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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堅持一下，就一下，快贏了。”
眼前人影已經開始模糊，後背生疼，王平不斷的咬舌尖，提醒自己不能昏迷，就快贏了。
姜平落子依舊迅速，看向王平的目光帶著絲絲欽佩與憂慮。
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王公子，對不起，家國所託，姜奇不敢辜負。停手吧，再下去，你身體撐不住的。”
王平想起了恆王，想起了伯父，想起了計然書，嘴角逐漸掛上一絲笑容。
天生體弱多病，自四歲時就要學習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繼承人，現在還要為一脈傳承竭盡心力。
世間對王平不好，那是王平命數，這些年來王平不曾抱怨一句。若是上天有靈，請給王平一刻鐘，就一刻鐘……
所有人都在盯著這位相貌平凡的少年，在默默祈願，求菩薩真君顯靈，保佑這位年輕人。
時間在不斷流逝，兩人棋局也快接近尾聲。王平的優勢，已經在逐漸轉為勝勢。
姜奇輕輕一嘆，開口道:“這些年來姜奇自認不弱於人，沒想到才入世間，便認識了這麼多人物，姜奇坐井觀天久矣。”
王平輕輕一笑，只是再沒忍住，一口積血噴出，將面前白子浸染。棋盤上，黑白紅三色交織。
姜奇手中棋子滑落，玉石制的棋子，砸在地上，聲音清脆，好似提醒了姜奇，過去抱起王平，衝向早就到來的太醫。
懷中之人昏迷之時還在喃喃，就差三手，就差三手……
天道無情，即使以命入局，依舊輸它三子。
焦遂起身，先向眾人行禮，然後緩緩說道:“棋爭第三場，王平因傷退場，憾負。楚國一負兩勝，文鬥第二場，楚國勝。”
槐安輕輕嘆聲:“縱橫張鵬舉以奇求勝，兩人對局可流傳千古，雖敗猶榮；藍衣孫伯符以勢逼勝，兩國交鋒當竭力求勝，當世人傑；計然王平更是竭盡心血，光明且正大。
三人各有千秋，比起姜奇都不差多少。這一代的百家之爭，看樣子要拉開大幕了。”
鄧明罕見的沒有出聲。
韓宇也是微微點頭，沒有說話。這一世百家的人傑，好像的確是要比以往更多一些。
放在以前，姜奇這樣有成聖之資的人，或許都能力壓一世。而這一世，光一個蠻夷之地的大夏，就有多人能與之匹敵。(先別急著罵，後面有解釋。)
姜昭望向仇煜，神色肅穆，高聲說道:“此次是我大楚僥倖，只是兩國之爭，還請貴國理解。”
隨後又轉向姜奇說道:“姜師兄，不要自責，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配合他下快棋了，莫要多想。”
姜奇輕輕搖了搖頭，面向仇煜，作揖行禮:“大楚姜奇負皇命而來，必須爭勝，請太子見諒，後面幾場，即使依舊如此，姜奇還得全力出手。”
仇煜臉色變黑，出聲喝道:“好大的口氣。你如何贏得，自己心裡清楚。”
姜奇微微搖頭，而後再作揖。
“書生薑奇對此有愧有憾，等王公子清醒後，還請殿下代我請罪，若是來日有緣，定於他把手圖醉。”
看仇煜依舊臉色陰沉，姜昭也只得帶眾人先行回去。
呼延烏維走過來，拍了拍仇煜肩膀，開口說道:“雖然身體虛弱，但卻是一個真正的好漢子。太子殿下，你們可不要負了他，若是你們覺得麻煩，就把人送來長生天，本王找最好的醫師救他！”
仇煜冷哼一聲，不想說話。
呼延烏維走後，西涼公主與槐安一起走來。路過仇煜時一頓，最後又沒有說什麼，便匆匆離去。
《盛世天才小太監》有載:“元光十二年冬，兩國文鬥，三局棋爭。縱橫張鵬舉，瑞王麾下孫伯符，或勝或負，各有風采。第三局，計然王平與姜奇爭勝，已有勝勢，奈何為身體所累，不幸敗北。
為眾人抱薪者，豈可令其凍斃於風雪。時陛下聖旨，令太醫院全力救治，務必留他性命，後以國士待之。”
四夷館內，寒月輕輕放下茶杯，開口笑道:“這中原的炒茶味道果然不錯，回去的時候記得多帶一點。”
槐安輕輕一笑道:“你第一次喝這個是差點苦的吐出來。”
“當時心境尚還年幼，自然吃不得苦，不知這世間苦楚，除難嚥外，還更難言。現在習慣了，自然就沒事了。”
槐安眼神微微一黯，眾人都說西涼長公主如帶刺玫瑰，可五年來，從一個不經世事的受寵公主，到現在殺人不眨眼，她受得委屈，又比誰少了半分。
世間之人總愛幻想指點風雲，覺得自己擁有那樣的家世，擁有那樣的權利，便可以多麼的肆意自由，多麼的英明無雙。
事實卻是，多少人眼界不夠，連自身三尺身都管不住，還想著管心思各異的千人萬人。從世家走出來的，哪個不是人傑？
稍微差點的，早成了累累白骨。普通人誤入這個圈子，就是待宰的羔羊。任你會些奇技淫巧又能如何？
寒月看槐安不說話，又笑聲問道:“今日你對那幾人的評價，居然如此之高，是有水分，還是說？”
提起這個，槐安也是臉色肅穆，開口道:“三人各有所長，放眼百年內的百家傳人裡，也算是能排的上號的。”
寒月眼神輕眨，手指撫上槐安臉龐，貼近他耳邊，魅聲問道:“比起你呢。”
槐安手中紙扇輕拍，寒月卻像是早有所料，側身閃了過去。
“三人雖說不凡，但我畢竟，年長几歲。”聲音中充滿著自信瀟灑。
寒月眼神頓了一瞬，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清貴無比的槐門嫡子。
隨後又反應過來，開口笑道:“自大狂。”
槐安輕笑。
若是沒有當年變故，他才是稷下學院傾心培養的大師兄，儒家幾位聖人，親身傳教的讀書人。
姜奇雖說聖賢書讀的也不錯，但到底出身不好，少了些許格局。而且，天賦，有時候並不是努力，就一定能追上的。
——
蔡府，後院。
蔡文正在跟先生讀書，蔡語詩跟長姐下棋，覆盤今日的最後一局。兩人已經下了一下午，諸多變數，卻依舊沒有算盡。
“好厲害的計然傳人，要是他不暈倒，長則七手，短則三手，恐怕這盤棋就勝負已定。”姜語詩拍手感嘆道。
蔡語晗也是微微頷首，這王平的確是棋藝了得。
蔡語詩頓了頓，隨後開口說道:“長姐，我準備讓小文出去走走，你覺得可行。”聲音有些許忐忑，雖說這段時間相處，她能感受到蔡語晗是真把他們當親人。
但是遊學一事，不但需要人相伴，而且銀兩也頗多，小心了多年的她，終究還是下意識有些緊張。
蔡語晗抬眸一笑，開口道:“為何？”
“雖說書中自有天地，但聖人有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可見出去走走還是好的，眼界的重要性，從這姜奇身上也能看見一二。
再有就是，小文一直在府裡，常年圍繞在我們二人身邊，再加上父親從不過問，難免會養成些許胭脂氣，這樣不好。”
蔡語晗輕輕點頭，此事倒是你想的周到，是我疏忽了，我來安排，爭取讓他明年就出去走走。
蔡語晗微微彎身，長姐辛苦了，語詩先行告退。
說罷，就帶著隨身婢女離去。
等兩人離開後，冰兒才躡手躡腳的走來。然後拿出一張信紙遞給蔡語晗:“小姐，這是那邊新傳來的信紙。”
蔡語晗眼裡綻放出絲絲笑意，就這一眼，如百花盛開。
冰兒低聲說道:“小姐你也真是的，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就把筆墨給他，要是讓世人知道，你這可是要浸豬籠的。”
蔡語晗輕輕翻了一個白眼，哪有這麼誇張，這丫頭看話本子看迷糊了。
“他能把香囊還我，說明自身至少是行的正做的直之人。而且這段時間來，從他書信便可看出其所學淵博，而且一些想法，常常不拘泥於生活，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跟他交流的這段時間內，我也是感觸頗多。你這丫頭，平常也該少玩點，多讀讀書，女子更應明理。”
冰兒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奴婢才不要呢，那些字兒看著就頭疼，不要不要。”
蔡語晗拍了拍小丫鬟的額頭，不再多說。
冰兒看自家小姐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趕緊岔開話題道:“小姐小姐，那個姜奇不來，我都不知道京城居然還有這麼多厲害的小哥哥小姐姐！小姐，你說，明天出場的是小哥哥還是小姐姐啊。”
蔡語晗微微搖頭，開口說道:“若說琴棋二藝，往往練習過後，便無蹤跡。可以藏拙在身。但是書畫二道，所需頗多，要是有大才，恐怕早便出世。”
小冰兒微微一怔，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
“小姐你是說書畫兩場比賽我們可能會輸？”
蔡語晗搖了搖頭，這種事未必沒有變數，只是她並不看好。
文鬥書畫二比，大夏皆敗之，姜奇名聲至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