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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小舟又平穩的向前，依舊泛起層層漣漪。
祈安再次轉身，將半個右胳膊伸進了雲水間，攬了晨風在懷，只覺得周身很是暢快，根本沒工夫與幾個神閒聊。
別的幾個千兒萬八年過來，沒少修心打坐，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合歡道人恍惚是往下看了一眼。
不知為何，跟見鬼了一樣，她瞬間轉回頭，往日一張粉臉漲的通紅。
陵光這便按耐不住性子，奇怪道：“咦，你怎地了，臉上怎麼燒起火了。”
蘭花仙老老實實道：“你先說話，你是狗。”
祈安跟著轉回身，看她說的是陵光，趕緊指著絜食糾正道：“他才是狗，你認錯狗了。”
她眼神是不太好，但絜食和祝餘有點像，尤其是還給過自己刀刀，相對比較容易認，印象也深。
絜食：............他得把嘴繃直成一條線，才能忍住不把牙露出來。
難得祈安察覺到絜食不太對勁，於是她趕緊誇了兩句：“你是條好狗，我喜歡你的，除了祝餘，我就喜歡你。”
“到了到了我快到了。”方外道人舉手高呼，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避免船右邊也被誰砍出一條縫來。
這群年輕人，他這把老骨頭真是糟不住。
句芒也往下瞅了瞅了，底下分明是連綿山脈，並不是人間水域。
敖家的小子.....他不能去了大山腳底下住吧。
莫說如今天道許不許，就是許，那小龍崽細皮嫩肉的一條，他能離水？
“這特麼的是西海？”句芒狐疑看著方外道人，表示十分不信。
“嘿嘿嘿，那不是。”方外道人連酒壺都擱下了，雙手一起開擺。
語氣裡甚至多了幾分諂媚：“春神君有所不知，老兒當天與老君瞧過一回。
那小子生來不足，丹丸補氣補形難補命。
剛好，敖家祖上有塊風水寶居，在一處大山腳底。
直上直下的一個萬年靈泉眼兒，直通西海，凡人稱它隱龍潭。
商議之後，給人丟進去了，且養著呢。
咱們只在潭底，絕不去凡界，不算違背天條。
這不，老兒這就到了，下去就是。”
聽起來還算正常，但總覺得這老東西瞞著了啥，句芒繼續盯了好一會才道：“這樣 ，那你還不滾下去？”
“嘿嘿，嘿嘿，這就去了。”方外重新拎起葫蘆，指了指祈安道：“那兔子關係到祝餘君生死，你一眾都收斂點。
嘿嘿。”他又笑了兩聲，站起騰雲沒了影。
句芒坐下摸了摸自個兒下巴，問旁邊絜食道：“你有沒有覺得，那老頭今兒個怪怪的。”
絜食從鼻孔裡呼呼兩聲，斜眼看向又在撈水的祈安，咬牙道：“應是本尊太久沒出世間來，看你一眾蠢貨都怪怪的。”
句芒抬手欲召扶桑木給這饕餮一棒子，絜食跟著將胳膊壓了下去，轉瞬你來我往過了好幾招，難得屁股還在原地坐著。
合歡道人眼看著船下已然行過了人間山脈，再看句芒與絜食手連手，當下又感嘆了一回：特麼的，般配。
她那會之所以憋得臉紅，主要是瞧見底下人間界，正是那拜錯了神的凡女所在地。
當晚旁神沒聽見，她是聽得清清楚楚，炎淵和司命方外老道兒幾人背後下黑手，給春神句芒參了一本。
從此句芒與那凡人命數，嘿，綁成一團亂麻了他，這可比月老倌那紅繩厲害多了。
但這事還不能說，當然不是為著三個老東西著想，主要是合歡道門規矩，沒見面的緣分說不得，說出來就不靈了。
且看春神君這好好郎君，嗬嗬嗬嗬.......一邊是九重天上兇獸孽緣，一邊是人間凡地孤女禁忌....都配，陪極了。
句芒:.....總覺得這死狐狸今天也有哪不對。
他又摸了一把肋骨處，那錕鋙刀著實非凡，禁制拘束著，還特麼能把自己傷成這樣，痛的他半天緩不過來。
絜食捅了他一胳膊肘：“如何，本王的刀不錯吧。”
句芒：........回去就翻翻他那萬年沒動過的庫子裡有什麼好玩意，早晚給這禽獸也來上兩下。
總之，為了避免祈安再次跳下船，句芒選擇了避開這個話題。
太陽的顏色濃了又淡，頭頂的飛鳥去了又還。
當祈安已經不記得她指尖過去了多少游魚的時候，小舟船尖撞破了一彎碩大的彩虹，
星空忽而洋洋灑灑傾瀉下來，連神帶小舟一起裹在無邊璀璨爛漫裡，不再往前，也不後退，風聲也無一絲、
天極處無日月，唯星夜永恆。
“到了到了。”句芒道，說著話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骨。
“這便是天極處？”陵光問：“我以前從沒來過。”
絜食輕“哼”一聲，抖袖起身道：“問天何壽，問地何極，天地何來盡頭，黃口無知。
所謂天極處，乃是上古水神共工怒觸不周山，一時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後女媧斬鰲足為柱以撐天補地，才有了這天盡極處一說。”
蘭花仙喜道：“那你這話的意思是，這地兒有根柱子可以連線天地？和以前的不周山一樣？”
合歡道人扭捏起了身，道：“非也非也，老兒也是知道這些事的。
那女媧雖是為撐天，可神鰲卻也是無辜喪命，死去之後，魂靈不滅，日夜往天庭索要自己的四條腿兒。
且打且鬧且封印，鬧了好幾千年，到底神界理虧，眾神合力將原天極處重新修補，把那四條腿還回去了。
不過，據說補的不太結實，所以這兒就成了個不明不滅，無生無死之地。”
蘭花仙：“你說人話。”
合歡道人：“就是不毛之地，它被結界封印起來了。
至此凡胎不能踏足，神仙不肯過來，要不是出了祝餘君這檔子事兒，老兒倒是真不曉得鑿柏睡這。”
絜食：“你先等下，你年歲幾何，是男是女.....噫......”他往後瑟縮了一下身子。
他看合歡道人皮相是個嬌豔婦人，真身是隻靈活狐狸，卻又開口自稱“老兒”，噫.......個死變態。
句芒伸手一指在戳著星星的祈安，堅定道：“先別吵，先把這兔子丟下去。
然後咱們有仇的尋仇，有怨的報怨，手底下見真章。”
“有道理！”眾神齊齊點頭道，一時目光全部匯聚到了祈安身上。
祈安雙手攏在一起，滿心歡喜回頭。
“下去吧你給我。”句芒揮袖一推，撞破了她手心裡萬千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