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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什麼才能驅使沉眠的亡靈心甘情願重複感知著死亡的痛苦, 從地獄甦醒返回人間戰鬥？
只有刻進靈魂深處的眷顧與執念。
與帝國南境毗鄰的魔獸山脈每幾百年就會有一次獸潮暴動，放眼帝國，只有南境的人民將對野獸侵襲的憎恨刻入了骨髓裡。
每一次城破流血、家毀人亡, 南境土地上亡魂的哀怨痛苦就增添一分。
千百年對家園的愛與執念累積下來，當卓爾溝通地獄, 替這片土地請求亡者復甦庇佑生靈的時候，才能喚出一整隻無盡的亡靈軍團。
“而那些亡靈埋葬入土重新安息以後, 怨氣消散, 就再也不會被喚醒了。
等下一次有人成功施展出這一門亡靈大咒，許會是無數年以後，某位亡靈法師在一個災害致使毀滅的遺址廢墟之上了。”
反正目前看來，帝國內外，是再沒有“亡靈復甦”成功施展的條件了。
那場浩大華麗令卓爾一舉成名的亡靈魔法, 至少百年內會是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場空前盛大的絕響。
“原來如此。”費什若有所思。
“都過來吃飯了，我今天特意用一個來自北方的吟遊詩人推薦的菜譜做的，卓爾快來嚐嚐味道！”
卓爾把嘴裡的食物咀嚼嚥下，拿起叉子插了一小塊雞肉放伯恩面前讓它聞了聞。
她沉斂了語氣：“費什先生，一味追求強大, 是會傷害這個世界的，而這也不該是一名法師應有的初衷。
文森特是一個面相稍微有些兇厲的鷹鉤鼻男人。
而客廳裡，已經從學院回來的師生二人正坐在圓幾前討論著一張未完成的魔紋法陣落點走向圖。
伯恩抱著貓噠噠噠跑過來，仰頭期待地看向主人。
卓爾神色疏離淡漠，將面前的古籍愛惜翻到了自己將要研讀的那頁，委婉結束了談話，“費什先生，和您交談很愉快。”
卓爾起身剛走到餐桌前，就被內麗夫人隔著手套撕了一塊雞肉塞嘴裡，她右臉頰頓時鼓了起來。
他跟自己的學生正交流著，鼻子突然動了動，“什麼味道？”卓爾看向他，表示自己並沒有聞到。
“魔法師要有自己的操守，而我們歸屬於學者。”
“但即便這樣, 亡靈法術的強大也毋庸置疑不是麼？
只是大咒就可比旁系法術禁咒的威力，若有朝一日您晉升魔導登入亡靈魔法殿堂, 真不知道還能開闢出怎樣恢弘壯闊的亡靈屬系禁咒魔法……”
大法師不介意旁人在她研究之外來打擾交流，但這裡是圖書館，她已經耽誤不少學習的時間了。
一千多年前, 世界大破滅黑暗時代遺留下來的慘痛教訓告訴我們, 魔法師不能成為統治階級的一份子, 更不能插手其他行業，成為武器或者幫兇，這是底線和鐵律。”
說完，他對卓爾笑道：“多謝指導，今天見到您很高興，卓爾法師，我期待看到您未來的成就。”
聽他這麼說, 卓爾頓時失去了交談的興趣。
只有暗黑者才會只看重法術的威力, 可魔法不僅止於術，它更是一門涉及到自然本源、高深精妙的學問。
但這樣一個條件苛刻到近乎於沒有機會施展出來的法術, 卓爾竟也精研掌握，費什不由在心裡對這位大法師的博學認知程度又拔高了一層。
費什識趣起身告辭，對伯恩點頭道：“您看完以後書請直接留在桌上，我今天會在圖書館待很久，我來還就行。”
日落時分，在位於銀畔橋附近文森特魔導師的家中，渾身綁滿繃帶的小骷髏正蹲在門廊前摸一隻毛髮順滑銀亮的大貓咪。
內麗夫人在廚房忙活著，此時將烤好的整雞端上餐桌。
不愧是強大卻又神秘的高階亡靈魔法。
“鮮嫩多汁，味道很不錯。”
伯恩鼻子位置的繃帶動了動，像是深吸了一口氣。
亡靈不用也不能吃東西，但聞到了香味，聽主人這麼一描述，小傢伙就像自己也嚐到了味道一樣歡喜，心滿意足抱著貓又跑開自己玩去了。
文森特來到桌子旁，親吻了一下妻子的臉頰，篤定道：“是你身上的香味。內麗，你換香水了！”
內麗夫人抬手摸了摸脖子，忐忑道：“怎麼，這個味道你也接受不了嗎？”
魔法師需要跟無數種魔藥打交道，而許多原材料都有各種異味。
可倒黴的是文森特的鼻子十分靈敏，他每次做實驗，分離提純藥劑以後都會頭暈，嚴重時還會嘔吐過敏。
這也導致他對許多劣質的香精味道深惡痛絕。
內麗為了丈夫的身體著想，許多新增了香精的日常用品都不太敢用。
“不，這個還挺好聞的，有一點淡淡的鳶尾花甜香，絕對的清新天然，很適合你。”
難得妻子能找到一款他的鼻子能接受的香水，文森特也挺高興，發自內心讚美著愛人。
內麗夫人笑得有些甜蜜，淺淺親吻了一下丈夫，目光隨即轉向卓爾。
腰背筆挺的黑髮法師已經坐下，將餐巾布疊好放在腿上。
卓爾早已習慣了老師與內麗夫人的恩愛。
她此時坐姿端正，低頭將一小塊雞肉骨頭吐到盤子裡，注意到內麗夫人的視線，抬眸詢問般回望過來。
內麗目光挪開看向丈夫解釋道：“不是香水，是一位女士推薦送給我的一整套沐浴護膚產品，說其中天然成分居多，市面上並沒有流通。
那位小姐人挺客氣，還送了我不少禮物說是酬勞。”
文森特為妻子拉開椅子，一併坐下開始用餐。
“酬勞？是什麼比較棘手的事情嗎，跟酒館生意有關？”
“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小忙而已。她挺用心，給的酬勞和禮物都是我喜歡且家裡都用得上的好東西……”
內麗夫人面容含笑看向對面，“卓爾，你覺得我應該拒絕嗎？”
法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如果您方便的話，我覺得倒不必拒絕。”
“有些事情對您來說可能是舉手之勞，但對訴求者而言或許意義重大。
對方給出的價碼是她心目中的合理價位，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我是商人嘛，划算的買賣幹嘛不做？”
她笑著拿起刀叉將香噴噴的烤雞切分開，把鮮嫩的雞腿肉撥到了卓爾碗裡。
“謝謝您。”
“卓爾，我記得你出生在冬季是吧？具體哪一天還記得起來嗎？”
卓爾有些不解，但還是老實答道：“我是孤兒，只知道自己出生在冬日，被人丟棄扔到了底城修道院門口，其餘的就不知道了。您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這些資訊，內麗作為文森特的妻子，應該早在第一次見到她之前就都知道了。
她是孤兒也是棄兒，從來不過生日，旁人問起時也不會提到這段身世。
孤兒的身份就夠了，她幼年已經忍受太多異樣的目光，並不需要更多的同情憐憫。
她是亡靈魔法師卓爾，不是一個可憐人。
內麗夫人知道這個敏[gǎn]的女孩子自尊心有多強。
她愛憐地摸了一下卓爾的臉，趕在丈夫伸手之前將另一根雞腿也撥到了她碗裡。
“好孩子，再多吃一點。”
文森特的叉子停在了空中，他無奈嚥了一下口水，轉而將雞翅膀插走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問：“那位小姐想請你幫什麼忙？”
內麗夫人笑眯眯開始用餐，“就是請我幫忙打聽些事情。”
半個月後，黑薔薇城堡的後花園裡，卡琳娜拆開信，看完後情緒變得有些低落。
帕翠絲從她手裡將信抽走，“啊，原來以前不是卓爾小姐不願意告訴你她的生日，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啊。”
“沒關係！這個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至少那位內麗夫人很開明，沒有反對你們來往的意思不是嗎？”
“我想想，卓爾小姐不過生日，你沒有藉口以朋友的身份越過魔法公會送出禮物，那帝國年終慶典舞會她總會參加的吧？你要不那時候僱人去獻花？
或者回頭我叫丹尼爾幫忙，他在軍部任職，宮廷舞會上肯定能見到卓爾小姐的……”丹尼爾是帕翠絲的未婚夫。
卡琳娜搖頭，“不用了。”
“你怎麼能這麼簡單就放棄！”
帕翠絲揪著信紙恨鐵不成鋼，“你先前那樣拒絕她，不送禮物好好道歉彌補，難道指望卓爾小姐回心轉意找你嗎？不主動大法師就追不回來啦！”
“你在亂想什麼啊！”卡琳娜嗔怪著從她手裡把信拿回來收好。
“我和她離了那麼遠，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再怎樣做都顯得不夠有誠意，我準備親自去獅心城。”
“啊？”
“我想親眼看看卓爾成長的地方。”怎麼會有人捨得拋棄那樣好的她。
“而且”侯爵唇角微翹，“我聽說年邁的安德沃斯公爵已經病重臥床，他沒有直系親屬，只有一個沒有繼承權的私生子和不成器的遠房侄子。
以獅心城那位陛下的手段，安德沃斯大公如果過世，這個公爵的位置是一定會被他想方設法收回的。”
帝國老牌貴族的號召力太過深遠，尾大不掉，早就影響到了皇室的威信。
帝國九公十三侯的勳制不容更改，那麼皇帝陛下想削減大貴族的勢力，就一定會用新血換掉舊血。
帕翠絲驚得目瞪口呆，“妮娜，你、你難道想……”
這也太大膽了！
卡琳娜才剛坐穩侯爵的位置，就得隴望蜀覬覦大公之位，她跟其他十二名老牌侯爵相比，根腳實在是太淺太年輕了！怎麼可能爭得過他們？
“我的缺點同樣也是優勢不是嗎？”卡琳娜輕笑著望向好友，藍眸剔透晶瑩。
“如果你是皇帝陛下，好不容易從開國元勳家族那裡拿回一枚大公席位，是會重新授予那些老牌貴族，助他們成長為新的能威脅到皇室的巨頭，還是會考慮給一個根腳淺顯，卻第一時間就前往獅心城親近皇室表忠心的新晉侯爵？”
看著好友臉上的笑容，帕翠絲奇異般被她說服。
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合乎邏輯，順從事情發展的規矩，一切就都有可能。
二十歲出頭的女公爵啊，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帕翠絲心潮澎湃，渴望著見證這一幕傳奇的誕生。
“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做什麼？”卡琳娜不解道。
“我這一次去獅心城，或許就要好久才能回來，你到時候如果想家，我可不會專門派人護送你回來。”
“我去找丹尼爾啊！我未婚夫可是在獅心城呢，異地戀不利於感情發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