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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杜小兜扶住一株行道樹的樹幹，試圖緩解一下突然湧上的暈眩感，努力收束紛亂的思緒。嗯，杜小兜，這是自已的名字，熟悉又陌生。身旁的植株漆黑枯瘦，手掌傳回冰冷粗糙的觸感，摩挲間隱隱有細微的刺痛產生，跟周圍的環境氛圍一樣，讓人心生不適。
然後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被組合了起來，杜小兜拍了拍臉頰，逐漸恢復了清明。在成為“杜小兜”之前，她有自已原本的名字，以及和本名一樣平淡普通的生活。可現在，腦中只剩下滿眼刺目的白光和一陣癲狂的旋轉，緊接著就是無盡的眩暈和墜落。以及記憶隧道模糊、晦暗的盡頭，擺放著一張書桌，自已握著筆伏在桌前，筆尖緩緩劃過紙面。
在這之外，就只剩下現在，自已成為了一位有著古怪姓名的瘦弱女孩，這麼一個無力的事實。
她抬頭左右張望，四周昏暗寂靜。明明不似深夜，但天穹的亮度卻只足夠讓人模糊地分辨遠近和形狀，眼中除了深沉似墨的濁綠色外，基本難以分辨其他色彩，氛圍沉悶而壓抑。
失修的路面偶見破損，細密排布的行道樹阻礙著女孩的視野。“應該是梧桐之類吧…”杜小兜嘗試著分辨，更多的是為了化解緊張不安的情緒。她其實也鬧不明白，城裡孩子五穀不分，缺乏這方面的常識。但無論怎樣，梧桐樹總不會出落的這麼陰森扭曲，不提人家香榭麗舍大道，就算公墓也不樂意用這麼張牙舞爪的兇枝惡樹來裝點道路呀。明明很濃密的枝葉，卻給人黏膩溼滑的印象，彷彿遮天蔽日的不是濃蔭，而是層疊交錯的蛛網，靜靜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可行之路只有十字交錯的兩條道。杜小兜已經嘗試過了，再怎麼橫衝直撞地往遠處豕突狼奔，最終都會從墨一般的古怪濃霧中重新回到這個路口，隨之還會附贈咽喉火燎般的刺痛，以及渾身刺骨的溼冷。之前那次有些人頭鐵不信邪，多在霧中晃悠了一會兒，還額外解鎖了溺水窒息似的知覺特效呢。
是的，女孩已經在這個路口徘徊了好一陣兒了，上躥下跳，驚惶地試圖尋路逃離。進展也相當喜人，糟糕的嘗試讓她深陷令人窒息的黑霧之中，若有實質的黑暗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清晰完整地體驗了一次溺斃而亡的全過程，最終絕望地昏死過去。
但現在，她又回到了同一個路口，全須全尾，空餘各種意義上的一頭霧水。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她隱約能回想起，兩次Citywalk之間，還曾到過一個地方，見過一捧小小的、跳動的蛋白色篝火。
還有一句話。
“…噩夢終於黑暗深處…”
自她清醒過來，這句話就像手機鎖屏介面的資訊通知似的，無聲的橫亙在心底。
面對這種裝神弄鬼的提示\/警告，杜小兜冷哼一聲，揚起高傲的下頜，毅然選擇從心而動。嘿，咱沒別的長處，認慫的速度驚人，態度良好。不就是不讓跑麼，乖乖順路走還不成麼~。
杜小兜略略撥了下額前散亂的劉海，抬眼看著路口另一端，樹木掩映之下的一排筒子樓，嘆了口氣，邁步緩緩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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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格老舊的樓房結構單一，色澤髒汙，外立面上爬滿了稀疏的蔓生植被，讓人不禁回想起老城區最偏僻落後的那條街。女孩的目標是道路盡頭數過來的第二棟小樓。至於依據則無需過多提示，目標顯而易見，彷彿黑夜中的螢火蟲，是那麼的卓爾不群——這一棟樓更破、更舊、更特麼的黑。像一張褪色的老照片，上面黏著一坨嚼地泛白的口香糖，還要啪嘰一下，塗上一灘濃墨，噁心得非常立體。
即使是在一眾老破小中，這倒數第二棟也算是個中典範。杜小兜猶猶豫豫地走到樓前路旁站定，皺著眉上下打量小樓被攀緣植物遮住的正立面，神情猶豫不決。
半晌，她咬了咬牙，半眯著一隻眼，狠心用力踏出了一步。
從虛空中陡然湧出了鐵灰色的濃霧，無聲而洶湧地包裹著她，激得女孩狠狠打了個寒顫。之前她就妄圖進樓求救，也是被這詭異莫名的問候光速勸退，選擇了更加穩妥的迂迴轉進，尖叫著逃回了十字路口。
唉，這不是沒轍了麼，人在屋簷下，只有這裡能觸發不同風味的霧霾效果，還能怎麼樣，硬著頭皮享受唄。
杜小兜雙手抱肘，縮著脖子深呼吸了幾下，只有淡淡的耳悶感稍顯不適。她只得繼續朝印象中小樓的方向試探著前行。
霧氣隨著前行逐漸淡化，杜小兜忍著鼻尖縈繞的淡淡異味，心下稍安。沒有之前那種辣嗓子的窒息感，自已應該是走對方向了。正思忖間，終於看見了正門口低矮的三級入戶臺階。
她抬了抬手，又收了回來，似乎是逆反心理發作，轉而往一旁摸索而去。正門旁不遠就有一扇被某種爬山虎或是葛藤之類包裹勾勒出的窗洞形狀。杜小兜心下一喜，立馬低頭左右翻找，但半晌仍卻失望地發現並沒有趁手的木棍亦或石塊，只好決定派出坐下大將右手。
她舒張了一下五指，給無辜的小手加油鼓勁，略微顫抖著伸手去扒拉遮擋窗戶的葉片和枝條。
“嘶！哎喲！”
杜小兜猛地抽回手，一時沒把住樁子，自已把自已掀翻，踉蹌著摔了個屁墩兒。
她索性坐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檢查著手指，1、2…5。呼，都還在。
女孩的手膚色蒼白，血管在肌膚下隱現，出落得和主人一般弱不禁風似的，但並沒有想象中血赤糊拉的慘狀。杜小兜又抬頭抻著脖子仔細檢視，並沒有什麼嘶嘶呲牙的毒蟲怪蛇在藤蔓間探頭探腦，自已大概是被荊棘小刺劃到了一下。
“唉我去你……”女孩頗有些惱羞成怒，一時只能慶幸沒有熟人目擊自已丟人現眼，一句粗口混著唾液被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