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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手機在程曼爾撥出這個電話的前一秒響了起來, 她迅速回頭,只看見喬姃拓在樓梯牆上那道落荒而逃的影子。
她忿忿不平地接起,咬著牙不講話, 剛做好服軟的心理準備, 此刻蕩然無存。
“要休息了嗎, 爾爾。”對方若無其事地寒暄, 渾然不覺自己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程曼爾頭仰靠在沙發枕墊上,望著天花板,沒好氣地堵他的話:“我休沒休息你不知道?不是在我身邊安插了個人形監控嗎?”
經電流潤色過的嗓音溫和中帶點點啞意,如一杯香醇澄澈卻濃烈的陳酒。
“我看司機把你的行李帶回來了,以為你今晚要回家的, 一直沒等到訊息, 只能託喬姃代勞了。”
孟昭延平平陳述的話語,偏給她聽出些理直氣壯的意味,程曼爾略微揚聲:“我不回!誰說我要回了!”
她頓了頓, 察覺自己踩中了圈套,氣急敗壞起來:“你那才不是我的家!”
他聽若不聞, 饒有興致地確認道:“真不回家嗎?來錢很想你。”
“不回!反正你說的,來錢在你那吃得比在我這好, 跟了你算了!”
原本這股無理取鬧的氣,在鬱哲的勸說下輕易洩了大半,現在又膨脹起來。
“什麼才叫非見不可?”
另一邊,吃了個閉門羹的孟昭延無奈搖頭,他降下車窗,任海風平緩灌入車內,攪擾了方才通話時特意營造出的安靜室內環境。
她一直沒問整件事的幕後黑手是誰,更沒有追究後續,顯然心存別唸,可能是可憐那個女人,或者是覺得無所謂。
男人不輕不重地嗯了聲,似在忍笑:“那程小姐需要我保留你對來錢的探視權嗎?時間和探影片率都由你來定。”
但不論程曼爾如何想,都不妨礙他做個心狠之人。
“還沒有。”阿明答道。
“曲家老爺說,這位曲小姐把袁鳳葉藏到了那種必須徒步三四個小時的山區裡,說住上三個月,就會接她出城。”
此人先是不擇手段扣下來錢,後又把遺失的銀行卡交還給她,讓程曼爾懷疑孟昭延不說實話,是否就是為了讓她當初開口向他借錢,再為了今日她離家出走而做準備。
程曼爾底氣十足地嘴硬起來,但心中已然開始盤算, 知錯不改多一晚上應該不會怎麼樣。
程曼爾聽不得他這樣笑,似羽毛輕撓耳根,心癢難耐之下,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瑪莎拉蒂靠停在護岸旁,規整排開的南洋杉在風中如一個個執劍護衛的騎士。
“就是沒了我之後, 茶飯不思寢食難安悶悶不樂,你告訴我,我就上去看來錢,當然,勸你認清現實,來錢只認我一個主人,早日把來錢的撫養權還給我。”
這件事是曲家主動背上一個戴罪立功的名義親自經手的,那日約孟昭延,也正是為了商議這事。
深謀遠慮之餘又過分精於算計,以後日子定要被這個資本家算得明明白白。
“不——”她脫口而出, 想到來錢連睡覺都想粘著她的可憐勁,話鋒急轉, “看情況吧,還沒到非見不可的地步。”
男人眸光沾染上濃墨夜色,忽問:“爾爾那個哥哥找到了嗎?”
耳畔落下幾聲興致深濃的輕笑,以及一句意味不明的“好”。
他扶著方向盤回頭,“但那位程先生很早就拿錢走了,曲小姐給他還完賭債,又做了個新身份,迄今都不肯交代,說不知道人在哪裡。”
“不肯交代?”孟昭延食指輕叩中控臺面,節奏勻緩,不知在想什麼。
事到如今,程光耀和袁鳳葉出不出現,對程曼爾的清白與名譽來說,其實都不重要了。
阿明也感覺出中間的矛盾之處,“孟先生,她既然交代了袁鳳葉的去向,為什麼不肯交代程光耀的呢?”
交代一個,和交代兩個,對於曲允檀最終下場來說,區別不大。
那區別就在這兩個人身上。
孟昭延遠眺護岸下的淡銀色海灘,似珍珠碾成的粉末。
“誰的賭場,知道嗎?”
阿明說出個陌生的名字,又說了個與他幾年前有過來往的人物。
男人側廓也恍惚鍍上一層月色珠光,映亮眉眼中的興致缺缺。
這些灰產能存在於每個繁忙或落後城市的下水道中,並非它們真的無需陽光與水分,而是有人悄悄在餵養,並從中牟利。
他見得多,這些年在國外周旋得也多,知道有些人能被短淺利益矇蔽至何等瘋狂模樣。
當初,明鄴初來乍到,不論背景有多強大,始終是外來資本扶持起來的,若要獲得信任,難免要接觸些高堂廟宇之人。
這也是他為什麼還願意與曲家合作,曲家雖不算鼎盛望族,可在寧城深耕實業多年,從政至商關係千絲萬縷,總有一條是他用得上的。
“給那人遞句話吧,冤有頭債有主,有些錢,應該是要本人來還的。”孟昭延收回視線,車窗緩緩闔上,“改日,我會親自登門道謝。”
曲家找不到,那就讓最擅長這種事的來找。
他忽然要將這事提上日程,是因阿明那個問題讓他想起了程曼爾說過的一句話:程光耀是個瘋子。
這是兩人之間的區別,也極有可能,是曲允檀迄今都不肯交代其去向的目的。
瘋子,誰知道會幹出什麼呢,始終是個定時炸彈。
阿明頷首應下後,就聽見總算帶上點點笑意的一聲:“走吧,去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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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曼爾悶了一肚子氣,選擇自己哄自己。
她把玩著手心上精緻而冷硬的小刺刀,是哥倫比亞遇襲,生死攸關之際,孟昭延交到她手上的。
後來,她要回了這把刀,藏進自己房間裡,與那本畫滿元寶的畫冊放在了一起。
每每看到,程曼爾都能想起火光沖天的那夜,如果不是這把刀,她一定無法在與那個女人的搏鬥中佔住短暫上風,但孟昭延給她這把刀的目的其實並非如此。
一把刀,在森林裡,遠比任何物資都來得珍貴。
他想讓她活下去,等到救援。
算了。
看到這把刀時,果然提不起一點生氣的念頭了。
程曼爾把刀扔進包裡,瞥了眼旁邊空無一物的衣櫃和身後連個床墊都沒剩下來的床板,小小翻了個白眼。
這是真想她一輩子都不回來啊。
喬姃在小廚房洗晚上吃完宵夜的碗,探頭望向走廊,“大晚上的去哪啊?睡我房間唄,明天讓昭延哥趕緊把你接回去。”
“我去住酒店。”程曼爾頭也不回。
“這鬼地方哪裡有酒店啊?”
“我叫車了,方姨說讓酒店工作人員給我準備好換洗衣服了。”
喬姃眨眨眼,調侃道:“那肯定又是星寰的酒店吧,兜兜轉轉,你不又是住他的地方了嗎?白費功夫,臭情侶的把戲。”
她腳步輕快,一步一跳地下了樓,離遠了還能聽見二樓傳來的一句:“到酒店給我發個訊息啊——!”
“知道啦!”
程曼爾就等在星球旅行光線能籠罩到的門外,沒往街燈黯淡處多走一步。
她看著打車軟體上還有八分鐘的導航線路圖,收起手機,四處張望了下。
“汪。”
一聲輕細虛弱的狗叫在靜寂下格外清晰,她循聲望去,看見一家打烊的便利店門口,晦暗得連視野都模糊的地帶,有一隻還沒學會走的小狗在緩慢爬行。
程曼爾剛想抬步,又覺古怪。
這隻小狗,怎麼像突然出現的一樣。
可週遭確無人影經過,也許是她剛剛沒留意到這隻小狗,直到叫出聲了才發現?
小臂夾緊了手袋,她動作輕微,從裡頭摸出那把刀,又借綁鞋帶彎身之時,塞進了外套內側暗格裡。
程曼爾開啟手機電筒,往前幾步,照亮小狗所在位置,地上漫開的猩紅血泊令她呼吸一窒,下意識加快腳步,又瞬間停下,直覺還是回去叫人比較好。
先前被潑血養出的過度警惕,讓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男人,再也等不及了。
目的本就是引她到燈光與監控雙盲區,夠了。
程曼爾回身一瞬,玻璃碎裂的聲音在空氣中炸開,隨後一陣濃郁得像爛蘋果一樣味道襲來,狠狠覆上她的口鼻。
對方身材、力氣都優勢太多,甚至用力嵌住她的脖子擠壓出肺部氧氣,逼迫她大口吸入毛巾上的氣體。
程曼爾不知掙扎了多久,身體開始乏力,被強行拖著,往更深的黑暗而去。
□□致人昏迷的速度其實遠不及電視劇裡的快,她看見那隻不過巴掌大的小狗被一腳無情踢開之際,鞋底也踩住了□□瓶子在巷子砸掉後的碎玻璃。
那一刻,身體深處忽然爆發出一陣可怖的求生意志,指甲狠狠刺進肉裡博得半刻清醒,隨後學哥倫比亞那女人對付她的招數,憑藉餘光分辨,手指狠狠剜向男人眼睛。
她是下了死手的。
可那女人沒得手,程曼爾也沒有那麼好運,輪到她就得手了。
擒住她的力道有一瞬為了防備而鬆懈,她一手被抓住,另隻手曲起往男人腰腹處撞,可事先吸入過量□□,藥效上來後,身體能用出的力道也遠不及想象中大。
“賤人。”
“唔——!”毛巾下的唇發出一聲被捂得死死的沉悶尖叫,劇烈的痛楚自掌心中傳來,皮肉似乎被什麼東西剜開,也許是穿透了。
幾秒過後,疼痛迅速消弭,旋即而來的是她更為恐懼的驚悚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