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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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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一個無頭像小號後臺投稿了一篇小作文給某百萬粉絲營銷號, 指責星球旅行老闆不盡贍養義務,把母親留給自己的錢全部敗光,最後找了個有權有勢的老頭包養自己不止, 還腳踏多條船, 私生活混亂。

行文條理清晰, 證據確鑿。

證據是——

彭慵來接她, 和她並肩出門,併為她開車門的照片。

角度帶有些許錯位感,像貼得很近。

而且不止一天,也不止一臺邁巴赫,這條微博, 彷彿是百萬豪車集錦, 彰顯她“金主”的身份。

除此外,她和施安平常相處,甚至出國前和施安抱在一起的照片也在其中, 親密無間。

還有更早之前的監控視角,從魏家晚宴回來, 她從孟昭延車上下來,著長裙戴首飾, 珠光寶氣。

以上無一例外,男方都被打了厚實的馬賽克, 只有她的臉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裸在鏡頭前。孟昭延那臺車具有指向性,也貼心碼掉了所有線索。

幾分鐘後,具象化的恐慌、害怕四面八方朝她襲來,一層模糊的黑霧矇住眼睛。她倒在桌子上不停深呼吸,卻在不知不覺間換氣過度,像被人強行摁進水裡,引發更強烈的窒息感。

“根本不可能娶你的,不是嗎?不管他承諾過什麼,他那樣的背景,怎麼會娶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

她大三時租的,不過二十幾平的出租屋。

而這,不過是前幾天的對話,也被錄下來了。

剛換沒幾天的門鎖,又被踹掉了。

“爸還躺在醫院裡, 他最近情況惡化得很快,哥還在到處藉手術費……”

走?要去哪裡,哪裡才是安全的?

程曼爾想尖叫,可她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啞鳴,心越跳越快,隨著時間推移,她冒出大量冷汗,手腳發麻發冰,有種即將要發瘋與崩潰的失控感。

施安多次出鏡,他的聲音根本無需辨認,而談話內容被移花接木過後,變成她一邊釣著人,一邊和有錢男人曖昧,吃著鍋裡看著碗裡,坐實了私生活混亂的指控。

推開,裡面也大變樣。

“砰砰砰砰砰——”

施安半跪下來,拂掉她眼淚,語調堅定:“別怕,我帶你走,我們去安全的地方。”

“我不說話。”施安壓低聲音,“好點了嗎?我帶你走好不好,我帶你走。”

當強烈的瀕死感消失,程曼爾明確感知到,她還活著。

驚恐發作一般持續幾到十幾分鐘不等,她已經被這種感覺折磨將近十分鐘,口腔無力半張著,乞求吸入更多供她緩解窒息感的氧氣。

投稿人對她的恨意, 一條微博根本放不下,營銷號火速搬出第二份證據——錄音。

當初,程曼爾聽從了汪醫生的建議,找了一間採光非常好的出租屋,在煥然一新不再斑駁的牆面下,更顯明光亮堂。

更準確的是,瀕死感。

無孔不入的攝像頭,把她的生活窺視得徹底,連這搬來還沒半個月的地方,也被這手眼通天之人,裝入竊聽她的耳。

但她跟施安走了。

可眼淚旋即滾落。

矮窄的小廚房清理乾淨,也提前裝上了油煙機,而她躺了無數個難眠日夜的硬木床,也換成了鬆軟舒適的單人床,拉開窗簾,便能沐浴和煦秋陽。

她知道,這是驚恐發作的前兆。

可不再是鏽跡斑斑的鐵閘門,而是一扇潔淨嶄新的,區別於別的出租屋的橡木門。

“我這裡的一分錢, 都不會流到你手上……”

程祖耀拿錄取通知書來找她時的聊天內容,順序調轉過也剪輯過,只是剪成了她最冷血無情的樣子。

程曼爾感受到心跳在不停加快,甚至能清晰聽到心臟在胸腔狂跳的聲音。

就在這間房子裡。

“別、別說話……”程曼爾來回張望著這小單間,失神眼眸被驚恐佔滿,不知道的,可能會以為她身在車流橫行的馬路中央,寸步難行,隨時都會被高速車輪碾過。

二十分鐘後,程曼爾站在了熟悉的佈局中,眼前卻是一扇完全陌生的門。

一陣尖銳嗡鳴突然鑽入耳孔,直達腦海深處。

她好似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又更像是被身體趕走了,渾身肌肉僵硬,雙手止不住地顫唞。

第三條微博,也是錄音。

施安衝了進來,看見頭軟趴趴側倒在桌上的程曼爾,似被人擰斷了脖子的玩偶,令他心跳猛然停了一瞬。

“小曼——”

最令她毛骨悚然的在後面。

不清楚自己有焦慮症的人,驚恐發作時往往會誤以為自己要猝死,可去醫院檢查後,身體又是健康的。

房門被猛烈敲響,可程曼爾提不起任何力氣去開門,反而因為這狂躁的聲音更為恐慌,像是有什麼吃人怪物要破門而入。

幾分鐘後,她呼吸漸漸綿長,平穩起來,長睫偶爾顫唞兩下,試圖證明軀體主人還活著。

“小曼,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施安倒了杯熱水,塞入她抖個不停的雙手中。

“你……”

“我買下來了。”施安解釋,“很早很早之前。”

其實也沒多早,不過是期末考試完消失的那段時間,他用這幾年攢下來的工資和生活費,買下了他們擁有最多共同回憶的地方。

程曼爾就是在這裡一點點縫補好傷口,痊癒後走出來的。

萬一未來的她需要呢,那人如此危險,每一步她都似要踩入深淵。

果不其然。

“施安……”

程曼爾覺得,哪怕重來一次,她也不會想到他買下了這間房子。

他的愛意,遠比她想象的要深刻,甚至深謀遠慮。

天知道,她回到這裡後的第一感覺,就是安全。

“放心哭。”施安開啟冰箱,假裝注意力不在她身上,“這裡沒別人進來過,不會有人裝攝像頭和竊聽器。”

程曼爾失力地坐到床沿,重得喘不過氣的情緒完全無法供她冷靜思考,可還是下意識地說:“我、我給你交房租……”

施安動作頓了頓,冰箱門遮住了他的失落。

“好。”

-

“她不方便見你們。”

“你什麼意思?她現在在哪裡?”喬姃猛然從一片狼藉的沙發上站起,一腔怒火憋在胸腔散不出去。

事發後兩個小時,程曼爾告訴喬姃哪個地方可能有攝像頭和竊聽器,並且讓她去查監控的系統日誌。

竊聽器沒找到,找出來的攝像頭在那個被換過的牆插裡,日誌也顯示有人動過,可按照時間去查監控,畫面已經被刪掉了。

既然能動監控,牆插裡的針孔攝像頭顯得有些多餘。

可那偏偏是程曼爾最害怕的東西。

還有不少自稱是她初中同學的人出來作證,說沒想到她開了家網紅寵物殯葬館,並汙衊她初中休學的一個月,是因為霸凌同學被學校勸退,可又打通了關係,正好對應她能與媒體叫板的幕後關係。

她的名字和照片還掛在熱搜上,已經十八個小時了。

已經到了合同階段還要撤回的商單,在這些謠言面前,反而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最後,她給喬姃發了一篇條理清晰的澄清文案,安排律師去對接。

程曼爾處理得很冷靜,看不出任何措手不及的破綻。

但她已經不見了。

安排完所有事情後,消失了一天一夜。

施安也是受人之託來交代幾句的,免得她們過於擔心。

“讓她一個人待幾天吧,她……想冷靜一下。”

“冷靜什麼你說啊,在我這不能冷靜嗎?”喬姃昨天先被袁鳳葉那個白眼狼女人氣壞,徹夜難眠,今天更是坐立難安,聽到施安這句話後,心像被螞蟻啃噬了一樣。

“你告訴曼曼,不管是誰動的手,非要這麼玩的話,我多的是關係和辦法給她撐腰,那女人賣房跑路,真以為我抓不住她嗎!”

喬姃昨天直接殺到了袁鳳葉和謝建凡家裡,可得到的訊息卻是,這房子已經賣出去了。而袁鳳葉租的房子在車程一小時以外的地方,根本不清楚具體位置。

她很少流露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千金小姐氣,若不說,有時候連程曼爾都會忘記,她的姓並非普普通通的喬姓,且她母親姓孟。

施安將喬姃摁回沙發上,“別衝動,她真的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下。”

“你——”

“和大哥說了嗎?”自來後,孟朝月沉默寡言,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施安如實答:“我不清楚。”

大哥尚在國外,可孟朝月知道他沒放人到程曼爾身邊,也沒人知道熱搜上掛著的這個名字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他不一定能第一時間知道這個訊息。

“這件事疑點太多了,那個姓袁的女人為什麼能和她哥配合起來?”傳個話很簡單,但孟朝月還是追問道:“她真的還好嗎?”

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關係,忽然聯合圍剿,還選在了眾人對程曼爾的期待達到頂峰的時間點。

施安啞口無言。

他一句冷靜,其實根本不足以概括程曼爾的狀態,喬姃和孟昭月甚至以為,她都能井井有條安排工作與撰寫公關文案,可能還有後手。

但沒有。

程曼爾早就知道,或者說她體驗過數次,這種被人捏在手心把玩的感覺。

若她的狀態正常,尚未喪失鬥志,想在密不透風的圍剿中殺出去,或許能如當初那般,毫不遲疑地撞上孟昭延的車求救。

不止孟昭延,朝月和喬姃,誰不能幫她。

可事到如今,已經想不明白了。

一次又一次的,她是做錯什麼了嗎?

程曼爾蜷在床邊,眸光渙散,遠眺窗外雲絮染金,日頭漸落,想不出答案。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為什麼能配合到一起?

因為是她自己放下戒心後和袁鳳葉說的,有關她家裡的事情。

或許從一開始利用範廷遠針對她,目的就是走出這一步棋,那人知道袁鳳葉這樣的人最終一定能獲取她的同情與信任。

背後的,定是個心思縝密之人。

最可怖的是,操控這一切的,也一定是當初指使別人偷拍她的人。

安排袁鳳葉隨時隨地拍下她和任意一個男人走在一起的照片,藏在牆插中的攝像頭,還有那來給她換鎖的鎖匠,貼在把手背後的竊聽器……

在信任被辜負的打擊下,又能準確激出她骨子裡的恐懼。

那股熟悉的心跳過速感,在抽絲剝繭卻越纏越成死結的思緒中奔襲而來。

程曼爾抱住被子,保持驚恐發作前最後一點冷靜。

她並非故意消失的,而是實在不願自己以這副狀態出現在朋友面前。

而且她在等。

等那人將她置之死地的最後一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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