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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人生新路(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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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統五組盤踞的這幢樓房鶴立雞群地聳立著,顯示它當初建造就不同凡響。然而它的主人萬沒想到它將會有今天的輝煌。因為它的富貴氣派大大超越它的初衷:只是顯耀一方,而現在它已經是名符其實的皇家公館,與當今最為顯赫的人物一起載入史冊,多少年後即使毀滅了也會在書報上顯露出身影。不過,它仍是不幸,因為它不能像紅巖那些老房子一樣,永遠受到世人的崇敬瞻仰。是的,它在軍統盤踞的日子裡,不知在裡面醞釀了多少陰謀詭計,也不知剝奪過多少人的生命。此時楊百飛正在與林光商量,要怎樣對待段志甫,當然,儘管他倆十分厭惡他,真要是掌握了什麼證據,也就沒有如此大費周章了。“處座,早知他吃裡扒外,我們就應該對他多長個心眼。”“你這不是廢話嗎?”楊百飛說,“不過,你跟我報告的情況,看來確實重要。可惜我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林光不失時機地說:“處座以為我妒忌他搶了本屬於我的位子哩。其實,我不是個沒有氣量的小人,如果段副處長真的跟你一個心眼,要把上峰交付的事辦好,我不但沒意見,還會盡全力幫助他。”楊百飛沒有應聲,輕嘆一聲,順手拿起兩個茶杯來。林光趕忙站起身,說我來吧!過去每當這些事兒,林光總是恰到好處地預先動手,服侍得極其殷勤周到。自從段志甫來了後,那傢伙根本不懂如何伺候頂頭上司。楊百飛本在心裡不自在,可又奈何不得。一來顧慮他有點來頭,二來見他對自己十分尊重,事事都把自己當師長一樣謙恭求教,便不好在這些小事上計較了。此時見林光的表現,立刻勾起了和他在一起的時日,心裡頓時一陣溫慰。“不,林光老弟,我跟你沏一杯好茶吧。知道嗎,我這茶是真正的上等好茶葉,西湖龍井,當今也只有總統府的人才有資格享受。是一個好友送的,一直捨不得吃,今天咱哥兒倆好好品嚐一回。”林光心裡好不感動。以他的品性,快要五體投地了。不,不能,此時還不到火候。他只是淡然說了句容氣話,把話題拉到段志甫身上:“段副處長實在太陰了,說什麼也不能害你倒這麼大的黴。雖然幹我們這一行講究各為其主,處座也是他的一個主,他真忍得下心。”“來,味兒出來了,你喝一口試試。”“好!我今兒真是開洋葷了。謝謝處座的好茶!”他頂有滋味的吮吸一口茶水,說:“處座,現在是他龜兒敢做不敢當,又不承認,難道我們甘心讓他不了了之嗎?”“老弟,沒法呀。”楊百飛誇張地吮吸了一口茶水,“不錯,真香。”林光認真地看了他一眼,也只好去品茶。“怎麼樣,不一般吧?”他說,“可我還是更喜歡抽我的煙。”他慢吞吞地打火點菸,深深地吸了一口。“雖然也有點苦,也有點香,但刺激提神,比起茶來更有勁。他段老弟既然跟我使絆,我還會客氣。告訴你,剛才我差點一槍崩了他!”他似有不信。楊百飛好德性地跟這個屬下耐心地講了發生的全過程。“我有什麼不敢幹的,死在我手頭的大有人在。這年頭隨便一個理由,誰查得清楚?不過我想他多活幾天,因為我想弄清他是怎樣得到那東西的。”“對。”林光的腦子迅速轉動,“處座估計得不錯,他一定是利用邱女人和你的矛盾,極力去討好那幾個女人。不過仍不足以打動鐵石心腸的邱女人,他一定是量出他中統的真實身份,為了氣你,經過反覆考慮她才把那秘件交給他了。”“不錯。可笑他跟我說姓邱的是中統,以為我看在同是黨國的人,手下會留情。”他狡黠地笑了笑,“哼!老子我不是依然整得她半死。其實我根本不信邱女人是中統的人,你也看到了,一審周永昌不是正實了。我倒是覺得邱女人是共黨。憑我多年與那些人打交道,邱玉蘭的死硬勁太像了。”“是共黨不可能吧?那她為什麼不交給他們的人?”“我們把他控制得無穴可鑽,咋個送出去?”“這倒是,處座這一招實在高明。”他想了想,又皺著眉說,“可惜我們沒有掌握她足夠的情況,否則我們用不著對她客氣。”楊百飛好半晌沒聲。突然,他點著頭陰陰地笑,“也好,整治姓段的就用得上她。林光老弟,你看哈,如果邱玉蘭是共黨嫌疑,段志甫與她有關係,我們怎樣擺佈他都有理。”林光心有靈犀地迭聲說好。心想你小子玩完了,儘管給中統立了大功,攥在我們處座手心,不死也得脫層皮。然而,他突然不免有點心虧,因為段志甫畢竟和自己沒有什麼大的過節,即使自己暗中恨他搶了副處長的官位去,那也不是他故意所為。再者,自己曾多次找他的岔,他也沒有跟自己難堪。“咋的,你,你在想什麼?”“沒,沒有。”“是不是覺得我這樣有些不妥?”“不,哪有不妥,就是要給吃裡扒外的傢伙一點顏色。”“也是給中統那幫傢伙長點記心!他媽的,竟然搞到我楊某的頭上來了。”他忿然地說。這時,段志甫走了進來。他似乎沉浸在某件不該發生卻意想不到的事上了,一臉的陰霾。林光不免有點心虛,趕忙說:“我們喝茶哩!處座得了一罐好茶葉,你坐好,我去幫你沏一杯來。”他不經處座的允許,居然自作主張地去張羅了。楊百飛沒有什麼反應,毫無表情地吸著煙。他早發現他來者不善,倒要看他怎樣向自己發難。段志甫努力剋制情緒,半晌才說:“處座,你怎麼這樣呢?同是黨國的人,雖然你的心情不好,也不能對自己人痛下毒手啊!”他以為是對他發恨動槍的事。老實說,當時也太沖動了,何況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即使弄清楚了,也用不著那樣發洩怨恨。過去那種不動聲色治人於死的手段哪去了?於是在瘦臉上擠出一絲笑:“對不起,當時我是喝多了點。不過……”林光捧著茶杯來了,故意朗聲說:“段副處長,我告你啊,處座的茶自然是極好的,關鍵是我們要懂得品嚐它的味道,別把它的苦澀當有害。我們誰不知處座賞識你,你雖然要各為其主,豈知處座也是你的主兒,你咋能那樣幹呢?”“你,你這是什麼話?”段志甫氣憤地說,“我也告訴你,那東西落到了那邊去,我也非常難過。絕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真的與我一點沒有關係。可你們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那樣嚴刑逼供,把邱太太折騰得快不行了。”“啊哈,原來段老弟氣勢洶洶地來,不是為自己。”楊百飛嘿嘿冷笑,“心疼羅。可你別忘了我們是幹啥吃的,我才不管他是什麼人,犯在老子手頭,就得吃點苦頭。”“是嗎?那,周永昌你又沒動刑?”“他沒有關係呀。”“何以見得?處座不用回答,我來替你說,”他頓了一頓,“憑感覺,對吧?對邱太太同樣沒有證據,可惜她早就是你的懷疑物件。當你幾天來沒找到密件,而且終於雞飛蛋打,你就將天大的怨氣全發到她的身上。”這倒是,林光想。當時自己也無法冷靜。折騰了這麼幾天,死傷了幾個弟兄,東西卻到了別人手頭。這個專門作對的女人,不給她點苦頭誰甘心啊?虧得邊眼當時膿包,肖少石又在生病,自己充當臨時打手正好一洩心頭之恨。他舉起的皮鞭格外瘋狂,真是如毒蛇般下下見血。可那死硬女人像木頭般咬緊牙關,連一聲呻吟也不發。更可恨的是她那雙大大敵視的眼睛,惹得楊百飛連聲大叫動大刑。殘酷的老虎戰開始了。眼看如花的少婦變得如死豬一般,林光也不免心怵起來:“咋這樣呢?處座,她……她真頑固啊。”“是啊,我們的人有這樣頑強嗎?”“那她是……”楊百飛陰冷地一笑:“段志甫卻說她是中統,你不覺得有意思嗎?”林光沒有完全明白他的心思,說:“停吧,她好像不行了。”他憤怒地瞪他一眼,不置可否,轉身悻悻而去。林光叫人放下邱玉蘭,又送到了牢房去。如今,段志甫盯著他倆,心平氣和地說:“我不是怪你們把人整得那樣慘,但事後總得叫醫生看看吧。過去也作過的,怎麼像扔死屍一樣撂在牢房不管了呢?”楊百飛一怔,直問道:“你去看了?誰給你的權利?沒經過我的同意,居然擅自行動。是什麼意思!剛才你還把自己說得那麼幹淨,我可更加肯定你跟她有鬼。是不是又去跟她商量,怕她招供出你吧?”“胡說八道!”他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咆哮起來:“人都只剩一口氣了,商量你媽個屁。我是副處長,事關重大,有時也有這個權利的。告訴你,我已經把她送到醫院搶救去啦!”“什麼?”他霍地跳了起來,“有那麼嚴重嗎?你小子不要跟我搞陰謀詭計,我治你個通共,一槍崩了你我也不會損根毫毛。”“悲哀!”段志甫仰面長嘆,“難怪我們前方將士節節敗退,不是日寇真有那麼不可戰勝,而是黨國的官員中有那麼一些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小子,你,你在侮辱我嗎?”楊百飛在桌上啪地一巴掌。這可嚇壞了林光。他知道處長盛怒之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當年抓到一個共黨,上峰明明指示要想盡辦法讓他開口招供同夥,並取得游擊隊盜去的重要檔案。可在審訊中,那傢伙不知怎樣知道了處長夥同他人販賣軍火,當場抖了出來。說得有鼻子有眼,叫人不得不信。處長頓時氣得嗷嗷叫。突然,他呼地拔出槍,一槍打中那傢伙的太陽穴。為這事,上峰動了怒,關了他的禁閉。好在他販賣軍火未能查出,雖然官復原職,頂頭上司怪他魯莽壞了大事,終歸讓共黨得手,搞得黨國在國際上灰頭土臉。想到這,林光一閃身,衝到段志甫跟前手指點著他:“段副處長,你也太目中無人啦。我們處座都上年紀了,為了黨國任勞任怨幾十年如一日,我們上下誰不清楚。功勞都明擺著,誰也不能抹殺。”“林參謀,不用你跟他廢話。你跟我看好他,我馬上去請示上峰,看他們怎樣打整鑽進我們內部來的傢伙。”楊百飛氣勢如虹地向門外走去。段志甫哼了一聲,端起杯子喝茶。林光看似不願他和處座鬧大,其實他是怕處長一時衝動重蹈覆轍,又吃處分。對於段志甫那是暗恨得直咬牙。如今處座去請示,他巴不得上司不要因為這傢伙有靠山而袒護。此刻,他見他神氣活現的樣子,心裡更來氣了,也要不失時機地奚落他一頓。“咋樣,現在茶的味道泡出來了吧?”他嬉皮笑臉地問。段志甫差點要回答不錯,可猛然想起他是個出了名的笑面狐狸,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審視著他的表情,果然從一臉的燦然中找到了一絲詭詐。“喝,快喝呀。”他似乎在充當待客之道,笑容更加可親,“我不知道處座去請示的結果,如果上司也認可他,老天爺啊,段副處長,這茶可就是重慶人在茶館私下解決事兒的那種吃講茶囉。不好喝的哦!”“哼!”段志甫說,“人正不怕影子歪。他姓楊的想用對待別人的手段對我,錯打了算盤。”“話可不能這樣說,”林光依然笑模笑樣,“你是打進我們核心的臥底,處座就是袒護你,我第一個就不幹。我敢說弟兄們也無不義憤填膺。人人吐一口口水,也會將你淹死!”楊百飛登登地走進門:“小林老弟的話對,上峰十分重視,說這是軍統的恥辱,如果我們讓日鬼汪偽的人打進來了呢?姓段的,老闆說了,看在你是忠心黨國的人,不怎樣為難你,只要你說出如何搞到那東西的,就讓你滾回那邊去討賞。”“荒唐!”“咋啦?”段志甫不屑於理睬地喝著茶,不再說話。楊百飛也不急,慢吞吞地掏出煙來抽。林光可忍不了,段志甫是板上釘釘要滾蛋,他那副處長位子觸手可得了,是該在處座面前好好表現的時候了。這小子有個特點,凡到了關鍵時,他也會收起笑面狐狸那副嘴臉,換成一副獠牙兮兮的猙獰面孔。“段志甫,你,你幹嘛不配合?”林光逼視著,“難道真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嗎?要知道,我們軍統不是你來撒野的地方。”他的話自然起著煽風點火。楊百飛早已滿腔憤怒,說:“林參謀,我們別跟他廢話了。”他已經獲取了“聖旨”,還有什麼顧慮,抬手揮了揮。這是慣有的訊號,林光立刻跑到門口叫來幾個人,如狼似虎地將段志甫拿下。段志甫急了,大叫道:“處座,你,你不能這樣。你,你一定會後悔的。”“啊哈,我們早後悔啦!後悔沒有早揪出你這個王八蛋!”林光推著他邊嚷邊走進了刑訊室。沒一會,那裡邊傳來慘叫聲。楊百飛無聲地笑著,接著又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我們的人到底骨頭軟些!”段志甫叫歸叫,並沒有招供林光所要的情況,反而惡罵連連,罵楊百飛雞腸小肚,一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豬腦子。氣得林光加緊用刑,終於把個黨國忠臣折磨得昏死過去。楊百飛久久聽不到訊息,不免煩躁起來。他起身欲去看個究竟,不料小陳一頭闖了進來。這機靈小女軍官,是派去執行一項秘密工作,不知有否收穫?原來當知道密件落到了中統,揚百飛就忙派她去找安插在中統的人。“怎樣,找到黃豆芽了嗎?”他有點喉急地問。“終於有眉目了。不,不是段副處長,是,是邊眼!”“什,什麼?”楊百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邊,邊眼。王八蛋!怎麼會是他呢?”邊眼的真實姓名叫沈小四。他的左眼是在兩年前與日偽特務交火中打瞎的。準確地說,他為了救楊百飛,才光榮負的傷。且不說有這點特殊感情他不敢相信,而且他算得上是老班底了,何況這麼多年來並沒什麼可疑之處呀。“從昨天到今天,他不是一直沒有露面嗎?他,他心虛,不會再回來了。”小陳忿然說,“黃豆芽說,他現在被安排去休息,以後的工作也另有安排。”“混蛋!真是他媽的陰溝裡翻船!”他說,“這傢伙到底怎樣得到的呢?”這自然是個謎,他的黃豆芽一時也不會知道,也許永遠不會知道。這口惡氣憋得十分難受,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處座,怎,怎麼辦?”小陳小心地問。他無奈地揮了下手。見她知趣地離去後,便悶頭抽起煙來。過了一會,林光跑來彙報情況,無非是說段志甫如何死硬,他已經用過了幾套刑。楊百飛不動聲色,半晌才說:“送他去醫院吧!”“醫院?”“是啊。”“這傢伙體質不錯,剛剛甦醒過來,只要趁熱打鐵,再敲敲他,不信他不老實。”楊百飛不耐煩地瞪著眼:“叫你咋辦就咋辦,囉嗦什麼。”“是!”他一個立正,有點迷茫地轉身而去。楊百飛心頭不是滋味,但絕不是段志甫說的後悔。這輩子他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後悔。所以他不會去想屢屢失誤的原因,更不會去想他對無辜者的傷害。他在想如何迎戰隨之而來的威脅。他知道,段志甫不會善罷甘休,似乎他具備和自己叫板的資格。因為他有較硬的後臺。“哼,想個什麼法子呢?”他不禁在辦公室來回踱起步來。“通共!”楊百飛嘎然止步,鬼爪似的手往自己大腿奮力一拍,“只要老子把邱玉蘭共黨嫌疑坐實,他段志甫休想翻得起身來!”黨國的官僚有不少是這種卑鄙的傢伙。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不惜損人利己,那還管他媽的大局!段志甫那句悲哀不幸要落到邱玉蘭和他自己的頭上了。傷口感染帶來的高熱,使邱玉蘭反覆昏迷不醒。即使身體某些自我保護的力量奮起抵抗,高燒減弱時,她也不能完全清醒,大腦依然昏昏沉沉似夢非夢地呈現出各種畫面。此刻也是,一些不大連貫的面孔和場景,幾乎令她不知有何意義,時現時忘。不過,她很想留住它們,從中挑出一件想想它到底是什麼意思。她覺得一個什麼東西觸及到額頭,有點溫熱,還有點綿軟。她似乎看見了,不是用眼睛,而是心。哦,母親,是母親的手。多麼難得的撫慰啊!你怎麼這時才來!可是,他猛然依稀記得母親已經死了多年,難道自己在另一個世界了。她突然驚醒過來,看著她:“是你呀!安碧,你,你怎麼在哭,發生什麼事了?”她拿開在她額頭的手,又雙手抓緊她的一隻手:“邱姐,你還很燙,為什麼不能退燒呢?我想應該轉院醫治才行。”她溫柔地笑笑:“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不要著急,慢慢來。”“姓楊的傢伙真是個混世魔鬼,又把段志甫打得死去活來。”何安碧在床邊坐下來,把從段志甫那裡知道的情況枝枝節節地說了一遍。“他也住院了,就在那邊的病房。”“你應該多陪陪他。”“為什麼?”“他是個有正義感的人。”“我知道,但天地下像他那樣的人也不少,他只不過做了應該做的事。”“是啊!”邱玉蘭嘆了口氣,“他是條漢子。我知道他,他喜歡你。”何安碧不禁臉紅了。邱玉蘭又說:“安碧,我知道你的德性,很難有人入你的法眼。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再像浮萍飄泊啦。”“可他畢竟愚忠,認為他的黨國好。”邱玉蘭沉思了一會:“暫時的。我,我有預感,他一定會認識清楚的。”“那就等他清楚了再說。”何安碧半閉著眼睛看著她,“聽他說,那個叫小陳的女兵去看他,說有情報證實,邊眼是中統打入進來的臥底,那東西是他弄去的。”邱玉蘭一愣,想不到這麼快就被楊百飛搞清楚了。“邊眼可要吃虧了。”“他才不會吃虧,早逃回去避難了。”何安碧鬧不明白,說,“那東西怎麼會讓他找到呢?”邱玉蘭淡然一笑,“我給他的。”於是把所有的細節告訴了她。何安碧跳了起來,埋怨道:“那你怎麼為他扛啊!你可以說不直接交出,就是不高興楊百飛,誰知他沒交出而拿跟中統去了?”“不能。當然,如果知道他逃了,我會這樣說的。”“唉!你這不是為一個本來是壞人……”安碧,只要東西落到了別人手頭,我怎麼說楊百飛都不會放過我。因為他是個魔鬼。”是的,她不無悲憤地想。突然,她見邱姐極度疲倦,無力的眼睛一睜一閉。她似乎想說什麼,卻說不出,灰白的嘴唇顫抖著。她是太累了,睡吧,我的好邱姐。何安碧欣慰,邱姐從來到醫院幾度清醒,可沒有這次明白,還交談了這麼多的話。段志甫行動艱難地走進來,何安碧趕忙去扶他坐下。他問:“她怎樣,還是不清醒?”“不,剛才醒過來,還說了些話哩。”“那就好。”他把目光移過來,深情地看著她,“你怎樣,也大有好轉了嗎?”“差不多吧。雖然傷口還痛,精神沒問題了。你呢,段大長官,想不到你也招來一頓無妄之災。”“黑暗。”他忿然說,“濫用職權,混賬之極。真想不到黨國有這樣醜惡的兩腳動物。”何安碧發現吊針滴得太慢,說護士小姐哪去了,是不是點滴太慢了。她便去找護士小姐來看一下。不一會,護士來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驚叫道:“不好,邱太太不行了。”拔腿跑了出去。何安碧愣了愣,“哇”地哭了起來。段志甫屁股著火地跳起來,語無倫次地說,怎麼可能呢?何安碧撲在他肩膀上,哭道:“剛才還那麼好啊!一定是,是迴光返照,可她還沒見到青青女兒呀!”醫生護士來了一堆,立刻展開搶救。可是不幸,邱玉蘭終於被該死的楊百飛謀害死了。何安碧悲痛至極,她不住地哭泣,說邱姐當時想說什麼,一定是要我去叫醫生救命,可自己為什麼就不明白呢?一個醫生安慰道:“邱太太的傷太重了,耽誤啦,感染得太厲害,神仙也難教她!”說完帶著人離去。不一會,醫院的人前來搬運屍體,何安碧瘋一般不準弄走。虧得段志甫一番勸解,邱玉蘭才被弄去了太平間。病房只剩下他們倆,何安碧雖然冷靜下來,卻呆呆的,沉默不語。段志甫也不知說什麼。太突然太意外了。正在這時,林光帶著兩個人闖進來。“啊,是你們兩個。”他一臉的壞笑,“段副處長好自在呀,處座擔心你的傷呢。特地派我們來順便看一看,正打算辦完正事去你那病房,沒想到你在邱太太的病房。她,她人呢?”何安碧欲向他發火,段志甫一把拉住,問林光:“是來找邱玉蘭的?什麼事,可不可以告訴我?”“當然。你不還是我們的副處長嗎?也不瞞你,處座說,她的事遠遠沒了,我們要帶她回去繼續審問。”“審你媽個頭!”何安碧啐了他一口,“助紂為虐的劊子手,殺人的魔鬼、匪徒!”林光抹著臉上的唾沫星子,說:“何大小姐,你,你吃錯了藥嗩。胡亂罵我些什麼!”“她不是胡亂,你小子就是劊子手,我已經領教過,夠狠的。”何安碧氣急敗壞地吼道:“邱姐死,死了!她是被你們活活打死的。我要……要去控告你們。我何大小姐要為邱姐報仇,我,我發誓!一定為邱姐報仇!”“死,死啦?”林光倒退兩步。他也沒想到。“滾!”段志甫氣憤難當,“快滾!我們不想見到你這副醜惡臉嘴。”林光轉身踉蹌地逃出了門去。段志甫半晌才說:“安碧,邱太太的後事得你去辦,沒法,節,節哀吧。”她抬起頭,抹掉淚水,哀哀地說:“不知鄒雪他們回來沒有,青青怎麼接受得了,真是太可憐了。”段志甫說:“沒辦法,處在這樣一個亂世,我也感到喘不過氣來。”“難道眼睜睜看著邱姐白白地死去?”何安碧沉思地說,“我要找老爺子,求他治治你們軍統那些王八蛋!”“你,你覺得行嗎?戴笠仗著蔣總統撐腰,他的得力干將誰敢去碰?”何安碧也深知這一點,自己那個威風八面的父親,何嘗不是仰人鼻息苟且過日子。她無話可說,內心更加惶惑難受。邱玉蘭的喪事很快辦完。青青與同學決意去投奔延安。本來以前就有此打算,現在母親遭了害,更堅定了信心。何安碧與鄒雪不得不贊成。可舅婆因她年紀太小,不放心,但覺得龔家老屋是個不祥的傷心之地,她也不願青青待了。在有關人士的安排下,青青終於悄然地走了。幾個女人經過商量,決定都離去。鄒雪帶著兒子與周大媽回鄉下去。何安碧也打算暫時回她自己的家。他們開始出售龔家老屋的貴重東西,當然不賣房子。隨著邱玉蘭的死,原說要賣房子也擱淺了。這天,何安碧一個人來到醫院,她要見見段志甫。不知為什麼,她心中似乎有了這個人。是不是有了特別的情感,她也說不清楚。段志甫大有好轉。因為邱玉蘭的死,楊百飛也不想整他了。這期間,他還假惺惺地來看過。他舌吐蓮花,無非是將他倆的關係歸結到“誤會”兩個字。段志甫自然不說好歹,心中的疙瘩愈來愈大。而楊百飛呢,他知道仇上的冤案,絕不是幾句好話能打發的,只有等待時機再說。何安碧的到來令他喜出望外。兩人在醫院的花園裡漫步,顯得格外有情趣。綠樹婆娑,奇花異呈。時而從雲縫漏洩一縷陽光,花園便似乎有一抹變幻的豔麗光彩,特別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她告訴他這幾天的一切情況,甚至連青青被八路軍辦事處秘密送去延安都說了。“好哇,延安其實令人嚮往。”他感慨地說,“不瞞你說,之前我並不看好他們,可能是我的父親被他們遊過街。現在想來,他們沒什麼錯,我父親為富不仁,曾經傷害過他們嘛。問題是黨國的消積抗日,太令人失望了。”“對,我也看清了。”何安碧說,“邱姐早有覺悟,她是多麼痛恨日寇和一切賣國賊,又是多麼想為災難深重的國家出力啊!可他楊百飛公報私仇,卑鄙地置人於死。黨國有這種人盤踞著,還有什麼希望?所以我也打算去延安。”“你也去?”他似乎覺得在情理之中,“行!只是……”“只是什麼?”他不大好意思,口吃地說:“我們,難,難得見面了。”何安碧笑了,咯咯的笑聲,像春風一樣撫摸著他。又聽她嚶嚶地說:“我想你也去。去,去嗎?”他有點遲疑。但何安碧並不期待他的回答,又說:“去之前我要幹一件事,所以能否去成還是個未知數。”段志甫駭然問:“你要幹什麼?”“報仇。我要親手殺死姓楊的。”“不,不行啊!”“行。我從小就學過射擊,打得很準。”“不。”他堅決地說,“我不要你去冒險。”他向前面走去。突然,他順手扯下一片綠葉,奮然一擲,“好!那你要聽我的。只要有機會,我會打電話給你……”兩人極其自然地下了這個決心,在一陣密謀中,他們的心更靠近了。分手前,也不知誰佔主動,他們接了吻,擁抱在一起……段志甫出院回到處裡,楊百飛似乎很親熱。不過,林光升了官,同是處裡的副處長。而處座再不是隻依賴段志甫,而且與林光形影不離。這天下午,林光和周永昌進了處座的辦公室。奇怪的是,林光很快退了出來。幹什麼呢?楊百飛是個既好色又貪財的傢伙,聯想到他對此人的客氣,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樣,他與周永昌在打邱玉蘭那寶藏的主意?段志甫正好有事彙報,見四下無人,將耳貼近了門縫……世上的事,就怕有心人。既然段志甫對他多長了個心眼,當然不放過他的一舉一動:答應何安碧謀算這個老烏龜,原打算想法找到他的錯,向上峰奏上一本,讓上峰修理他。雖然不解氣,也會退退他的囂張氣焰。再找機會讓何安碧報仇。現在見他完全是一個可惡的賊,正好除之而快。當然,段志甫並非心恨手辣之人。他心中已有了謀劃,卻有些猶豫。一直到吃過晚飯,他才下了決心。他給何安碧打去電話。不多一會,何安碧興沖沖地趕來了。原來,幾天前,龔家老屋的人都走了。周永昌打聽確實,在一個深夜裡又翻牆進去了。其買他沒抱多大希望,心想老屋的圖紙可能隨人而去。可當他進屋一找,那圖紙居然裹在放破爛的舊棉絮裡,恐怕除邱玉蘭本人,別的人找不到。真是大喜過望。他不敢怠慢,匆匆回到家裡,差不多琢磨到天亮。此人文化不高,也琢磨不出名堂,便想到了楊百飛。老傢伙有水平,覺得在圖紙中軸線靠後的圍牆根,顏色有異。他與周永昌用小刀,輕輕剝削,原來那是貼上去的一塊紙片。也虧得楊百飛多年的特工生涯,才發現了顏色差異。可以說這片紙貼得天衣無縫。剝離之後,一目瞭然,果然是金銀財寶的標記。當天夜裡,楊百飛與周永昌潛進龔家老屋。找到他們論證的地點,開始挖掘起來。忙了好一會,漸漸挖到了一隻龐大的封口瓦缸。他倆驚喜萬分,忙將電筒照著掏周圍的泥土。“處座大人,找到財寶了嗎?”他倆嚇了一大跳,電筒和圖紙都掉在了地上。但有月光,他們不難看到是什麼人。楊百飛突然想跑,段志甫一把揪住,順勢搡他在地上。“寶藏還沒挖出,走了多可惜呀!”“你,你要怎樣?”楊百飛想掏槍。“去你媽的。”何安碧一腳踢飛他剛取出的槍。姿勢優美矯健,真的是訓練有術。楊百飛翻身像老狗一樣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嚇得發愣的周永昌,也趕忙趴在地上磕頭。段志甫與何安碧豈能手軟,農夫與蛇的故事兒時都知道,放了他們還有自己的活路?段志甫撿起楊百飛那隻手槍,緩緩交到何大小姐手頭:“打吧,消滅這個人渣。”不用擔心槍聲會驚動人來。既然這地方遠離著人煙,就讓見不得人的雜種神秘死去吧!何安碧一槍擊中楊百飛。眼見他困苦的掙扎,又向他開了一槍。周永昌豈能甘心,也沒見他如何動作,何安碧的槍被他打掉,同時一腿掃中段志甫。周永昌只求自保,身影一晃早掠去兩丈多。段志甫也不弱,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起來,攝蹤而追。何安碧早拾起了槍來。她也身手敏捷,隨後而追。但周永昌逃得太快,眨眼跑得只見著個黑影兒……段何二人不得不停下來。一商量,決定在尋寶藏的現場精心佈局,造成獨吞寶藏殺人而逃的情景。這自然要取出財寶才行。兩人經過好一會折騰,取出了財寶。原來只是一缸子金銀,是龔家祖上怕後人窮苦,留下金銀給做生意的本錢,還寫有字條哩!幾天後,在一個風景優美的森林裡,韓老師為段何二人選擇了人生新路:段志甫仍被留在軍統,因為軍統第五組楊百飛的死,他被提升為組長之職,可以潛伏下來為共黨工作。而何安碧只好暫時去延安……(大結局)

熊錫坤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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