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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送個房子就送個房子,幹嘛說得這麼——”
杭思舟抿了抿嘴，聲音卻變了味道，尾音翹起,入耳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矯情。”
蕭航不反駁，只是依舊深深看著他：“可以嗎？”
夕陽光透過微微開啟的窗玻璃,將男人的黑眸染成了一種奇異的深赭石色。
像是之前看到過的，漫漫晚霞下的海平面。
杭思舟視線微微下移，落到了男人挺拔的鼻樑上。
呼吸間都是來自對方身上的味道,洗衣液混合男士木調的香水,冷冽中帶著幾分說不清的甜。
視覺嗅覺全部被佔據,連著眨了好幾下眼睛之後，杭思舟才忍住沒讓自己喉頭那一聲“好”滾出來。
自從感知到蕭航的某種心思後,他現在面對著蕭航,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無措了。
但沒辦法否認,這種時候，心臟還是很不聽話。
男人很專心在開車。
響亮的“滴——”聲中止了車內無限延伸的曖-昧氣氛。
杭思舟滿意地看著自己輸入的文字，輕快敲下傳送鍵。
重新得到自由的腦袋幅度很小的歪了歪,杭思舟看著近在咫尺的薄唇：“我——”
蕭航盯著他看了兩秒，沒堅持要答案。
他抬起手,抓住男人剛才往下滑，轉為捏著他下巴的手指，輕輕往下一拉。
下一秒。
【舟舟：我覺得蕭航可能不止喜歡我。】
隨著他打字的動作，濃長的眼睫一顫一顫的。
【舟舟：我也想說啊，不是你們之前抗議我，讓我少在群裡秀恩愛的嗎？】
【秘密，不告訴你。】
【舟舟：他要給我買房子，還說——】
隨著他的動作，男人越發靠近，兩人的唇幾乎能碰到一起去。
【清退出了群聊。】
【顏大帥哥：他說什麼了？】
蕭航抬眼。
這一段路車流密集，應該也不會分心關注他做什麼。
【舟舟：你問我，我問誰？】
他重新靠回椅背上，含糊著說了句“我要再想想，你快開車”之後，再無聲音。
【舟舟：算了，這話我就留給自己了，不說你們聽了。】
【顏大帥哥：？？？】
【顏大帥哥：清清怎麼了？幹嘛退群？】
一抹斜陽落在那上頭，像是翻飛的精靈翅膀。
車匯入車流中，緩緩往前。
杭思舟點開“兄弟盟”的群。
他摸出手機，解鎖的時候，視野餘光特意瞥了瞥蕭航。
車窗未完全關攏。
【顏大帥哥：舟舟，你這就不厚道了，話說一半什麼意思啊？蕭航那麼有錢給你買個房子不是很正常？】
杭思舟看著側面一直沒有變化的車，有些憋不住了。
【顏大帥哥：估計是點錯了，我找他加回來。】
【舟舟：我死了。】
鬆開男人的手指，杭思舟把人推了回去。
【清：……】
【清：？？？】
一下一下快速跳著，杭思舟懷疑，蕭航已經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顏大帥哥：？？？】
雖說他們的車停在了臨時停靠區,此刻時值下班高峰期,確實還是影響到了後面的車輛。
蕭航很努力才讓自己收回視線，繼續專注開車。
杭思舟皺了下眉,往後看了一眼。
指尖在輸入框上懸停，好幾秒後，杭思舟將原先打在裡面的一段話全部刪除，重新輸入。
微微往右照著的後視鏡裡，青年唇角揚起上翹的弧度，兩邊的梨渦清晰可見。
幾分鐘後。
【顏大帥哥：清清說他不回來。】
【舟舟：為什麼啊？】
【顏大帥哥：他說，除非你保證不再在群裡聊有關你和蕭航的事情，不然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舟舟：……】
-
與申敏雲不同的是，蕭航的母親康穎在五年前再婚了。
她的再婚物件是一個大學教授，叫曹知文，戴一副細框眼睛，氣質很儒雅。
曹知文空閒時間非常喜歡做菜，今天的晚餐也是他做的。
幾人圍著圓桌，一起吃飯。
蕭知涵最近黏杭思舟黏的厲害，只要有杭思舟來，永遠都是和他在一起。
做什麼都要拉上他。
今晚也是，吃什麼菜必須杭思舟幫她夾，魚骨頭也要杭思舟給她剔，要不是奶奶規定吃飯一定要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這會兒怕是已經坐到杭思舟身上去了。
——在杭思舟那邊過週末的時候，她就這麼幹過。
飯後，康穎端著餐盤迴廚房。
她這邊向來分工明確，她擦桌子老曹洗碗。
剛放下碗，身後蕭航的聲音傳了過來。
“媽，上次你提過的，湖畔那邊的房子開盤了麼？”
康穎轉過身：“你終於決定買房子了？”
和別的成家立業的男人不同，蕭航哪怕手裡有了難以計數的金錢，他也一直都沒有買過房子。
康穎勸過他好幾回，都被他敷衍了過去。
“嗯，”男人淡聲道，“思舟和我準備重新買套房子。”
康穎怔了怔：“你們……一起？”
蕭航“嗯”了一聲。
女人拿起一旁的抹布，有些無措地反覆擦著手。
直到手背被擦得有些發紅了，方才抬起臉來，笑著說：“上次你說不用之後我也沒繼續關注了，我明天去問問。”
蕭航微一點頭：“行。”
說吧，他轉身走了出去。
廚房裡又只剩下康穎夫妻。
女人緊緊捏著抹布，看著兒子的背影往客廳裡去，最後坐在了杭思舟和蕭知涵身旁，俯身過去，含笑看著他們。
盯著他們一家三口看了好一會，一個奇異的念頭突然湧上康穎心頭。
她轉回身，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老曹，你說剛才阿航是不是故意和我說這個事的呀？”
專注洗碗的曹知文：“說什麼？”
康穎瞪了他一眼：“他來問我買房子的事情，他可比我這種家庭主婦訊息靈通多了，而且還有助理可以幫忙，想要了解新樓盤開盤什麼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嗎？”
所以蕭航來和她說這件事，只是為了告訴她，他們夫夫要買新房子了。
康穎的目光再次投到客廳那三人身上。
蕭知涵正坐在蕭航和杭思舟中間的。
康穎看得出來，即便兩個爸爸都在，小姑娘現在也是更偏向杭思舟。
這是人類一種本能的反應，身體會更靠近那個她當下喜歡的人。
不過兩週多的時間，杭思舟已經完全贏得了小姑娘的喜愛。
“你以前總擔心他們感情問題，現在他們準備一起買房子了，這不是好事嗎？”
康穎蹙起眉頭：“話是這麼說沒錯……”
這些年裡，她不時會與杭思舟的母親見面。
大概是不希望申敏雲擔心，杭思舟一直都在自己母親面前營造出一種夫夫關係融洽的表象。
但在她這，杭思舟永遠都是疏離和客氣的。
他似乎從來沒有準備過要融入這個家庭，不管是對她，對蕭航，還是對孩子。
說沒有心理落差是假的。
康穎並不怨恨杭思舟的“殘酷”，畢竟，一開始知道真相，總比最後孩子矇頭告訴她，要離婚的強。
她只是——手背突然一暖。
曹知文握住了她的手：“煩惱這麼多做什麼，孩子有孩子自己的福氣和人生。我們做父母的，能做的便是他們摔倒的時候多鼓勵支援，他們開心的時候多為他們開心，這樣就夠了。”
康穎垂下眼，腦子裡有些亂，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丈夫。
這時，又有腳步聲往他們這邊走。
康穎抬起頭來。
只見杭思舟已經走到了門口。
視線相觸，杭思舟先叫了一聲：“媽。”
一回生二回熟，現在杭思舟喊起媽來，已經基本沒什麼心理負擔了。
“涵涵說爺爺下午給她做了布丁，想吃。”
康穎聞言，擺手：“不行不行，她才剛吃完飯，你們不能這麼慣著她！”
“難得的呀，而且我剛才觀察過了，她晚餐主食吃的也不多，我都已經答應她了！”
青年朝她笑了一下，眼尾彎起，瞳孔在光下透著晶亮的光澤：“你就當……給我一個面子？”
面對著這樣的杭思舟，康穎完全沒辦法拒絕。
她瞪了一眼對方，轉身，略顯無奈地端出一盒布丁：“只准她吃一個！”
杭思舟接過：“哇，怪不得涵涵想吃，這個做的好好看，我也想吃！”
青年步子輕快地往外而去。
曹知文看著他的背影，笑著說：“多可愛的小孩呀，阿穎，等下走的時候你把冰箱裡的布丁打包幾個，讓他們帶回去。”
康穎眼裡漸漸也染上了笑意：“知道了！”
罷了罷了，她想再多也沒用。
曹知文說的對，蕭航自己喜歡最重要，日子都是日子過下去的。
做父母的，支援便是了。
-
《一起去旅行》正常是間隔兩週拍攝一期，週五出發。
這一期距離他們比較近，坐車便可前往。
兩人便沒有提前將蕭知涵接過來，讓她上完週五早上的課再去學校接她出發。
週四晚上，杭思舟待在家裡慢吞吞收拾著行李。
買房的事情最後還是耽擱了下來。
哪怕蕭航說了很讓他心動的話，但杭思舟還是有些猶豫。
現在這房子雖然膈應人，但他也住了這麼久了，再多住一陣子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
蕭航也說過了，是由他全權負責的裝修，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兩天，杭思舟關注了不少賣房買房的app，準備平時空閒的時候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房子。
既然是“家”，那肯定是兩個人一起費心思才合適。
——不能完全交給蕭航一個人去煩惱。
收拾完衣物後，杭思舟的視線落到了那本《如何做一個大猛1/0》上。
盯著封面看了一會，杭思舟把書一併塞進了箱子了。
不管這書多麼專業，只要想到那天被蕭航撞見的場景，杭思舟就一個頭兩個大。
為了避免以後發生更多奇怪的瞬間，還是把書還給偶像，讓偶像自己去“學習”吧。
剛塞好書，蕭航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收拾好了？”
杭思舟癱到沙發上：“好了。”
蕭航的目光落在他空空的手指上：“戒指不帶嗎？”
“不帶不帶，”杭思舟甩手，“一億多戴在手上，還是太招搖了。”
蕭航垂眼看著他，目光幽幽的。
杭思舟覷他：“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這鑽石我很喜歡，真要丟了或者被人拿了找不到了，我到哪裡哭去？”
都說到“哭”了，男人便也彎了彎眼睛：“那就不帶吧。”
見人穿過他要往臥室裡走，杭思舟伸手拉住了他襯衫的衣襬。有關這個鑽石的問題，一直盤旋在他心裡，他快憋不住了。
只是直接問，他又有點問不出口。
想來想去，找了一個折中的問法：“有人和我說，你這鑽石原本就是給我拍的，我不大信。”
“為什麼不信？”
杭思舟理所當然地說：“我從沒和你說過想要這個鑽石，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個？”
蕭航垂在身側的手握起拳，又很快鬆開：“你說過。”
“啊？”杭思舟從沙發上坐起來。“真是給我買的？我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蕭航卻不再回答，而是沉默地拉開了他的走。
直到走到臥室門口，他才停步下來，輕聲說：“自己想。”
杭思舟對著他的背做了個鬼臉。
狗男人，還賣起關子來了。
有景清的那句話，杭思舟很確定他絕對沒有在蕭航拍的時候說過自己想要。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杭思舟歪著腦袋靠在沙發上，對著臥室門口發了好長時間的呆。
-
這一次的拍攝地點在距離他們城市不遠的一個小鎮上。
這是一個有好幾百年曆史的古鎮，這兩年，直轄管理的政府一直致力於小鎮的修葺和開發。
好不容易在今年下半年完工了一期工程，自然希望能快速引流，回本一波資金，繼續後續工程。
《一起去旅行》節目組成為了他們最先想到的，也是最適合的一個宣傳方式。
只是眾人到的時候，小鎮突發罕見的大暴雨。
原定要去住的幾個房子設施過於古舊，一時間承受不住這麼高的降水量，怕有漏雨漏電風險，節目組只得安排眾人先在酒店應付一晚。
節目的正常拍攝只能延期到第二天。
抵達酒店後，蕭知涵看到了樓下的滑滑梯，嚷嚷著要下去玩。
蕭航只得陪著，讓杭思舟先將行李什麼的拿上去。
杭思舟開啟箱子，正要準備收拾行李，有人過來敲門了。
杭思舟開門，是向勁。
“涵涵呢，我家天天一到這邊就吵著要和涵涵妹妹玩，果然有了喜歡的妹妹就不要爸爸了！”向勁的大嗓門，什麼時候都元氣滿滿的。
杭思舟：“我家的是看到了滑滑梯就不要爸爸了，這會正在樓下快樂呢！”
向勁哈哈大笑。
杭思舟說話的時候，收拾的動作沒停。
“誒，”向勁抓過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張陸塵風給他的cd，“舟舟，你喜歡雋呀？”
杭思舟頓了頓：“你也喜歡他？”
向勁點頭：“我和他合作過兩回，那兩首至今都是我最最滿意的作品。”
與陸塵風不同，向勁是知名的音樂製作人，製作過不少爆曲，對於音樂的獎賞能力是非常強的。
連他都這麼說了，杭思舟的好奇心徹底被點燃。
向勁離開後，杭思舟火速開啟手機的音樂軟體，照著cd上的曲目，隨便搜尋了一首。
他掏出耳機帶上。
當第一個音符流淌入耳朵的時候，杭思舟就不動了。
他站在那，一動不動地聽完了一整首曲子。
然後，搜尋第二首，再次一動不動地聽完。
再然後，第三首，第四首，第五首……
直到雙-腿隱隱發酸，杭思舟才從那種極度沉浸的狀態裡回過神來。
大腦皮層一陣一陣的發-麻，心臟高速跳動個不停，呼吸間，似乎能感受到血液急速的迴圈流通。
不光如此，他的手指尖，也在微微顫-抖著。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杭思舟猛地轉過身。
蕭航垂頭換完鞋子，抬眼便見杭思舟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雙眼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你——”男人微微皺眉。
“蕭航，你感受過找到靈魂伴侶的感覺嗎？”杭思舟開口，聲音裡也帶著顫。
蕭航本來在往裡走著，杭思舟這麼一句話，突然把他釘在了地上。
“我以前一直覺得這種東西很荒謬，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一個人完全懂你所想呢？”杭思舟迎著他走過來。
青年耳朵裡還塞著耳機，但他臉上流露出的，是一種深深沉醉的模樣。
他看著蕭航，眼神又深情又坦蕩直白，“現在我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完全能夠將虛浮在你腦子裡的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化為現實，甚至，能將他們變得更好更動人。”
說到最後幾句，杭思舟甚至激動到雙眼泛紅。
“你的靈魂伴侶……”
蕭航看著眼前吐露著動人話語的愛人，心頭一片激盪，想要伸手把人摟入懷中——
在他要碰到對方的瞬間，杭思舟驟然轉過身，把桌上的cd抓起來，展示給他看。
“你聽過雋寫的那幾首歌嗎？”
“雋？”蕭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他本身對音樂不感冒，這些年會聽的，除了一些老歌之外，也就杭思舟發行的那些曲子了。
杭思舟把cd抱在懷裡，眼裡的激動滿的快要溢位來了。
“啊啊啊啊啊我好喜歡他，我宣佈，從今天起，他就是我的靈魂伴侶了。”
像是聽到什麼無比荒謬的話一樣，蕭航瞬間沉下臉來。
他快走兩步，想去質問杭思舟到底什麼意思時，杭思舟已比他更快一步轉身往臥室方向走去。
不光如此，杭思舟還邊走邊說：“行李你收拾吧，我繼續去和他進行靈魂溝通了。不到吃晚飯的時候，別找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