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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時分下了場雨，早晨的天亮晶晶的，世間萬物被雨水沖刷後更顯明亮，空氣中散發著溼潤的泥土芬芳。
鴻順與東方的第一縷光明並列起身，他悄咪咪地穿好衣服來到曾經和詩雯一起玩耍的樂園，不是怕劉氏兄弟堵家門口找茬，而是因為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夥計：鼻炎。
什麼時候成了鼻炎患者鴻順不清楚，但聽父親馬鑫說小時候貪便宜，媽媽張桃花給他剪了光頭，那年冬天著了涼，開春以後鼻子就大了起來。
夜裡鴻順常常被憋醒，就像一個人用塑膠袋矇住了他腦袋，也許溺水的感覺也不過如此，鴻順想不出還有什麼比這種罪更遭呢？
詩雯這幾天有些失落，鴻順一個多星期了也沒說找自己。
自從放了假兩人的生物鐘都顛倒了，詩雯晚上不打盹，不是追劇就是鍛鍊身體，太陽昇起來才呼呼大睡到下午。鴻順是寅時披衣，午時而息，下午睡飽了，晚上被鼻炎憋醒也還好，鼻炎這個老夥計至少不會在下午打擾自己。
詩雯家住的筒子樓後面是一個大院子，算是一個小廣場。那裡沒有平房區的飛沙走石以及野貓野狗的尿騷氣，倒是有辛勤的蜜蜂點綴在潔白花蕊上的詩情畫意，廣場的正中央是一座大型的人造噴泉，一些不諳世事的男孩子夏天就會在那裡光著屁股嬉水。
父母說詩雯要多多和那些孩子們交朋友，別和馬鴻順那種男孩子來往，倆人在太陽下站著詩雯的父母都感覺掉價。
詩雯反倒覺得鴻順那小子實在，而且他有些懼怕自己，也許是那次的出手嚇破了他的小膽。而廣場上的孩子總喜歡說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什麼，用大人的話叫攀比，她挺反感這種拿自己家怎麼怎麼樣。細胳膊細腿的一掰就斷，架子倒不小，撅著嘴像人人都欠他們八百萬一樣。
這天詩雯睡不著，於是去“自然公園”逛一逛，這才和鴻順“偶遇”。
“喂喂喂，幹嘛老躲著我？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那你吃了我吧……”鴻順撩開衣襟，露出兩扇排骨，“全身都沒二兩肉，不如去池塘裡抓條魚呢！”
半個籃球場大的池塘此時平靜如畫，兩人咳嗽一聲都能激起蕩蕩漣漪。
“嘶嘶嘶……嘶嘶嘶……”
“別亂動，你聽……”鴻順說，“有蛇！”
與兩人齊腰深的草叢微微晃動，一團曲線的東西爬到了他們站立的那條羊腸小徑。那蛇不大，通體呈青綠色，腦袋是倒三角形，嘴裡吐著信子來不停地感知四周的環境。
“一條小破蛇，還沒我腿高呢，老孃一腳踩死它丫的！”
“別輕舉妄動，蛇這種生物不是靠體型取勝的，除非是那種樹幹粗的蟒蛇。它在感知四周，等聞見我們的氣味後就會滑開，不敢和我們硬碰硬，除非……”
“除非啥？”
“除非你侵犯了它的領地，如果在國際上入侵一個國家公認的領土，它就可以自衛反擊，蛇也是一樣，等它自己走開就是了。”
“這小東西還有什麼過人之處嗎？”詩雯說。
“那就是蛇毒了，有毒的和沒毒的好分辨，掰開它的嘴看看有沒有毒牙……”
鴻順話音未落，詩雯一把就掐住了蛇的脖子，它張大了嘴巴，上下顎快成了一個平面，身體迅速纏繞在詩雯的胳膊上，但它的身型太小，力度還不如醫院的止血帶。
“你是真的虎，萬一是個毒蛇在你手背上來一口，我就等著全村開席！”鴻順說，“把它放了吧，嚇也被你嚇死了。”
詩雯一把甩開了纏在手臂上的草蛇，它軟綿綿的力氣連一道紅印都沒留下。詩雯這才覺得對鴻順太不瞭解了，原來這個開朗的男孩如此的博學多識，不是自己認知中那個對書呆子的刻板印象。
“你還有點東西，這都是在哪知道的？”
“在學校的時候，一樓大廳有圖書角，每天中午晚上放學沒事我就去那坐坐。除了讚美政治的書籍，各種領域的兒童讀物還不少呢，關於蛇身上的秘密就是在那學的。”
“要是我被毒蛇咬了會咋樣？”
“看你命硬不硬了……”鴻順說，“要是血液性毒素，開始會體溫升高呼吸困難，四小時後沒注射血清就會死於心衰或者休克；如果是神經性毒素，症狀是興奮，肌肉痙攣，最後死於呼吸肌麻痺；如果是細胞性毒素，會損傷五臟六腑，這種多數是海蛇……此外還有混合型毒素，每種都讓你享受一遍！可以用嘴在被咬的傷口處把毒血吸出來，但口腔裡如果有破損的地方同樣危險……”
“你會不會用嘴幫我吸出來？”
“得了吧，你渾身臭哄的，我還想多活兩年！”
“滾，我就是七竅流血，也不能便宜了你小子！”
正說笑著，草裡又傳來響聲，詩雯下意識地把鴻順護在身後，像雞媽媽面對兇惡的老鷹保護自己的雞崽子。還好最後是虛驚一場，一隻橘貓邁著矯健的步伐，晃著肥頭大耳的腦袋來到兩人的面前喵喵喵地叫。
它渾身一塵不染，潔白的毛在太陽底下都能反光。圓鼓鼓的身材和四隻白爪爪猶如一隻會動的肉鬆麵包插上四根奶油老冰棒，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直掉渣，只不過掉的不是肉鬆而是貓毛。
“真可愛。”鴻順說，“我們有新朋友了，動物朋友裡添了新成員。”
“它叫什麼我忘了，每天早上我把剩的菜葉子燻肉什麼的餵它，現在嘴可挑了，泡菜都不吃！”詩雯說。
“我活的還不如一隻貓呢，人家的盟友，是鋼鐵雄心；我們的盟友，是動物森友會！”鴻順看著呆呆的詩雯，“我想好了，咱倆不如去紐約的聯合國總部演講吧……題目就叫《我和我的動物朋友》，下面我這麼講：在那遙遠的彼岸，我的朋友：韓詩雯，她的動物朋友：大肥橘……”
“我聽著呢……”詩雯笑著說，但她的眼神看起來已經忍不住想刀人了。
“胖橘追逐著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詩雯赤著腳在池塘裡摸到了一條小魚，把它貢獻出來給了胖橘，那隻破貓風捲殘雲般地吃完魚，而後在詩雯的小腿肚上蹭……蹭什麼呢？把這一年的黴運和晦氣都送與詩雯，它自己則以飽滿的熱情和光溜溜的貓毛迎接新的一年……喵喵喵……喵喵喵……芝士胖橘，它在叫我……”
“它不能叫破貓，願意讓我們rua肚肚，跑到腿邊蹭毛，鼻子裡呼嚕呼嚕響的貓是好貓；相反，那些見了我們就跑，伸爪子撓人的貓才是破貓！”詩雯說。
“嗯，好比什麼呢？和我們關係鐵的國家叫人類之光，正義之星；不好的就是邪惡國家，流氓份子，它們與全世界都站在了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