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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風前骨醉
雨霧漸濃, 飄渺如煙。
周身是冷的，他撲在公主臉上的吐息卻很熾熱，公主一手撐在他的胸膛, 另外一隻手被他執在手中，纖而細的腕子像截粉白的藕，軟在他的手指間，像朵半開的花兒。
她在他輕吮的那一下中閉上了眼, 柔潤的觸碰過後, 遊蛇一樣的麻意由唇而入，一直攀爬至她的耳根頸後，再一路向下, 遊移至四肢百骸, 使她軟下來，像春夜裡承雨的花葉，向他傾倒。
他察覺了她此刻的無骨, 第一下的輕吮過後，他低睫看她的臉，圓睜著的眼睛裡盛了一汪水, 面頰像一朵飽滿的花兒, 微紅的是鼻尖兒、柔潤軟涼的是她微開的唇。
沈穆分出心神去聽那篤篤之聲, 然後周遭已再無動靜。繞廊的煙水氣, 沙沙的落雨聲，望不見的穹頂，這一切構成了紫微城的夜，那個海外佛國的國主來了嗎？是醉著酒躲在某根抱柱後偷看, 還是看到了想看的，悄悄地走了。
這一切都未可知。二大王囑託的見機行事在三聲篤篤後已然完工, 他是臣子，僭越之事適可而止。
沈穆想到此，胸膛起伏間深吸了一口氣，旋即鬆開了握著公主手腕的手，正欲開口的時候，公主那隻原該落下的手臂，卻摸上了他的衣襟，接著直起了身，扶著他的胸膛向他傾過去，凝神看了看他的眼睛，旋即閉上眼睛親了上去。
她比一朵花兒的分量還要輕，親吻的動作像最初落下的雨珠，帶著試探與笨拙，好像以為雙唇輕碰一下，最後再摩挲摩挲便叫做接吻，蜻蜓點水，比蜜蜂採蜜還要流於表面。
身下人簡直像被她壓住，鼻端有她的軟軟的馨香，唇間有她笨拙的鑽營，胸膛之上還有她無處安放的手，他忍不住了，雙手掐住了她的腰，將她抱在了自己的膝上，深深吻下。
那一頭，曼度國國主一闡提正躲在廊住後面趴著看，他方才同二大王兩個人偷偷摸摸從後門摸進來，接著被短短風引領到這個位置，將將好看見沈穆攥住了公主的小手，拉在懷裡低頭親了她一口。
二大王原就不忍看妹妹和沈狗親密，此時還帶著氣，把他的手從自己肩頭抖下去，“去去去，差不多得了，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得圍著你的意志轉移呢？我妹子妹夫愛親多久就親多久，管的著嘛你！”
一闡提充耳不聞，李靈均乾脆一把把他從地上撈起來，扛在自己的肩背上一溜小跑往殿外去了。
“我不去！我要看小鵝和沈狗玩親親……嘖嘖嘖，沈狗在小鵝的映襯下都順眼了，罷了，看他待小鵝這麼溫柔的情分上，不穀下回就對他好點兒……啊啊啊，二大王你看，他親就親，他還捧著小鵝的臉——”
“上國人果然高大，小鵝這般纖細修長，被沈狗抱在腿上，都顯得小小一團，好可愛啊，沈狗你可真行啊！”
一闡提絮絮叨叨，二大王一眼都不想看，背對著廊下抱起了膀子，“一闡提你給老子閉嘴！要不是為了你，我妹子何至於要受這等罪，我可憐的妹子啊……”
李靈均也不想去煩，只揹著他慢慢走，走進雨裡的時候，有侍從撐開了大傘，傘下籠著一方世界，一闡提忽然敲敲二大王的頭，向上爬了爬，在他耳邊輕聲說話。
一闡提抱著柱子掙扎的五官猙獰，“再讓我看一會兒，就一會兒。”
李靈均都氣笑了，“難不成他們二人一會回臥房你還要跟著？一闡提你清醒一點，你的人生又不是隻有一個李仙芽，上國有美景、有美食、還有熱情好客的百姓，你不去感受感受，光圍著小鵝轉，不覺得很浪費生命嗎？”
承吻的公主，由一闡提這個角度看過去，簡直像朵嬌美的花兒，桿直直的，花瓣向上仰起，那姿態美的像畫，偏沈穆低睫的樣子也很好看，一闡提的眼睛都看直了，雙目迸發出欣喜若狂的光芒以外，嘴角也彎得像月牙兒。
這海外佛國的小國主其實很輕，李靈均背過他好幾次，分量很輕，像朵雲，原以為這一次他被自己強勢揹走，一定要大吵大嚷的，然而此刻自己的背上卻很安靜，好像睡著了。
一闡提正看的滿臉痴笑，此時懶得回答他，只推推他的臉叫他別打擾自己，“別說話，這麼纏綿悱惻的畫面，你的聲音太破壞氣氛了，天啊，小鵝摟他摟得好緊，天啊，他還按著小鵝得後腦勺，啊，我好像都聽到他們喘熄交纏的聲音了——”
一闡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在立刻又被廊下的情形吸引住了，視線不離，手卻一直在拽李靈均，”二大王你快看，小鵝好可愛啊！沒想到小鵝這麼強勢，果然上國的公主連親嘴都要在上位，啊……”
可惜眼前人就淺淺碰了一下嘴唇，一闡提愣住了，推推一臉憤慨的二大王，“怎麼回事，就這麼一下？未免太假了吧？”
他說著說著，又怕露出破綻來，只得閉嘴，可過一會兒還是氣不過，又踢了一闡踢一腳，“別看了，走，吃宵夜去！”
太□□了！
他一邊看，一邊低聲啊啊的叫，只覺得眼前一幕的畫面實在太美好了，美的他醉醺醺的，美的他簡直想畫下來，帶在手邊上珍藏觀摩。
李靈均簡直想把一闡提的嘴巴捂上，他拽住一闡提的後衣領，想把他拖走，“差不多得了，話本都沒你寫的精彩！走走走，別看了。”
“做什麼這麼肉麻兮兮的，大家都是兄弟。”
李靈均簡直聽不下去了，捂住了耳朵，卻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這麼說，你放棄了？不纏著我妹子了？要回曼度了？”
一向吊兒郎當不著邊際的人，忽然用真誠的語氣說出了真誠的話，簡直讓李靈均嚇了一跳，他嚇得一激靈，打了個哆嗦。
“二大王，謝謝你。”
“我自打到了神都城，你一直陪在我左右，雖說總是罵我，可到底心裡是待我好的。我自然要謝謝你。”
有涼風吹過來，一闡提正說著話，忽然就打了一個噴嚏，接著又打了一個，李靈均聽見了，氣的又要罵人。
“你他爹的一闡提，方才下著雨非要在外頭騎馬，回去換了身衣服又要溜出來偷窺我妹子妹婿，這下好了吧？害了傷風看你還怎麼活蹦亂跳。”
一闡提在他的背上歪著頭趴下，揉了揉發紅的鼻子，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在曼度國可是有名的野人，雨季的時候我能淋一整季的雨。不過說起來，曼度的雨下起來的時候劈里啪啦、縱情恣意，可中土的雨卻細細密密，下的慢吞吞的，地上呢又全是煙，亭臺樓閣全都在煙裡，好看是好看，可不太痛快。”
他鼻子癢的很，在李靈均的背上蹭了蹭，李靈均感受到了，把他往上託了託，“你是不是往我衣服上蹭大鼻涕了？本大王最是愛潔，你注意點兒。”
一闡提聞言卻更放肆了，把鼻子使勁兒在他身上又蹭了好幾下。
“二大王，你多大了？為什麼還不成婚啊？”
“我二十一。”李靈均踩著雨，走的穩穩當當的，“人為什麼一定要成婚？我就這麼一個人豈不快活？”
一闡提覺得很有道理，點了點頭，又把手臂繞到他的脖子上，“你說的對，我其實也不打算成婚，如今我把小鵝放下了，就在中土遊歷遊歷，曼度有我勢至阿母在，也不需要我操心什麼……”
李靈均終於從他的口中聽到了放下兩個字，難免心中狂喜，拿頭撞撞一闡提的手，誇道，“眼下你終於放棄了吧？本大王真佩服你拿得起放得下的態度。”
“都說酒後吐真言，我也就跟你說實話了吧，其實前兒我看到小鵝和沈狗……沈穆那麼恩愛，我就沒打算再纏著小鵝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看小鵝和沈穆在一起，心裡也覺得甜蜜蜜，我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毛病？”
李靈均說不是，難免想到這國主雖然放棄了，可自家妹子犧牲也很大，免不得嘆了一口氣。
“你年紀小，喜歡看人家親親我我的，也屬正常。”
一闡提就回想著剛才小鵝和沈穆親親的畫面，又是一陣嗷嗷亂叫，把頭在一闡提的背上蹭來蹭去的，像只小狗。
“啊……”他一口氣叫了十個啊，“我也好想談戀愛啊——”
李靈均感覺到他亂蹭的腦袋，聽著他嗷嗷亂叫的聲音，不知為何覺得很可愛。
“你們曼度人說話都這麼直白麼？你可是一國之主，說出這樣的話豈不覺得丟臉？”
“國主也不是神仙，也不是聖人，國主也是從小娃娃一路長起來的，更何況我還是喜歡像野人一樣的生活。”一闡提說著，拿手戳戳他的胸膛，“你看小鵝和沈穆那樣，難道不覺得甜蜜麼？”
“不覺得。”李靈均面無表情地拒絕，“我和你不一樣，我想抽死沈穆。”
一闡提歪著腦袋想了好久，才明白了李靈均作為哥哥的立場，“好吧，我都忘記你是小鵝的哥哥了，家裡的小鵝被人叼走了，自然心痛。”
李靈均聞言縮了縮腦袋，忽然想到如果是阿耶知道今晚沈穆和小鵝竟然親上了，恐怕能氣得吐血，萬不可給他知道才好。
“小鵝，今夜看到我妹子妹婿親親得事，一定不要口無遮攔說給我阿耶聽……”他叮囑一闡提，“我阿耶最疼愛小鵝，心情是同我一樣得。”
一闡提趴在李靈均的背上，手就搭在他的肩上，戳著他的胸膛說好，“你這裡好像還在跳，真好玩。”
李靈均低頭看了看，這小不正經的國主的手指還戳著自己的胸膛，戳著戳著還意圖捏一捏，他騰不出手打掉一闡提的手，只得出聲警告。
“你放尊重點，本大王好歹是上國的親王，豈能任你揉捏。”
一闡提笑嘻嘻地趴下去，手上不停，直鬧的李靈均心裡咯咯噔噔，奇奇怪怪的。
走了沒一會兒，背上人就沒了動靜，親王的車駕來接，李靈均費勁了老鼻子勁兒親手把一闡提弄上車，這才累的坐下來，乘著馬車出了宮，一路往國賓館而去。
李靈均雖貴為親王，卻在某些方面委實是個心細的人，快下車的時候，一闡提還睡得迷迷瞪瞪的，仔細再看，臉頰也紅彤彤的，他覺得不好，彎下`身子試了試一闡提的鼻息，卻感受到了炙手的灼熱，少不得心裡一跳：別不是喝酒淋了雨，害了傷風了吧？
他既然不放心，便要親歷親為，下了車親手將一闡提背下來，一路扛進了臥房，又叫人去請郎中，又命人打水為一闡提擦拭額頭的汗，待到郎中冒雨趕來，一陣兒診脈之後，的確得出了國主害了傷風的結論。
李靈均的心裡就有些歉疚。
這矮不楞登的小國主一個人千萬裡渡海而來，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每日裡受著情傷的折磨，偏臉上還一直笑嘻嘻的，心裡該有多苦啊？
他想到這裡，越發覺得他可憐，轉頭看見一闡提躺在床榻上，一旁的侍女正在為他擦手，李靈均便走了過去，道了一聲我來。
侍女稱是退下，李靈均便將面巾蘸了水打溼，握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擦拭。
國主發了熱，睡夢裡也不安生，迷迷糊糊說著囈語，李靈均想聽清楚，就離近了一些，卻注意到他垂在眼下的長而纖密的睫毛，好象蓋了兩把小扇子。
以前怎麼沒注意這小子的眼睫毛呢？李靈均被吸引住了心神，再仔細端詳，這小子的面板雖然不白，可勝在肌理勻停，光滑柔軟，再往下看，嘴唇的形狀也很好看，又因著發熱的緣故，唇色紅紅的，看上去十分嬌豔。
李靈均下意識地嚥了下口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想輕輕觸碰一下，卻在快要觸碰到的那一刻，迅速收回了手，使勁兒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
“禽獸啊，李靈均！你在幹什麼！他可是你兄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