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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潯一定要找出身體的問題，他不允許自己的身上出現未知之事。
溪城人民醫院舊址距離新址較遠，在路上任潯順便將身上被劃得破爛的衣服換了，所以直到太陽落山任潯才勉強趕到。
所幸再沒有出現類似於風刀的情況，除了身上纏滿的繃帶時常引人側目以外，任潯安全抵達。
周立仁所指的破舊居民樓遠遠就可以望見，因為它是附近唯一亮著燈的建築。
任潯在樓下，一旁就是雜草叢生的醫院舊址，夜幕給這片廢墟增添了一份詭異。
月光被烏雲掩蓋，寒鴉棲於枯枝。廢墟吞吐著陰冷的寒風，吹在任潯身上驚起了一個寒顫。
任潯望著這片廢墟，久久不能移開雙目，醫院大樓敞開的大門彷彿黑洞一般，拉扯著任何想要逃逸的光芒。
任潯此刻雙眸黯黑，像個撲火的飛蛾一般朝著廢墟走去，陰風獵獵，寒鴉赳赳，似是一場狂歡。
可就在此時，烏雲散去，月光灑落世間，淨滌了汙濁。
廢墟摒住了呼吸，醫院大樓在月光下顯露著聖潔的光輝，陰風散去，寒鴉揮動著翅膀躲藏在陰暗處，紅色的眼睛內倒映著弦月，不甘的低鳴為這場狂歡劃上了休止符。
任潯的眸子逐漸清澈，神色茫然，月亮毫不吝嗇地將微芒散予少年，月光下的任潯清冷而飄渺，似是塵世仙。
嘎吱，
老舊的門緩緩開啟，屋內人看著屋外仙，時間彷彿被定格。
人不敢妄動，怕是擾仙。
老舊的白熾燈搖晃著，閃爍著微弱的黃色光芒。下方滿衣血跡一身繃帶的少年與一位奇怪的老人對坐著。
這老頭子有著一頭泛黃稀疏雜亂的白髮，戴著單片眼鏡，鏡片上有一塊汙濁，似是血跡。
他戴著緊緻的白色橡膠手套，翻看著一頁頁的檢查報告，指尖還殘留著未擦乾的血液，滴落在桌上未曾察覺。
高挑瘦削的身體被幾乎染紅的白大褂包裹住，濃厚的血腥味瀰漫了整個屋子，不過這對這個老頭而言似乎稀鬆平常，不值一提。
“你的事情老周已經跟我說過了，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老頭的聲音尖銳而有力，他身上並沒有尋常老人的暮氣，反而任潯從他身上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那我的病，老先生你有什麼解決方法嗎？”
“呵呵呵，你為什麼稱之為病？”老人的笑聲尖銳而嘶啞，像是掉了毛的烏鴉。
“不能進食不能睡覺還不算病嗎？”
“哼，你這是五行之軀，半仙之體，怎可能會像凡人一般需要進食或是休息。”老頭輕笑著，嘲諷著任潯的無知。
“？老人家，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任潯覺得這人看小說魔怔了。
老人沒有理會任潯的質疑，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萬物都是相互聯絡的，但仙不同，祂獨立於凡俗之外，不受世間規則所制，不需要同物質世界進行交換，祂知曉過去與未來，全知全能，達到了真正自由的境界。”
任潯看他瘋瘋癲癲一臉陶醉的樣子，確信今天不會有什麼收穫了。
“而要成仙，首先要錘鍊五臟，使得肉體脫離枷鎖，擺脫對物質的依賴，最終達到五行之軀，也就是五臟境。”
“五臟境分為木境、火境、土境、金境和水境，也就是說要先後錘鍊肝、心、脾、肺、腎五個臟器，一步一步將凡軀打造成半仙之軀。”
“五臟境圓滿的標誌便是身體不會再接受外在的能量攝入，也就是你所說的吃啥吐啥。並且身體自我恢復的能力會加大提高，不信你把繃帶拆了，看看傷口。”
任潯打完繃帶之後傷口的疼痛幾乎消失了，任潯還以為是老護士經驗豐富，傷口處理得很好才導致任潯沒什麼痛感。
任潯將身上的繃帶全部拆開，發現傷口早已結痂並且將要脫落，新長出來的面板如嬰兒一般水嫩，與舊面板完美貼合，絲毫沒有留疤的跡象。
“嘿嘿嘿，真是半仙之軀啊！”老頭子看著任潯裸露在外的身體，兩眼放光，還時不時吞嚥幾口唾沫，嚇得任潯當場就想跑。
意識到失態的老人輕咳了一聲，迴歸了正題。
“雖然五臟境有著極強的自愈能力，但不是不死之身，也不能長生不老，因為還不是仙，還未曾歷七劫，依舊是凡人範疇。”
“五臟境之後就是七劫境，也稱之為七識境，需歷七劫。前六劫分別是眼、耳、鼻、舌、身、意。最後一劫，成仙的最後一個坎——斬三尸，要斬斷自己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真正成為不受任何規則束縛、即使是時間也困不住的仙！”
老頭說道激動處滿臉通紅，彷彿成仙之路就平鋪在他眼前，但任潯卻不屑一顧，認為這個老頭子早該進院了。
“老人家，你應該去寫小說，網文界需要你這種人才。”
“哼，不信？”
老頭撇了撇嘴角，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半眯著眼，戲謔地說道：
“你看見了猩紅的天空了吧？你看見了倒懸於天的樹了吧？你看見了連線在眾人腦後的藤條了吧？”
“特定條件下的幻覺罷了。”任潯不以為意，不同的人產生的幻覺總是有著偶然的相似性。
“還有你身上的傷真的是被鐵絲網劃傷的嗎？”老頭逗著二郎腿，一副盡在掌握的神情。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老人家你這麼大把年紀還做著成仙的美夢不覺得丟人嗎？”
任潯被這癔症老頭給整紅溫了，說話攻擊性也上去了。
“五臟境圓滿之後若是拖著一直不應劫，可是會被天地懲罰的，上天的器量可是小的很啊！”
老頭子暗戳戳地警告任潯。
“上天？你指的是對流層，還是平流層，亦或是中間層、熱成層和磁層？”
“任潯，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
“信你？你的成仙理論估計是從哪本廁紙網文上抄來的，多大年紀了，還看這些玩意兒。”
任潯對這老頭說的話是一個字都不信。
“哼，抄？我是個醫生，更是個科學家，請不要侮辱我。”
這老頭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盯著任潯一字一句說道：
“我的成仙理論當然是實驗得出的。”
實驗？成仙？五臟？不用進食……任潯仔細咀嚼著他的話語。突然，任潯想到了什麼。
弗蘭肯斯坦！
任潯倒吸一口涼氣，心臟加速跳動著，身上泛起了雞皮疙瘩。同時死死盯著這個老頭，眼中含著憤怒。
“你實驗用的器官應該不會人類屍體的吧？！”任潯質問著，任潯印象中《科學怪人》中所用的器官是死屍的。
“當然不是！死屍的器官早就沒什麼活性，我偉大的實驗當然是需要健康有活力的五臟。”
老頭的語氣帶著驕傲，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錯誤。
“你！我要報……”
“我說停停，你報警也沒用，上面有人想要我繼續做下去，不然你以為憑藉我一個人微薄的力量怎麼可能推進這麼大的專案？”
任潯心中涼得徹底，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不過你放心，臟器的來源都是國外，沒有一個是我們華夏國，而且都是自願的。”
任潯依舊黑著臉，不願回答。
“任潯，或許你很難理解，倘若一個有著七八個孩子的貧苦家庭，它只要送出一個孩子，就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就可以養活養大並且養好其他孩子，你覺得父母會怎麼選？”
老頭聲音不再尖銳，而是低沉緩慢起來，似是為了安慰任潯。
“那些被送出的孩子們會住進漂亮的大房子，會有吃不完的食物，有穿不完的新衣服，還有老師給他們上課，他們會無憂無慮地度過童年。”
“呵，那他們成年以後呢？開始收割嗎？”任潯冷笑著，罪惡即使披上再好看的皮依舊是罪惡。
“至少他們度過了一個美好的童年，不是嗎？他們至少不會吃了上頓沒下頓，至少不用擔心會在某個時候凍死街頭，至少生命中的某個時間是幸福的，被選中是他們的幸運。”
老頭平靜的語氣掩蓋不了他抽搐著的癲狂的面部表情。
“你這瘋子！”
“瘋子？我看你才像個瘋子！你知不知道你是這世間唯一的半仙！我所有的實驗都造不出一個五臟境，最多達到了半步第三境土境，你是這世間最有可能成仙的人！你這混蛋居然不去應劫，真是暴殄天物！”
老頭越說越激動，神色漲得通紅，聲音尖銳而嘶啞。
“桀桀桀，你不應劫，終會死的！應劫的方法只有我才知道，到時候只有我能救你！”
“瘋子。”
任潯只是重複著，對於這種人渣任潯不願多說一句話。
瘋子？瘋子？瘋子！！！
“但你要記住，他就是個瘋子！他的話只能當作參考，絕不能當真！”
周立仁告誡自己的話此刻浮現在腦海中，讓任潯憤怒的情緒瞬間冷靜了下來。
“這是現實世界，不是小說。器官販賣，特別跨國的器官販賣幾乎是過不了華夏海關的，而且像這種無厘頭的實驗是個人就知道是不可能的，更別說什麼上面有人支援了。至於他說的成仙二境更別提了，寧願信這個都不願信我是秦始皇。”任潯終於回過神來了，這個老頭就是個瘋子，瘋言瘋語的，鬧麻了！
“額呵呵……老人家，這天色也晚了，我就先回了。”任潯不想陪他鬧了，浪費時間。
“欸？喂！你不想活了？！你不應劫真的會死的！”這老頭急了，他就怕任潯不想應劫，這老頭真的很想仙人出世。
“老人家，再見……哦！再也別見了。”任潯不想廢話，直接推門而出，不理會老頭的挽留。
“喂！你住哪？到時候我整理好應劫方法就給你啊！”
“佩奇南路43號！”這是溪城市精神病院，任潯覺得這才是瘋老頭的歡樂老家。
“佩奇南路43號……我記住了！任潯！我會去找你的！”
老頭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正常的笑容，讓任潯一瞬間以為他終於正常了，但任潯不會被表象所迷惑的。
“好！你一定得來！”
任潯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離開，順便把破舊的門關上，阻隔住老頭興奮殷切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