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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夏在商店買東西。程墨寒是售貨員。
雪不夏買了一些零食。問他：“能打折嗎。”
程墨寒說：“可以給你打個骨折。”
簷下水流如注，發出嘩啦嘩啦的巨大水聲，磚鋪的院子裡大部分地方都積了一層水。遠處有呼呼的風聲。
雪不夏看著雨點拍出一個又一個水坑，像小孩子玩水似的。暗淡無奇的水面會忽然閃過白花花的一片水光。
它們驟然擴大又順其自然縮小消失，如同搖曳的火光。
天色一點點暗沉下去。水流一層又一層地覆蓋。
雪不夏蹲在屋簷下看雨，程墨寒也站在他身邊。
師父和師母又在吵架。
不過是發現碗裡有一個師母咬過的蒜而已。師父那麼大的反應好像有人搶了他的錢，還不依不饒，讓師母給他重做，因為他沒吃飽。
“你叫我死呢嗎？”
“你過來！”
“你給我重做，我沒吃飽。”
他們吵起來會說：“你咋沒死。”
師母會罵雪不夏。
“咋害死了，沒煉下熟油。”
“你曉不得把玉米摘著煮上嗎？”
“你不會把熟油煉上嗎？”
雪不夏聽著風聲如呼嘯的波湧。程墨寒在他身後伸手捂住他的耳朵。
程墨寒說：“已經過去了。”
雪不夏：“我知道。”
如今他們還會吵架。雪不夏只會安靜地看著，然後轉身離開。
程墨寒會拉過他，和他一起看番。
雪不夏喜歡死。因為他覺得死後的世界一定很安靜。
他喜歡死，因為他覺得那裡不會有一顆心一天到晚在滴血，像雨一樣，嘀嗒嘀嗒的。
雪不夏挖了自已的心給程墨寒。程墨寒是個木傀，有了心，他就可以有生命。
雪不夏用指尖血劃過程墨寒的眉間：“下輩子你來找我吧。”
“南棋。”他呢喃著他的名字死去了。
程墨寒堅硬冰冷的一雙黑眸像鏡子一樣映著雪不夏蒼白的臉。
有個清朗的少年自雲端墜落，他是個白髮的天使呢。風聲呼嘯，黑色自他的心臟處蔓延，延伸出樹一樣的紋路，直至他變成個黑髮黑眸的普通少年。
他落在了橘黃色的光柱裡，安全落地後，他走出了光柱。那是個鋪滿綠草的懸崖。
所有的雲都湧往對面的山頭，那個太陽降落的地方。他走到崖畔坐下，懸著兩腳。懸崖下遍是金黃和天藍色的野菊，絢麗地讓人窒息。
“果然還是崖畔的風大吧，小安。”來人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嗯，真是讓人懷念呢。”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一個白髮紅眸的男孩同他一樣坐在崖畔，蕩著雙腳。
安塵對他幽靈般的出現毫不詫異。
木蝕：“對看日落的執念還是那麼深嗎？”
安塵：“是又怎樣，反正那東西執念再深也找不到。”
木蝕：“那東西不需要找的。”
安塵：“那我要怎麼辦？”
木蝕：“你猜。”
安塵：“猜不到。”空氣短暫的靜默。
木蝕：“小安，成為一名術師吧。”
安塵：“嗯……我可以麼？”
木蝕：“不試試怎麼知道，我會幫你的。”
安塵：“好吧。”
木蝕：“那去許願樹那邊許願吧。”他站起身，打了幾個呼哨，然後突然一掌推向黑髮男孩。
安塵並不回頭，卻一掌穩穩接住，將木蝕推後幾米。安塵利落地撐地起身，兩人一招一式地對打起來。
忽然，木蝕朝他狡黠地笑了一下，他心中頓覺不祥。
木蝕手心長出綠色的長枝條，將他纏住後甩至崖下，口中還興奮地大喝道：“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安塵面無表情地張口，嚓地咬斷了枝條。然後抓住枝條在手上纏了幾圈。左右晃了一會兒後開始做圓周運動。
到達頂點時他拉了一下枝條，正打算落下去。就見枝條的另一端，小木背對著懸崖，微傾著身子，便輕輕地落了下去。
他很開心地笑著：“小安，看你的嘍！”
安塵嘆了口氣，於是手中的枝條便也拉著他墜了下去。
“我還可以改變嗎，小安？”木蝕笑著問他。
安塵點了點頭。大喊道：“你肯定可以的。”
“知道嘍，小安。那我要開始了，小心哦。”
木蝕手心伸出黑色的木杖，燃起幽藍色的火焰。
“以彼岸花之名，求見許願樹。”
話畢，繁複的圖案正好繪成，幽藍色的巨大光幕包裹住他們。再睜眼，便站在許願樹前。
“小安。”小木離他一步之遙，笑著叫他。
安塵：“怎麼了？”
木蝕：“小安有什麼心願嗎？”
他搖了搖頭，“我不清楚自已有什麼願望。”
木蝕：“那、小安是我的朋友嗎？”
安塵：“當然是嘍。”
安塵：“小木，要得償所願啊。”
木蝕：“小安也是。”
白色的光芒吞噬二人的笑臉。金色的落葉上，金色的樹影裡，一股輕風揚起，片刻又了無聲息。
誰都有各自的幻境，一知半解，倒不如不聞不問。待相逢時安然處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