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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朝,景歷六年。
初春之際,氣溫尚在低谷徘徊,正是那乍暖還寒的時節,晨曦與黃昏,寒氣如刺,透骨而入。
大殿中站滿了等著早朝的大臣們,然而等了許久,皇帝還未出現。
底下的大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自從太皇太后仙世,當今陛下已有數月未曾上朝,今日恐怕是…”
然而,還未等這位大臣說完,就在一旁同僚的示意下噤聲了。
順著眾人目光瞧去,原來是陛下近身伺候太監總管元公公來了。
“傳陛下口諭,自今日起朝中要事均交由康王爺和三位內閣大臣處理。自太皇太后仙世,朕身體抱恙,若非重大事情,斷不可隨意擾了朕的清淨。”
太監特有的嗓音在大殿上響起,而聖旨內容像春雷一樣在大臣們心裡炸開。
果不其然,元公公的話音剛落,底下的大臣瞬間炸開了鍋——
“成何體統,這成何體統啊,這哪裡有不上朝的皇帝啊?”
“我等身為大盛臣子,各位職責就是要規勸聖上,勤政愛民,不能貪圖享樂。”
“皇帝身體安康,卻託病不上朝,昏庸昏庸!這是我大盛的不幸啊。”
群臣情緒憤慨,一時間紛紛跪地,請求陛下收回旨意,更不乏有老臣要撞柱死諫的。
一時間,整個朝堂如鬧市一般混亂不堪。
當今陛下九歲登基,自小養在先帝身邊,深受寵愛,天資聰慧卻懶散貪好,不喜政務。
登基後在太皇太后的嚴厲教導下,小皇帝尚且勤政,國家政事處理也還算勤勉,然而自太皇太后仙世不過一年,皇帝越發懶散。
從一日一朝,到三日一朝,後來十日一朝,而今皇帝已有數月未曾早朝。
起初還能聽進去臣子的勸諫,後來直接不會見外臣了,前些日子甚至直接允了幾位勸諫老臣告老還鄉。
眼看著,這是要開始昏君亂政的節奏啊!
底下朝臣吵吵鬧鬧個不停,這時,康王爺不緊不慢的走出來,控制了殿上混亂的場面。
眾大臣面面相覷,誰都知道當今皇上器重康王爺,不僅給了兵權,還允許其插手朝政。
康王爺和先帝乃一母同胞兄弟,和先帝感情深厚,仗著皇帝的信任,如今康王爺勢力越發大了。
明面上對當今皇帝愛戴有加,暗地裡卻是小動作不斷。
如今看來,三位內閣大臣也不得不避其鋒芒,於是乎在眾朝臣的默許下,康王爺主持了今早的朝會。
退朝後,謝大人謝絕了同僚的相邀,回府路上,覆盤起今早朝堂發生的事。
不曾想,康王爺如今竟如此勢大,滿朝文武大臣竟沒有可以與之抗衡的。
三位內閣大臣中,如今那曹忠英已經投了康王爺,另外兩位不知為何,今日竟未出言反駁,反倒讓其主持了朝會。
自皇帝不上早朝,政事逐漸移交給朝臣,皇帝的權力下放下去,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謝光自擔任工部尚書以來,便是以造福百姓為己任,兢兢業業,為民造福。
先帝在位勤於政事,那時大盛政治清明,國力日益強盛,百姓生活也越來越好。
可如今,小皇帝昏庸,權臣當道,這正是亂政的開端,長久下去百姓的生活如何能好?
想到這,謝大人不由得眉頭緊皺,直至回府,依舊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
***
謝府,熹園。
謝采薇聽聞父親上朝回來時,眉頭緊鎖,直接去了書房,更是將自己關在書房了一天,不許下人打擾。
謝采薇便吩咐小廚房備了膳食,準備親自給父親送過去。
書房裡,謝采薇一邊布膳,一邊微微嗔怪道:“我知父親政事繁忙,可如今竟是連飯都不記得吃了,怎能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謝父自知理虧,埋頭用膳,但見女兒如此掛念自己,朝堂上帶來的憂愁不覺間也散了幾分。
望著謝父花白了大片的髮絲和憂愁的眉目,謝采薇忍不住問道:“父親何事憂慮?聽下人說父親自早朝後就將自己在書房裡關了一天了。”
“不過是如今朝廷之事,當今陛下年幼,只顧貪圖享樂,荒廢朝政,而今臣子掌權,黨派相爭,必將亂政,這勢必會動搖國本啊。”謝大人微微嘆息道。
謝采薇自小聰慧,飽讀詩書,雖為女兒身,卻關心時事,心懷家國,對許多大事有著不輸男兒的獨到見解。
謝光也並非迂腐之人,對於女兒的優秀,也是樂於培養的,私下裡父女二人也有時會談論些時事。
謝采薇對於當今皇帝的事,也是有所耳聞的。
小皇帝的生母淑貴妃,生前深受先帝寵愛,早產生下當今陛下後,便撒手人寰,死後更是被追封為孝仁皇后,而同年先帝廢后再未立後。
當今陛下一週歲時就被立為太子,並由先帝親自教養,手把手教導接觸政事。
九歲登基後,在太皇太后親自坐鎮後方,雷厲風行,小皇帝直接掌權理政,群臣盡心輔助,倒是有些明君之相。
也許是過早的接觸朝政,壓抑太久,小皇帝在太皇太后仙世後,便有些放飛自我,開始整日沉迷享樂,荒廢朝政了。
當今後宮中,最後能規勸小皇帝的人去世後,前朝後宮竟再沒一個人能勸諫住陛下。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安靜的小屋上,為其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屋外的幾株桃樹已經迫不及待地綻開了粉嫩的花朵輕輕搖曳。
謝父望著女兒姣好的容顏,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回,猶豫許久開口道:“采薇,或許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
謝采薇聽聞,回眸一笑,目光清澈,對視間好像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當今陛下喜好美色,身邊侍奉之人連太監都必須是相貌清俊的,你若願入宮,以你的樣貌才情,必能被陛下寵愛,屆時可多多規勸陛下…”
謝大人聲音頓了頓,聲色有些沙啞,而後繼續道:“但這對你太不公平,你若不願,為父必不會強求。”
“父親,我願意入宮!”謝采薇毫不猶豫。
“我雖身為女子,但卻想要安穩家國,造福百姓。然而,這世道對女子有太多不公正,我既無法征戰沙場保家國,又不能入朝為官定社稷,但我的心從未變過,我願意入宮規勸君王,造福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