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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與他對視良久，最後，果斷地收回劍。
“你說的對，我確實不會殺你。”
倒不是浮光心軟，而是因為陸絮和長公主都不會願意她真的對他下殺手。
前者自然是顧念著生養之恩，而後者則是純粹地不懷好意。
陸莊主對於她的決定毫不意外，臉上甚至還生出些覺得自已算無遺策的自得來。
浮光眯了眯眼。
俯身湊到他的耳朵旁邊，低聲道：“我的好父親，唯一一次解脫的機會，你怎麼就沒抓住呢？”
陸莊主眉毛一跳，猛地看向她。
他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是浮光已經抽身離開。
陸絮這副身子本就是強弩之末，這一路經歷過大悲，又在戰火中顛沛許久，能熬到這個時候，全靠她豁達又將養得好。
她到底沒能熬多久。
她死之前，看到這個國家在長公主的帶領下蒸蒸日上。
挑了一個精神不錯的日子，她去見了一趟陸莊主。
算來也才數月未見，浮光再見到他時卻差點沒能認出來。
此時的陸莊主，兩鬢斑白，瘦骨伶仃，臉上的皺紋耷拉著，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哪裡還有以前的意氣風發？
雖然他身上沒有什麼傷痕，但顯而易見，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渾濁的眼珠子在見到浮光的那一刻彷彿亮了一瞬，而後，他以一種不像他這個年紀的速度衝到浮光面前。
“阿絮，爹爹的好阿絮，你來看爹爹了？”
在靠近浮光近前，他卻忽然又止住腳步，接著他收回伸出去的手，在身前侷促地搓了搓。
“我快死了。”
浮光單刀直入地說完這句話，然後認真地琢磨他的神色。
他愣了愣，神色有些怔忡，有些倉惶。
最後，他眼中迸射出狂喜：“阿絮，你帶爹爹走好不好，給爹爹一個痛快！爹從來沒要你做過什麼，這一次，就當爹求你！”
浮光摸著自已鼓譟的心臟，最後在他期許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她最後選擇以一種最為溫和的方式送陸莊主上了路。
臨死之際，他忽然粲然一笑，伸出手如往常那樣拍了拍浮光的額頭：“你看，我養大的女兒，我自然是瞭解的，乖孩子，謝謝你送我解脫。”
他嘴角揚起，很有一種奸計得逞的得意。
浮光一點也不意外，只是認真地看著他說了一句：“下輩子，我不想做你的女兒了。”
陸莊主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那口氣落下的時候，他終究是不甘的。
浮光幫他整理好了遺容，在他旁邊的躺椅上坐下，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她很難想象，陸莊主最後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離世的。
但她想，她肯定也是真心疼愛過陸絮這個女兒的吧？
畢竟也是他曾經如珠似寶捧在掌心裡的寶，若真的無動於衷，也不會在聽到浮光那句話的時候有那麼大的反應。
但是他的心思終究已經無法考究。
浮光想過也就罷了。
陸絮這一生沒有什麼遺憾。
若說有什麼不捨的，便是浮光對於陸紉遇見毒蛇時候的冷眼旁觀。
但是這並不影響什麼。
因為，陸紉早就中毒已久，一條毒性微弱的小蛇只是加速他的死亡，又不算罪魁禍首。
此後，浮光經歷了許多個世界。
她以不同的身份經歷了不同人的一生，但是每次都會有一個叫陸紉的人出現在她身邊。
很奇怪，奇怪到她心生警惕。
她明明知道以萬仞的性子，自封記憶來到她身邊一定是別有圖謀，但是這麼多世的陪伴不是假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心？
足足輪迴了九十九個世界，浮光才清醒過來。
再次回到修仙界，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山中不覺歲，一晃已數年。
掐指一算，這已經是秘境開啟的第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