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第十九章
話說顧青山那廝說話倒是靈驗,嘴就跟開過了光似的,他斷定陛下這兩日會召見他,果不其然,說完這番話後,次日,宮裡頭便來了口諭。
彼時,時辰尚早,練武臺下,今日不知為何,氣勢格外高漲,一個個擼起了袖子,躍躍欲試,前來比試甚至圍觀的人數是往日兩倍還多,險些將整個練武場給擠滿了。
“你可想好了?”
顧青山這日一身禁黑錦服加身,腕口,褲口微微束緊了,頭髮高高束起,全身上下並無一絲裝束,然而他劍眉斜飛入鬢,狹長的黑眸彷彿透著一股犀利的寒光,渾身帶著股子與生俱來的威嚴之氣,目光落在誰身上,任憑誰都不敢輕易抬眼與之對視。
他幾步開外的姑娘低著頭,咬著唇,良久良久,忍不住飛快抬眼看了對岸那道偉岸身影一眼,彷彿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小聲道:“大人……大人可是……可是因著郡主的緣故?”
姑娘似有些不甘問著。
顧青山聽到這裡,雙眼一眯,他削薄的唇輕輕抿起,面部的輪廓嗖地一下凌厲的起來,漆黑的雙眸裡瞬間染上了半分寒氣,一動不動的落在了對方的身影上。
對方嗖地一下將頭一低,有些心虛畏懼的躲過了這道犀利的目光。
半晌,顧青山的聲音淡了半分,只淡淡道:“與郡主無關。”
頓了頓,顧青山目光一抬,視線在練武場眾多府兵身上掠過,淡淡道:“你是由我帶回府的,去留自該由我處置。”
“其二,須家中並無妻妾——”
“其三——”
“比試留取前三名,供白姑娘挑選——”
往日尋常的比試成了比武招親,任憑哪個不會激動亢奮?
有人起鬨看戲,有人躍躍欲試,最終,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第一個跳出來的竟是個十六歲的剛剛被召入顧家軍的新兵蛋子。
蕉月卻道:“哼,倒是便宜她了。”
話一落,安陽描眉的筆微微一頓。
細數昨日那姜明月令人髮指的種種,以及愚不可及的種種。
顧青山見場子熱鬧了起來,便揹著手,毫不感興趣般直徑離去了。
蕉月道:“奴婢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感覺,許是她太勤快了罷,一入郡主府,便將整個府裡上下打掃了一遍,一跟來了將軍府後,又忙上忙下,勤快得委實有些過了頭,總覺得是個……是個有些心眼的。”
綠雲、蕉月也有些意外。
就跟她們郡主在虐待她似的。
每日早起,府中的比武臺都有賽事,這是將軍府幾十年來的規矩和習慣,不過前院的練武場距離後院稍遠,往日裡的喧譁聲輕易傳不到後院來,這日卻隱隱聽著熱鬧非凡,竟還時不時敲起了鑼打起了鼓,陣陣喧鬧聲竟都傳到後院來了。
小丫頭連說帶喘的通報著。
桃酥津津有味的說著。
蕉月陡然這般說著。
話音剛一落,便早有前去打探的跑腿丫頭氣喘吁吁跑了來,稟道:“郡主,郡主,大人將……將之前從安伯侯府帶回來的那個白姑娘帶走了,現下正在……正在練武場為她挑選夫婿——”
“哦,竟還有這等事兒?”
顧青山聞言,已知她的選擇,狹長的雙眼一抬,身側的綏進立馬興奮地上了臺,大手一揮,衝則底下的府兵們道:“兄弟們,擂臺開始了,今日可不是以往的比試,今日可是一樁比武招親的比試,爾等想清楚了再上臺,莫要為了逞一時之勇,贏了比賽可是要對人家姑娘負責的哦!”
話說此時的安陽初醒,正由綠雲、蕉月伺候著洗漱。
一時,整個練武場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可謂人聲鼎沸,許久不曾這般熱鬧了。
綏進也是頭一回主持這般賽事,自是激動連連,打趣一番後,開始宣了賽事規則:“其一,須三十歲往下——”
在這之前,蕉月和綠雲正在安陽跟前,上那姜明月的眼藥來著。
此訊息一出,瞬間整個比武場一片沸騰了起來。
安陽坐在梳妝檯前,親自瞄著眉,淡淡發問著。
“何處這般喧譁?”
聽到這喧囂聲——
蕉月說著,給安陽倒了杯茶,道:“旁人瞧著那個白姑娘柔柔弱弱,柔善可欺,可奴婢卻覺得不是個善茬。”
話說那名叫蔣三的年輕後生上臺後,瞬間遭了旁人的起鬨說笑。
跑腿丫頭桃酥興致勃勃道:“好像是說哪個比試贏了,便讓她嫁給哪個,哦,對了,大人還許她可自行挑選,可從前三名裡頭挑一個。”
不提,她差點兒忘了還有這號人物了。
顧青山淡淡說著,聲音已然轉冷。
安陽有些詫異道:“哦,蕉月此話何意?”
“哎,我說好你個蔣三,毛都還沒長齊,你猴急個啥,你還嫩著呢,這等機會合該讓給隊伍裡的哥哥叔叔們才是——”
許是,聽到他話中的凌厲,良久,良久,身後姑娘咬咬牙道:“奴婢……奴婢一介孤女,早已無路可去了。”
他府中的府兵皆是精銳部隊,京城京兆府或者兵部又或者其餘部門遇到棘手之事,皆是從他府中借調人馬,可謂以一敵三,甚至敵五,待遇自是不差。
“哦?”
“前院發生了何事?竟這般熱鬧?”
說著,身子微微一轉,直接用後背對著那名小姑娘,顯然已不想再多言了,直徑最後一次道:“要麼,我會給你一筆安置銀兩,你自行出府安頓,要麼,今日在此處,我為你擇一夫婿另選一處去處,你自己選擇。”
一個落難的孤女,並不算埋汰了她。
老太君沒有讓人請安的習慣,只需隔日去北苑一家人一道用晚膳而已,故而,倒是省了每日的晨昏定醒,倒也讓安陽樂得自在。
安陽頓時將手中的眉筆一收,眼尾頓時輕輕上挑,瞬間,眼中春波溜轉,安陽彷彿十分感興趣道:“怎麼個挑法?”
安陽如是說著,依稀記得回到郡主府次日,也聽說紫黛提過這麼一嘴。
綠雲見狀,立馬附和道:“郡主,蕉月的直覺一向極準,向來不會無緣無故對人有這麼深的敵意。”
頓了頓,又道:“我聽宮中的老嬤嬤曾說過,這越是柔善可憐的女子,往往越要提防,因為溫柔有時是一件厲害的武器,能夠保護自己,也能夠傷了旁人,那個白姑娘橫豎是不該入府的,一來橫豎是給郡主遭了非議的,如今將她給許了出去也好。”
綠雲冷靜說著,她的性子要比蕉月平和許多。
安陽倒是對綠雲有些另眼相看道:“喲,咱們家綠雲出息了,竟還會這麼多彎彎道道,不錯不錯。”
安陽毫不吝嗇的誇讚著,綠雲臉一紅,道:“郡主。”
安陽笑了笑。
一時想到,這個被顧青山領回來的婢女白姑娘,她倒是沒怎麼在意,說膈應,也確實有點兒,說真在意,也確實沒有,她堂堂郡主,犯不著讓個平白出現的孤女給擾了心情。
不過,卻也確實不好處置。
若說發落出府罷,滿京都知道她府裡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雖安陽不介意流言蜚語,到底不想再給人徒增笑柄。
若說留在府裡,重用是不能重用的,安陽原本念起孤苦,預備留她口飯吃,如此作罷。
卻不知,那顧青山如何冷不丁將人給處置呢?
莫不是是因為昨日——
哼,倒也還算是有些眼力見。
安陽正腹誹間,這時紫黛竟大步來了,一臉高興道:“郡主,宮裡的口諭來了,陛下召大人入宮,太后也讓郡主隨大人一道入宮,說許久不見郡主,想孫女兒了!”
紫黛一臉喜笑顏開地說著。
安陽一聽太后想她了,頓時立馬從梳妝檯上起了身,一臉高興道:“快,快伺候本郡主更衣,本郡主要入宮給皇祖母問安!”
頓了頓,又立馬道:“要喜慶些,皇祖母就愛花花綠綠的。”
安陽如是歡快的說著。
就跟兒時走親戚般高興欣喜。
顧青山一入內,便對上安陽歡快的笑臉,這發自內心的雀躍,甚至比成親當日還要高興。
顧青山步子一頓。
這時,安陽一抬眼,看到他的到來後,臉上的笑容就跟變戲法似的,一瞬間消失不見了。
顧青山:“……”
話說,夫妻二人匆匆洗漱一番,更衣焚香後,便登上顧家的馬車,緩緩朝著宮內而去。
安陽出宮已逾近二十日了。
跟每年春秋兩季出宮般,回宮時,總是迫不及待地。
偶爾回郡主府小住還好,郡主府是她的府邸,沒有什麼自在不自在的,然而宮家小住起來,總覺得怪怪的,前一兩日還算新鮮,日子一久,便日日盼著入宮了。
宮裡有皇祖母,那裡,才是她真正的家。
至於顧家,跟宮家也不遑多讓。
馬車內,顧青山端坐得筆直,像棵松柏。
他這日又換上了他的一身青袍,七品芝麻官的官服。
一品二品的官服,安陽在宮中倒是常見,至於七品……呃,還真是所見不多。
看著確實不如一品二品大員的威武霸氣,不過,許是大員皆是上了年歲之人,四品之上的官吏少說也有三、四十歲了,二十餘歲的幾乎沒有,更甭提一品二品大員的,多是鬍子白花,甚至身形膀圓的叔伯之輩。
像顧青山這般年歲,正經當官的年輕人,其實並不多見。
顧青山這人人高馬大,身姿筆挺,不缺武人的冷傲英氣,又不失文人的儒雅清冷之氣,尤其,皮囊真是不賴,他的眉眼生得極好,睫毛濃密,眼窩深邃,雙眼漆黑幽深,裡頭像是一口深井,輕易能將人的目光吸附入內。
這樣的人,便是披一身麻袋在身,也是好看的。
這樣的人,倒是完全配得上他“探花郎”的名號。
據悉,當年在坊間有言論稱,安陽郡主的美貌在滿京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而顧無憂的英姿在滿京排第二,無人敢排第一,當年更有無聊之人,給滿京貴公子貴女配對,每人都有官配,唯獨安陽和顧無憂,無論配誰,總會有異議。
最終,甚至有人提議,將他倆配作一對。
當年的戲言,沒曾想,成了真。
顧青山配她安陽,無論是從身份還是身姿相貌,其實並不算辱沒了安陽。
不過,強扭的瓜,總是沒那麼的甜。
尋常人入宮面聖,多少有些緊張,安陽不同,她入宮是回家,至於身側之人,只見他端坐得一絲不苟,哪裡又有半分緊張可言?
顧青山當年在皇家書院那會兒,可是能時常入宮的。
大抵是一路漫長,對方言語寡淡,一路頗為無趣,又大抵是這日能夠回宮,安陽難得開心輕鬆。
她甚至還偷偷往馬車裡備了些行李,預備回宮中小住些時日,最好,住上她個三五月再出宮,那便再好不過了。
於是,心情甚好之餘,難得主動開了口,卻是淡淡揶揄道:“聽說夫君將那枚美婢賜人呢,這……不好罷,怎麼著也是夫君特意辛苦贏回來的,就這麼隨隨便便將人賜了人,豈不可惜?”
馬車裡,安陽捏起一塊蜜餞,輕咬了一口,如是說著。
顧青山聞言,淡掃了她一眼,道:“為夫本意將功補過,不知為時可晚?”
呵!
還為夫!
為你個夫的頭!
還將功補過?她才不信!
依安陽看,他不過是為了他那些下屬謀求福利罷了。
安陽本欲揶揄來著,卻不想,反被人揶揄,頓時不甘示弱道:“聽說那婢子可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夫君真的捨得?
安陽繼續冷嘲熱諷道。
話一落,顧青山忽而緩緩轉過臉來,視線在安陽臉上細細端詳一番,看得安陽都快要心裡發毛了,方見那顧青山一字一句道:“郡主美貌,天下無人能及,何人配在郡主面前稱一個‘美’字!”
顧青山淡淡說著。
雖在夸人,不過,面上宛若一汪千年井水,絲毫不見任何波動。
喲,他這……嘴裡倒是難得吐出幾句象牙來了,都說唇薄者,性刻薄,難得,難得!
不過——呵,瞧瞧這違心之言。
不過,話雖違心,她卻也——愛——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