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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停了一段時間後，事情正如鴻順所預料的一樣，痞子們按耐不住燥熱的性子，又開始重操舊業，而這次搶劫的物件已經不只侷限於富裕學生了，一些平房區的孩子也難逃毒手。
詩雯覺得奇怪，鴻順這小崽子怎麼如此的料事如神？他則是一邊翻看考卷，一邊漫不經心地說：
“我說過，權力和金錢這玩意就像毒癮一樣，沾上了想戒都戒不掉。想想看，每天叫上幾個不三不四的哥們朋友，傍晚在巷子口或者校門外一站，叼著小煙咧著嘴，髒話連篇好像東方不敗，覺得倍有面子。人人見了他們眼神都在四處亂瞟亂瞧，生怕惹得這些人惱火，一旦得勢有了權再想放手可就難了！”
“哪能咋樣？”
“咋樣？樣大著呢，丟擲所謂的權力不說，雖然有學生給他們上交保護費以求得一方平安，但人一旦有了錢就會索取更多，慾望的深度不是宇宙的黑洞所匹及的，有了錢可以追求更高檔次的物質，而一旦滿足不了新檔次的物質保障，他們會重新操刀展現曾經的老樣子！”鴻順說。
鴻順正為期中考試得了個好成績而高興，他的母親張桃花卻總是一副不太滿意的樣子，小學時總是能保持年級前三的好成績，而這第一次末底的期中測驗則排在了年級第七的位置。
“行了，中學又不是小學，想當年老子我上課不是睡覺就是鑽課桌洞裡逗著領養的野貓玩，鴻順將來會有出息的！”父親馬鑫在旁邊為鴻順幫腔。
“我沒有責備孩子的意思，就是希望他能更用功一些。”張桃花在鴻順的考卷上籤了名，“兒子，你要是喜歡韓詩雯，一定要用功讀書，將來出人頭地才能讓韓詩雯接納你。你這病秧子體格想參軍都夠嗆，子彈的後坐力估計都能把你肩胛骨震碎嘍！”
“行了老婆，孩子嘛，都好玩！你沒事翻翻兒子的政治書，那背的都是什麼玩意？不比我坐辦公室開票找領導簽字難辦？不比你買菜做飯持勁難熬？家人要互相給予理解和支援。”
鴻順正沉浸在優異成績的喜悅中時，學生之間的另一場危機已經悄然醞釀。
他在上課時無意中發現，詩雯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許久不用的鉛筆，放在桌角下翻來翻去的打磨，木屑和石墨爬滿了她曬得黢黑的小臂。
如果是用來寫字，她大可不必如此做作，三塊五一個的削筆刀還能捨不得買？
鴻順的腦中突然有了一種可怕的想法：鉛筆不是用來寫字的，而是用作肉搏的武器。
隨後幾天的觀察中，鴻順發現除了本班一些好鬥的男生，許多不同年級班級的同學都在摩拳擦掌。
他們閒暇之餘將牙刷的根部打磨的流光鋥亮，尖尖的尾部猶如蠍子捕獵的倒刺。一些同學趁著課間或是放學收集石塊，還是那種帶著尖銳稜角的石塊，揣進衣兜褲兜甚至塞入胸口，硌得胸骨疼但有幾分安全感。
今年的冬至來得快，但人心比它涼的更快，學校換髮的冬裝姍姍來遲。點點白雪隨風飄落，枯黃的樹葉離開了母親的懷抱，凋零的葉摻雜白雪裹入堅如岩石的土地，充當冬眠的蟲兒厚實的被，使它們不至於在這個冬天冷成冰雕！
又是平常無趣的一天，放學後詩雯背上書包叫鴻順回家。
她書包的負重足足有二十斤，雖然裡面除了書就是書，但那只是用來鍛鍊身體的工具而已。
有時詩雯心情好就選擇騎車上下學，心情不好就把小腿綁上沙袋，為自己練就腿部肌肉。鴻順的小體格攆不上隨時都能起飛的詩雯，她總是把鴻順丟擲老遠，等他氣喘吁吁趕上，又樂呵呵地繼續跑。
“雯姐，請等一下。”鴻順按住準備跑步回家的詩雯。
“你……你小子今天是咋了？是不是跑不過老孃，沒事，跑累了我揹你！”
詩雯說罷撩開褲腿，露出纏在小腿肚上的沙袋。她童年時就喜歡聽父親韓雷講述軍旅故事，對那個十分陌生卻又感到親切的軍營異常憧憬，所以平常就學習韓雷傳授給自己開小灶的方法，以求將來能參軍圓夢。
“你和我講實話，是不是準備和痞子們打群架？”
詩雯剛開始矢口否認，但在鴻順的再三追問下只得承認，心想這層窗戶紙留著幹嘛，早捅破早完事。
“雯姐，我……我喜歡你，其實我早就想說，一直沒勇氣。”鴻順的臉成了燒紅的炭，“我不希望你趟這攤渾水，能不去嗎？”
詩雯這一刻猶豫了，她一直把鴻順當成自己的另一半，原因是他從未違逆過自己。
嗜血的本性難移，但對異性的“好感”同樣難以消弭。她害怕因為自己的任性失去伴侶，可學生和痞子之間的格鬥廝殺彷彿像金戈鐵馬，擂鼓聲聲的古戰場，它就真實地呈現在自己眼前。
“鴻順，對不起，以前我什麼都聽你的，但這次我恕難從命。你知道我的性格，對於我來說，沒有什麼是比打架更有快感的，等危機結束，我們再敘舊情好嗎？”
後來詩雯發現鴻順對校門外的那棵掉光了葉的老楊樹情有獨鍾，像是鴻順另一個不會說話卻心有靈犀的朋友。
鴻順和保安大爺商量好，中午去校門外大爺目光能偵察到的空地上活動。他沒了閒情逸致，只是思索著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
北方的冬天是乾冷乾冷的，砭骨的寒風從北極刮來，吹進糊弄小鬼的冬季校服像冰錐子一樣刺入，校服裡穿著一件火紅色的鮮豔毛衣，母親張桃花為他親手縫製的毛衣如防火隔離帶那樣將寒風推回。
校門外有棵老楊樹，樹皮乾裂成了一片片的魚鱗狀。校門口左右各有兩個高解析度的紅外攝像頭，背對著大樹後面是一處監控死角區域。
鴻順來回踱步，嘴裡呼哧呼哧地往外冒出陣陣白氣，凝結的冰露一串串的掛在他濃密的眼睫毛和漆黑的鬢角處，不多時已經硬的像鞋刷子了。
看著那棵即將壽終正寢的老樹，他忍不住上前倚靠在還算粗壯的樹幹上，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週末，詩雯和鴻順又再次相約在那池塘玩樂，鴻順一改面對詩雯的嬉皮笑臉，以便使她燥熱的心降溫。
在鴻順的提議之下，學生們一致同意將打架的地點放在校門外。原因有三：利用痞子流氓的心理，他們一定以為學生在學校外不會做出捅破天的事；校外有監控，一旦動起手來監控會錄下一切證據；警方在平房區反應時間較慢，但在人流密集的校區能迅速些。
“雯姐，準備充足了嗎？”
“都準備好了，我恨不得今天就捅穿那些人的腦袋。”
“把筆給我！”
詩雯沒有任何懷疑就把那隻用作武器的鉛筆遞了過去，鴻順冷不丁地把它掰成兩半，用力向空中一拋，落進尚未結冰的池塘中……
“你……你這是……”
“一群孩子，下手沒輕沒重的，我不希望週二的新聞頭條上播報出你的名字，學生們和校外痞子打架，死倆傷三，這有什麼意義嗎？”鴻順妄圖做最後的努力。
“你攔不住我，我去意已決。”
鴻順見最後的努力失敗，仰天長嘆一聲，而後拿出一卷透明的黃色膠帶，伸手就要纏在詩雯的脖子上。
“幹嘛，想讓老孃窒息？”
“我在救你，脖子是最脆弱的地方，殺紅眼的歹徒可不會在意你的身份。”鴻順說，“把脖子處用膠帶纏住，裡三圈外三圈，外層再套個圍脖用以偽裝。”
……
兩人又重新交代了明天的注意事項，詩雯從鴻順的眼神看出了依依不捨地告別，甚至摻雜了一種訣別。
“雯姐，我交代你的記住沒？”
“忘不了，就是忘了我父母叫什麼，也不能忘了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