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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從審訊室裡出來後, 卡琳娜將威德爾和里昂一起又叫了過來。
“地下室的禁魔符石出了問題，致使魔力封禁鬆動，雷蒙德意圖反抗逃跑, 我擒拿犯人時失手殺了他。”
她站在門口，看著威德爾, 神色莫測，語氣意味深長。
“威德爾爵士, 罪犯在我的看管下出了事情, 這是我的失職，與你及警衛總署無關，回頭我會將此事整理上報，向陛下彙報陳情。”
威德爾眼皮跳了跳，恭敬的低下了頭。
“大人說笑了, 這只是一場意外, 我們都是親眼見證者。
雷蒙德在審訊時故作老實，用完整的口供交代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後, 竟暗中做手腳妄想脫身潛逃。
這名叛徒掌握了帝國及魔法學院中太多的秘密，要是讓他成功逃走, 後果將不堪設想。
他是一個魔法師, 叛逃後的危害性太大，我們不得已才殺了他。”
“各位，在吟遊詩人的口中，魔法編年史上許多為人所傳頌讚揚的史詩時刻都是那麼恢弘壯闊，炫麗驚人。
她一邊走一邊側頭吩咐著里昂：“派人去外城盯著那個羅賓，如果他有任何意圖挖出舊事攀咬卓爾的跡象，便出手殺了他。”
收尾工作有威德爾和安娜他們幫忙完成，侯爵再不用操心，轉身上樓往會客廳走去。
“而今天，女士們先生們，我們將再一次做歷史的見證者。”
卡琳娜愉悅的笑了起來, “您說的是，幸好我們已經拿到了完整的口供, 您整理的證據鏈怎麼樣了？”
但如果我們揭開後人對此的美化，將目光真正投向過去，會發現，真正推動歷史文明進展的傳奇時刻更多是發生在平凡無奇的普通一天。”
有他親自動手幫忙佈置清理現場，雷蒙德的死絕對不會有外人瞧出問題。
他那時才不過是個魔法學徒，被學院開除後就放棄了魔法，接手家族生意成為了一名普通的商人，並於前年和青梅竹馬的鄰家小姐結了婚。
學院裡那起事件的三個當事人，湯姆森精神失常已經瘋了，不足為患。
“鐵證如山，與叛徒的口供嚴絲合縫, 所有時間線一一都對上了。
這位警衛總署的副總長在執法機關幹了大半輩子，刑訊偵查是一把好手。
“另外，去信給內森，叫曼森堡過來幾支商隊，與羅賓的商鋪達成穩定的合作關係，潛入他的社交圈，如遇困難可在必要的時候拉他一把。
“比如眾多珍貴魔法經典的成書時刻，前輩先行者成功開創出一門全新的魔法分支體系的日子，再或有偉大的利民發明誕生……”
今日動手幫忙以後，威德爾將被牢牢繫結到黑薔薇家族的戰船上，成為侯爵暗地裡追隨的忠誠扈從之一。
威德爾將殺死雷蒙德的短匕要了過來，“長官，您若是不介意的話，卑職想再去現場看看。”
麥格莉校長握緊手中的魔杖拄地一敲，白日裡，學院上空驟然升騰起一道炫麗宏大的魔法紫晶圖騰。
不管卓爾對魔法世界隱瞞的是什麼，她既然不願被世人知道，那她的妮娜就在背後替她掃尾周全，不叫任何人將法師精心遮掩的東西挖出來威脅到她。
所以暗地裡對他全家進行適當的保護與幫助是有必要的。
卡琳娜站在迴廊裡，重新將所有的安排在腦子裡思慮又細細過了一遍。
正如文森特所料，卓爾魔源質變的過程已經全部完成。
“親愛的詹姆斯表哥，讓你久等了，外公有向你提到過我嗎？
若不是怕雷蒙德一死，再除掉羅賓會叫有心人聯想到當年發生的事情，將雷蒙德從不改口的“瘋話”挖出來，卡琳娜真想現在就將所有威脅到卓爾的隱患全部掐斷。
他在向卡琳娜納投名狀。
若他安分守己的話，暗地裡可以酌情幫他家度過一些小麻煩，務必要令他保持住目前的生活狀態。”
等軍方將北境那夥間諜抓獲以後, 大人, 我想銀畔橋的這起恐怖襲擊事件就可以結案了。”
英俊的貼身親衛騎士長肅立領命，徑直轉身去執行領主下達的指令了。
不過一切也不能太過頭，以免這個男人的胃口被撐大，助長出自不量力的野心來。
但她晉升的當口又正好處於手頭上研究的關鍵階段，全力支撐到專案成功後魔力也消耗了大半。
這樣一個拖家帶口，有點小聰明、家庭生活平靜幸福又溫馨的普通男人，只要沒人打破他目前所擁有的一切美好，不把他逼上絕路，他就絕對不敢將過去再攀扯出來，把珍視的一切捲進未知的危險漩渦裡。
雷蒙德現在已死，最後便只剩下一個守口如瓶從不提起過去的羅賓。
正如雷蒙德所說，羅賓是個膽小怕事又懦弱的人。
紫晶是亡靈屬系魔法的標誌。
卓爾被風精靈們小心翼翼抬到校長辦公室裡間的大躺椅上，麥格莉校長為她仔細檢查過魔源及精神力以後，替她蓋好毯子，走到外面的客廳，迎向等候在外的魔法公會眾人殷切熱烈的目光。
麥格莉站在校長辦公室裡鄭重宣佈：“帝國有史以來第一位登入魔法殿堂的亡靈魔導師，已於今日誕生了！”
卡琳娜笑著讓開了路，“那麼，辛苦你了，威德爾先生。”威德爾找上安娜管家報了幾樣他佈置現場時需要用到的東西，便帶著幾名莊園的家族騎士進入了地下審訊室。
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下次跟他寫信的時候幫忙傳話，說妮娜真的很想念他……”
等確定一切沒有疏漏，當年的事情不會再被人翻出來，她才撥出一口氣，將整件事情暫時放下，臉上揚起友善的微笑投入狀態，推開了面前會客廳的大門。
身體上的虛弱，加上晉升後身周魔力元素瞬間被抽空反哺而來，卓爾體內的魔力一枯一盈間帶來的衝擊過大，這才導致她精神震盪暈了過去。
現在夫妻倆的小女兒才剛出生，全家人指望著家族留下的商鋪生活，日子過得還算美滿富足。
走到二樓長廊盡頭，卡琳娜止住步子，湛藍的雙眼眸色冰冷幽深。
校長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
卓爾的昏迷並沒有持續太久，宮廷醫生為她檢查身體的時候她就醒了。
這位老醫者明顯已經得到了訊息。他態度尊敬的提醒了這位年輕的魔導師要注意身體。
“您的身體沒有受到什麼明顯的外傷，但心臟供血功能略微有些不足，這應該是先天帶來的體質上的一點缺陷。
只要平時稍微注意一些，並不會太影響日常生活。”
老醫者語氣和藹關切，“我常聽說魔法師一旦關門做起研究來，總是會因太過投入而忘記時間的流逝，這對您的身體可沒有什麼好處。”
醫生將聽診器和其他的輔助診療器械收起來，最後又給出了他的建議。
“如果方便的話，您的居住環境要儘量保持舒適溫暖，有機會最好可以多去外面走走放鬆一下。
唔，海邊就是一個挺不錯的選擇。”
卓爾心裡有些好笑，老醫生最後加的這句話，一聽就是妮娜的叮囑和私心。
妮娜一旦對什麼上了心，總能鍥而不捨的從各個古靈精怪的角度找到切入口來磨人。
“我知道了，謝謝您，醫生。”
等醫生離開，卓爾正要起身，文森特按住了她的肩膀。
“等正式的通報傳遞給國會，魔法公會就要給你更換級別徽章挑選法塔了。
你在公會以及學院裡的教職身份都要跟著變動，需要承擔的責任也會更大，類似的事情後面還有很多，只怕再沒多少清淨的時候了。
卓爾，這幾天你先好好休息，熟悉一下.體內的力量，至於實驗室的殘墟，我會安排人去清理……”
“啊！”卓爾這才想起她剛剛遺漏了什麼，急忙披上法袍從校長舒適的大躺椅上站了起來。
“伯恩被一個人留在了實驗室裡，我得去找她！”
幸好卓爾外表偏素冷，向來給人的印象就不是太好接近的樣子。
趕回法塔沿途已收到訊息向她投來驚歎目光的魔法師們也沒怎麼敢攔路跟這位天才法師打招呼。
卓爾匆忙回到了荊棘法塔頂樓自己的私人實驗室裡，牢固的大門已經被維格和費什合力融掉，只化作一灘凝固的堅硬鐵水鋪陳在門前。
她踏著廢墟走進去，實驗室裡一團糟，都是被先前肆虐的黑火弄亂的。
此時目之所及，檔案書籍雜亂灑落一地，破碎的試劑瓶滾的到處都是，滿地狼藉。
卓爾環視一圈，輕聲呼喚：“伯恩，是我，你在哪裡？我來接你了。”
靠窗的角落裡傳來小動物一般窸窸窣窣的聲響，卓爾走過去蹲下來，平視著裹在黑袍裡縮桌子底下的小小人，耐心的跟她說話。
“抱歉伯恩，我先前暈過去嚇到你了，後來又被人接走，不是故意將你忘在這兒的。”
小傢伙縮在桌子的陰影底下，微微動了動，聲音細幼稚嫩，“疼……”
“哪裡疼？出來讓我幫你看看好嗎？”
伯恩慢吞吞從桌子底下挪了出來，一頭撞進她懷裡，小傢伙抱著她的脖子細聲細氣的撒嬌：“門……燙，手疼。”
卓爾暈倒以後，伯恩便想跑出去叫人幫忙。
但她太矮了，轉生後又失去亡靈生物所擁有的魔力打不開實驗室大門，只能在裡面推門乾著急。
維格和費什用炙熱的滾焰消融大門的時候小傢伙就在裡面，她的手正巧被高溫燙到了。
劇痛的感覺和迴響在靈魂耳畔一瞬清晰的人間聲音都叫她既覺得陌生又感到恐懼，於是在門外的法師們破門而入前，伯恩害怕的掉著眼淚躲了起來。
卓爾將小小的孩童摟在懷裡溫言安慰，又將小女孩的手輕輕展開，果然瞧見她手心被燙出了一溜的水泡。
“我一會兒帶你去上點藥，你會沒事的……”
伯恩孺慕地仰頭望著她乖乖點頭，兜帽落到了脖頸後面，露出一頭燦爛細軟的漂亮金髮。
卓爾看見小女孩稚嫩可愛的臉龐，瞳孔微縮，心旌搖曳，一瞬失了言語。
當天夜裡，銀畔橋1039號宅邸，內麗夫人將小女孩抱在懷裡愛不釋手，嘖嘖稱奇。
“我的天，我家小伯恩竟是個這麼漂亮的孩子！
又乖巧又聽話又懂事，長得還好看，獅心城哪兒找得出第二個這樣的小天使！”
伯恩的手包裹著繃帶，臉上還掛著半乾的淚水。
剛剛挑破水泡上藥的時候明明疼得直掉眼淚，現在被內麗夫人一鬨，小傢伙一下子又開心的咯咯笑了起來。
內麗繼續高興逗孩子：“瞧瞧，這一笑更好看了！”
卓爾已經換上了居家的袍服，站在一旁無奈道：“您倒是接受良好。”
內麗將伯恩抱在懷裡輕晃，“接受什麼？接受她幾乎是那位曼森堡的侯爵小姐縮小翻版？”
“要我說，這真不是你故意的？遺傳自你的黑眼睛，李斯特家族的標誌金髮，我看了都差點以為這是你們的孩子。”
卓爾耳根有點紅，“真的不是，面部骨骼決定了一個人的大致樣貌，這不是我所能操縱的，伯恩從前就長這個樣子。”
她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跟內麗夫人說了。
“我下午問了幾個朋友，又去圖書館貴族區查閱了資料，李斯特家族祖上夭折的孩子當中，有一個最符合伯恩的情況。
那個孩子在百多年前的獸潮裡喪生，屍.身體被魔獸叼走沒有找到，她的父親將妻子的遺體與女兒的衣服葬在了一起。”
聽她這麼說，內麗夫人有些傷感的摸了摸伯恩的頭，“所以七年前，你以喪生於獸潮之下的亡魂怨氣喚請亡靈抵抗王獸的時候，小伯恩便也復甦了過來，陰差陽錯留在了你身邊。”
伯恩懵懂仰頭看著她，不太明白內麗奶奶為什麼突然表現得有些難過。
小傢伙是轉生而不是復活，她失去了成為亡靈以前的所有記憶，與生前那一世的所有聯絡都被死亡隔絕。
她的確遺傳到了李斯特家族最顯眼的外貌體態特徵，但她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與李斯特家族再無瓜葛。
就像那些重新轉世到人間的新生兒一樣。
“你準備怎麼辦？這個孩子的存在，要告訴那位侯爵小姐嗎？”
這種情況太過怪異，在倫理上也不知道該怎麼論。
既可以說伯恩跟黑薔薇家族毫無關係，又可以說這個孩子算是卡琳娜侯爵的某位曾曾姑祖母。
告訴卡琳娜貌似沒有必要，不告訴的話她好像也應該有那麼一點點知情權。
卓爾對此也有些煩惱頭疼，不知道怎麼處理。
伯恩只是一個稚嫩的幼童，但她的性格里似乎繼承到了一點法師的敏[gǎn]。
小傢伙從內麗夫人懷裡掙扎跑了下來，撲到卓爾跟前將她大腿抱住，口齒不甚清晰地仰頭哀求：“不走，不走，伯恩乖！”
卓爾心軟地摸了摸她的頭，將小傢伙抱了起來到內麗夫人身邊坐下，“放心，我不趕你走。”
“這個研究專案的具體內容一直都是機密，雖然由於接受了帝國財政撥款資助，需要跟財政廳教育司那邊交代，但伯恩轉生後就已經自動成為了正式的帝國公民，享受一切合法權益。
我跟老師和校長都商量過，只要伯恩存在就足夠了，她的身份學院會幫我保密。”
她轉頭看向內麗道：“但我想將伯恩先寄養在您這裡，暫時先瞞著……那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