭盡力板著臉，然而上揚的嘴角實在難壓。
喬有儀對貼身宮女將一切看在眼裡，過後悄悄報告給了秦姝。
第二步完成。
第三步，挑釁。
秦姝將一隻翡翠鐲子放在桌邊，又永馮蕭常看的書蓋著。
馮蕭拿書時毫無防備，鐲子掉在地上，碎了幾段。
秦姝聞聲趕來，裝作生氣的樣子，不肯理他了。
馮蕭想解釋，秦姝不肯聽，將他關在門外一連幾日都不准他留宿宮中。
他只能可憐巴巴地回自己寢殿睡覺去。
馮蕭日日來認錯，日日吃閉門羹。直到他讓人從西南送來的鐲子到了，他才理直氣壯地走進秦姝宮裡。
馮蕭拿著和他砸碎那隻幾乎一模一樣的鐲子站在秦姝門口，連腰桿都硬了不少。
照例揮退宮人，馮蕭清清嗓子：“我錯了，真的錯了，你就放我進去吧。我派人找了個一模一樣的，給你瞧瞧，哪裡不滿意我再讓人去找。你出來看看我好不好？或者你讓我進去看看你……”
秦姝將窗戶推開了個小縫，看著他誠懇甚至有些討好的表情，結束了這場冷戰。
確定了，是戀愛腦。
後宮干政名不正言不順，一定會被朝臣反對。壞了名聲事小，萬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被廢后、掉腦袋都是有可能的。
但如果PUA皇帝自己搞事業，親賢臣，遠小人，肅清朝綱，心懷天下，自然百姓安居，國家穩定。
既完成了任務，又降低了風險。
實乃良策。
秦姝很滿意，初步敲定了PUA馮蕭的計劃方針。
喬家和姚家長期把持朝政，馮蕭接觸不到核心資訊，常年被關在喬家和姚家打造出的舒適區裡。
要想讓馮蕭參政，第一步是要說服喬姚兩家。
多年來，喬姚兩家權勢滔天，讓他們主動交出權力難比登天。
好在喬有儀是喬家的嫡長女，又嫁進宮裡成為皇后，這個身份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喬姚兩家現在最大的掣肘，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馮蕭是天子，這天下是馮家的天下。喬姚兩家再怎麼把持朝政，終究無名，不可能坐上這把龍椅。
若要再上一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家人與馮蕭生下一名皇子。
喬姚兩家爭奪皇后之位，也是打的這個算盤。
馮蕭後宮無人，若皇后誕下皇子，就是嫡長子，擁有第一繼承權。
喬家打著這個主意，秦姝就可以憑藉這點反利用喬家，得到自己想要的。
秦姝敲定主意，當即修書一封送回了喬府，著重提了子嗣的事。
喬甫閣急於讓喬有儀懷上皇嗣，她就藉此由頭，推說馮蕭提防她，讓她日日服用避子湯。
帝王疑心，只有權柄回收才能打消。眼下姚家也虎視眈眈，想將女兒送進宮。為了讓喬有儀順利懷孕，喬家可以適當放權，讓馮蕭放鬆警惕。
喬家那邊已經安排妥當，然而馮蕭本無心朝政，得想個辦法PUA他。
晚餐備好了，秦姝沒讓人端來。她將宮女太監們都清出殿外，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等馮蕭樂顛顛地批完摺子趕往喬有儀宮裡，一進門就被貼身大宮女攔下了。
“娘娘傷心，把自己關在屋裡，誰也不讓進。”
馮蕭的笑容沒了，心裡著急，臉色也冷了：“為何？”
宮女福身行禮，低聲回話：“奴婢不知。”
“今日可有人來過？你們娘娘可曾見過什麼人？”
“未曾，娘娘午睡起來就不大高興，下午就將奴婢們趕出來了。奴婢不放心主子，沒敢走遠，一直在門口守著，裡頭也沒有其他動靜。”
馮蕭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朕進去看看。”
宮女沒再攔他。
秦姝坐在窗邊一直聽著外頭說話，聽見皇上要進來了，秦姝將眼睛揉紅，冷著臉，又打了個哈欠，逼出眼淚來。
門一開，秦姝慌亂地用帕子擦擦眼睛，轉過身子背對著門口。
“誰準你們進來的？出去。”秦姝聲音還有哭腔。
馮蕭面露心疼，幾步走到近前：“是我，這是怎麼了？”
秦姝用帕子裝模作樣地擦擦眼角，低著頭不說話。
“是有人讓你不開心了？”馮蕭蹲下，仰著頭看她。
秦姝垂眸，手指捏著帕子，遲疑著搖搖頭。
“是誰？你告訴我，我替你報仇，好不好？”馮蕭放輕聲音哄著。
秦姝終於抬頭，淚汪汪地看著他：“你能幫我嗎？”
“你說，只要你說，我一定辦到。”馮蕭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
秦姝咬住唇，又不肯說話了，任憑馮蕭怎麼問都不肯說，問的多了就哭，嚇得馮蕭不敢再問，只能句句哄著她。
一連幾日，秦姝都心情不佳，偶爾又將自己關起來不肯見人，只有馮蕭來才能哄好些。
馮蕭查過幾次，也沒找到緣由。
最後還是秦姝的貼身宮女找到了馮蕭。
彼時馮蕭正批摺子，聽見是秦姝的貼身宮女求見，還以為秦姝心情好些了。
沒想到宮女一進來就跪下，開口便是：“皇上，求您救救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