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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個男人的脫口秀(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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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陳一禕深呼吸一口,說,“有人說過,男女之間存在愛情時差,我喜歡你時,你還當我普通朋友,我愛上你了,你才開始對我有好感,只要我愛得足夠長,你就會追上這個時差,願意和我對視。”

陳一禕繼續說:“我恬不知恥地說,我就是那個先跑的人。一年多的戀人未滿,我不想再這樣拖下去,要是拖著拖著真的會變成,做朋友比做戀人舒服,我不是悔青腸子。這不是她喜歡吃甜食嗎?我特意找了款木糖醇做的糖,送給她,順便表白。趁她吃著飯,這是她最放鬆的時候,我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我說:‘下半輩子,我無限量供應你糖吧!’”

觀眾哇然,陳一禕接著說:“我本以為她會接受的,畢竟一個人喜不喜歡你這一點,自己還是有點意識。但她的表現卻讓我懵圈了。她沒有收下我的禮物,甚至沒有和我有眼神接觸,只是默默地吃飯,吃完離開,一個字都沒有說。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的態度會180度轉變。”

陳一禕繼續說:“我想過她是不是渣女一腳踏兩船,或者她只想有個後備軍,或者她有個大大的理想,不想給感情絆腳,或者她是不是有什麼絕症不想拖累別人,但她什麼都沒說,就只是留下背影。她的隻字不提的離開,讓我很是受傷。我那時又要彩排舞臺劇,就不得不把事放一邊。和小小再見到,就是舞臺劇後,我們演舞臺劇的一行人去飯堂吃大餐慶祝。我害怕和她碰面,她會對我說聲,嗨!我怕她就這麼放下了,所以根本不敢去打招呼,擠到同學中間,避免她看到我。但她好像吃錯藥一樣,穿過人群,擠到我面前。見到她一刻,她就直勾勾地看著我,好像我才是那個心裡有鬼的人。憑什麼啊,是你一聲不吭地逃離,再見面,好像畏罪潛逃的是我,我也以牙還牙盯著她,誰怕誰嘛!我們兩人就這麼慪氣地盯了足足一分鐘,誰都沒有出一聲。最後是王景看不過眼,把我拉開。還說好男不和女鬥。我真的不明白,做不了情侶也不要做仇人吧,為什麼要搞得那麼僵。我越想越氣,起身找她,往她走去,她也看到我向她走過去。然而越走我就越害怕,剛剛都不算鬧掰了,要是待會兒真的口不擇言,說了什麼壞話,真的徹底救不了,於是我就走著走著就掉頭。忽然她們中有個人,模仿了那句‘你過啦!’”

觀眾大笑。

“這還不止,還笑起來了,我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委屈,真的欺人太甚了,我又轉身向她們走去,我舍友都覺得她們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都跑到我身邊,給我壯膽,我們就氣勢洶洶地去到她們面前。王景上來就一句,‘你們算什麼東西。’她們其中一個女生說,‘你們算什麼男人,要打人是不是。’在這兩句之後,他們就開始一連串的對罵,用詞激烈,就差沒有撕破臉。我當時都蒙了,我明明過來是想求和的,王景這小子給我火上加油。最後我怕王景失控,連忙按住他的嘴,我們仨架著他離開。王景還是氣上頭,一手推開我,大罵:‘要不是你們那個姐妹,陳一禕會掉了個男主,我嗶嗶嗶,你們嗶嗶嗶嗶。’聽到王景那句,我就覺得沒救了,徹底完了。”

喇叭裡傳來抽泣的聲音,全場都安靜了。

“王景給我捅了個簍子,我本想大家冷靜一段時間,看是不是該放下的,但如果這個簍子不補就這樣離開,可能真的就過去了。”

陳一禕深呼吸一下繼續說:“我捋順了氣,請她的姐妹離開,她沒有正面看著我,只是掩著嘴在哭,看見她哭的樣子,我真的於心不忍。但我又不能把她一聲不吭地離開的事從我記憶中抹去。我本想些什麼話能哄她開心,但腦袋空空的一句都說不出來,於是我就一直坐在那裡,陪著她哭。她哭了有多長時間,我不知道,只知道周圍的人越來越少,走的走,躲的躲,最後就只剩下,我宿舍,和她宿舍的人。”

陳一禕嘆息一下繼續說:“我明明只想讓她笑的,現在卻讓她哭得那麼慘,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表白錯了。我好想說,求求你呢,別哭了。但又覺得有譴責的意思,沒有動口。我又想說,我沒事喔,你不用這樣。說得我好像早已放下,重新出發一樣,又沒有開口。我們做回朋友吧。不行,我就不想只做朋友,而且做回朋友挺尷尬的。在我想如何開口的時候,她已經平復。看到她平復了,我想應該就沒什麼事,我想離開。”

陳一禕鬆了口氣繼續說:“我剛要開口,她也要開口,謙讓一輪也沒什麼結果。那總得有個人先說吧!我們又決定不了誰先說。我翻了翻身上所有口袋,打算找個硬幣,拋硬幣吧。不過現在都是電子支付,別說硬幣,紙幣都不多見,翻遍全身就只有一包糖。她問我在幹什麼。我說‘找個硬幣,拋硬幣,看誰先說話。’她也翻身上得東西,找來找去的,也沒有找到硬幣,糖倒翻了幾顆出來。”

陳一禕的語氣輕鬆不少,繼續說:“我看著她的糖,順道地說:‘要不,數一下糖吧,單數我先說,雙數你先說。’她說:‘就只有幾顆,一眼看得出,你分明就是要我先說吧!’”

陳一禕,笑了笑說:“‘這不是還有一包嘛!混在一起,總不能一眼看得出吧!’我真的想她先說,畢竟我不想又像上一次那樣,我說了,她逃了。不過她已經看穿我的伎倆,那就不得不看命運安排了。於是我們開始數糖,糖數到一半,我就清楚了,這分明就是單數,不是要我先說嗎,我就裝著好心,對她說,‘我看你都哭了那麼久了,也沒吃什麼東西,吃顆糖,補充糖分吧!’我還沒有等她拒絕,就剝了顆送到她的嘴邊。她狡黠地笑了笑,叼起我指尖上的糖,就含在口裡。我當時竊喜,還以為計劃成功,但我還是低估了她,她剝了顆也送過來,‘我看你也陪我哭好久,也餓了,你也吃顆糖吧!’我當然拒絕,還說,‘這麼多人怪不好意思的。’理由都特別充分,我就是怕尷尬,你說吶大庭廣眾下,互相喂吃的,多不好的影響。她厲害,好像早看穿我的伎倆,說,‘哦,你餵我的時候,我也沒不好意思,我餵你的時候,你就扭扭捏捏的,覺得不好意思啦!’好,你厲害,我認栽。我也吃下她的糖。吃著對方的糖的我們,看著對方吃糖,我們都笑了笑,之前的烏雲蓋頂,一掃晴空。她說:‘說吧,你有什麼話要說的。’‘這不是還沒有數完。’我還是抵死掙扎。她說:‘好呀,接著數。’數到最後一顆,結果都再明顯不過,她指了指最後一顆糖,說,‘說吧。’我清了清嗓,伸手就去搶糖,她一手拍下來,按住最後一顆糖。‘早知道你會使詐啦!怎麼著數糖,是你提議的,輸了想賴賬,對吧。’我想說,我不像某些人,一聲不吭離開。話到嘴邊,嚥下去。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我不能再搞僵了。‘說就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上次,我也許真的有點唐突,讓你不知道給什麼反應,所以你選擇逃避,但對我來說,是真的喜歡你,不想一直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不就差個表白嘛,誰開始不是開始,我先表態吧!我陳一禕,就是喜歡你蘇小小。但你如果說,朋友挺好的,我們繼續當朋友吧。不好意思,我不將就,我做不了你的朋友,不是情侶,我們就是同學,這是我的態度,今天你怎麼都要給個回答的。’‘就是我再沒有考察期了嗎?’‘我都表白,你說要考察期,我怎麼面對你,是普通朋友,好朋友,還是男女朋友,既然我們的時間錯過,就算了吧!’我起身要走,她握著我的手,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遲來的應諾要來。‘遲了兩個星期,還會有一生無限量糖果供應吧!’我立刻坐下來,‘有啊!有啊!當然的。’我說著就要剝開糖,她沒有放開我手意思,我只能一隻手笨拙剝開,把糖送到她嘴邊,她叼進嘴裡。我忍不住去碰了碰她的臉,她笑著迎上來貼著我的手。”

“好了,好了,別說了,要過審的,再說就過了。”主持人立刻制止。

觀眾噓聲一片。

“什麼鬼,要過審的,好不好,你們回家找男女朋友感受一下就好啦,非得看戲嗎?”

觀眾噓聲更大。

“單身狗,感受不了。“有人喊。

“活該。”主持人回懟。

觀眾大笑。

“我們現在連線我們的女主角,你對於我們男主角的表白還滿意嗎?”

“我明白,在指尖碰到臉頰的時候,兩個星期的委屈,煎熬,都已經無所謂了。但我就是不能釋懷,要是我沒有去看舞臺劇,要是我沒有去飯堂,要是沒有勇氣去握著你的手,現在的我們又在做什麼,我們是不是兩個只能點頭說嗨的同學,一想到這裡,我就不能原諒自己,特別是我在外面看到內面的我們是多麼甜蜜,我就心痛。我錯過了嗎,我沒有,我更像是霸佔了一個大大的幸福,我很自私,自私地讓另一個大大在外面孤零零。我想告訴他,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有心不回應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你,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和你說清楚好不好?”

喇叭裡再次傳來抽泣聲音。不少女觀眾也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你說吧,五年來,我都不明白,你當天為什麼這樣對我,過後又為什麼一直沒有和我聯絡,今天,你就跟我說清楚吧!”陳一禕哽咽地說,說著撇了撇眼角的眼淚。

女性觀眾紛紛拿出紙巾擦眼淚,男性觀眾也紅了雙眼。

主持人轉過身,不停揉眼睛。

導演坐在椅子上,捂著臉低頭,不住擺頭。

“謝謝你,大大,謝謝你!”蘇小小說,“說起來,可能很好笑,都大二了,想想別的女孩都應該經歷過兩三段感情吧,即使暗戀算上,我也只是零,我不知道是我的體質問題,還是我有個教導處主任的爸爸緣故,都會使男生對我避而遠之,高中時看著別的女孩都收情書,送情書,在學校走廊裡肆無忌憚和男同學打鬧,我都會想到底我什麼時候會有一個男生整天跟著我,和我打鬧,他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像偶像劇裡的男主角那樣子,我好期待那個和我打鬧的人啊,期待和他初次見面,期待和他做朋友,期待他對我說我愛你,我腦子裡都是偶像劇里美好情景,我像每個女孩子,都希望自己將來的那位是白馬王子。為了見我的那一位,我毅然決然地報讀一個爸爸完全插不了手的科目,沒錯,我追星,追到北影了,做了太久太久的乖乖女,上了大學我就是一匹脫韁的野馬,我來,北影,我來了,我的男主角。入學第一天,哇,帥哥,帥哥,帥哥,真的好多帥哥,看得我眼花繚亂,要不去加他們微信吧!我剛想上前,後面就一群人湧過去了,留下原地凌亂的我,不,我是小說女主角,肯定會有帥哥過來認識我的,肯定會有,肯定會有的。然而,我等了好久,等來的是爸爸叫我,去宿舍報道。我才發覺,我就是個龍套,在芸芸眾多的女主角之中,我算什麼啊!報道完,爸爸語重心長地和我說,‘小小啊,你長大,要照顧好自己,不夠錢就問爸爸要,上大學了,要趕緊戀愛,不要光顧學習,知道嗎?’我三觀都震碎了,高中時,不是你說,要抓緊學習,不要想戀愛的事嗎,怎麼上了大學,你就變了,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爸爸嗎?他還不忘補刀,‘我看有好多小夥子,都挺像你爸爸我的,趕緊去認識一下吧!’臭美,不掂量自己的尊容,這裡就沒有一個像你好不啦!當然我沒有對他說。‘小小啊,以前你是小女孩,我是爸爸,你是我手心上的寶貝,我呵護你,痛愛你,監督你,那因為我是你爸爸,我有責任保護你免受傷害,但今天,你長大,有些事你要開始自己去承擔了,爸爸學著卸下一些責任,我不會再把你放在我的羽翼之下,但我會支援你,小小,好好去享受你的大學時光。’那天,是我上小學以後第一次抱他,‘謝謝您,爸爸,謝謝您,把我送上來,謝謝,您這麼多年,又當爹又當媽把我養大,以後的日子,讓我扶著你走。’”

喇叭裡,都哭出來了。

女觀眾都哭的不行的。

主持人擦了擦眼睛,離開話筒,小聲對陳一禕說:“有點扯遠了吧!”

“女生,都是這麼能扯的。”

“想不到,小小是單親家庭。”

“她媽媽,在生她的時候就難產了去世,我一般都不敢和她過生日。”

“理解,理解。”

“我的大學在爸爸督促我找男朋友開始,或許我應該像別的女孩一樣,去化化妝,裝扮一下,或者不要吃兔兔,握草,變態。”夾子音,東北粗喉,二次元,三個音無縫切換。觀眾破涕為笑,連連鼓掌。

“看來是不行的,看看吧!我的那一位,你在哪兒啊!你會以什麼形式出現。我不知道這零經驗的女孩都會怎麼想的,總之我就很期待。那天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面,他頭頂著西瓜,我笑得很開心,怎麼有人這麼傻,在休息時吃西瓜,不怕被罰的嗎?再見到他,他拿著塊西瓜問我吃不吃,怎麼是你,怎麼是你啊!怎麼有人這麼傻,居然砸別人的場子,不怕被揍得嗎?又見到他是第一次上電影鑑賞課,他趁著關燈時,偷偷溜進來,經過我旁邊,還對我對我做個手勢,叫我別出聲,這個人怎麼這麼沒規矩,居然上課遲到了,不怕被老師罰的嗎?這種人,就是我高中時候的小混混吧!怎麼能混進來的。又再見到他,他居然趁黑燈瞎火摸到我旁邊,他想幹什麼,我很是提防,從小爸爸就告訴我,不要和小混混玩的,會帶壞我,他居然注意到我吃糖,他是第一個注意我的人,但他是小混混,他送上巧克力,我要怎麼辦,我不要,他會不會打我,好害怕,他怎麼就一直坐在這裡,他到底什麼時候走啊!要不給他點吃,打發他走吧!不是吃了巧克力,怎麼還不走,還要賴多久嘛!這人是不是眼瞎了,我那是飛機場嘛!這起碼是丘陵啊!臭美,還說自己帥,你怎麼不照照鏡子。臭流氓,不要臉,第一次見人家,就表白,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我要告訴爸爸,這裡有個臭流氓。算了,我已經管不了這個無賴了,他愛待多久就多久吧!臭流氓送我的巧克力,還挺好吃的。他居然是一個看愛情片的流氓,這個小混混也沒有毛手毛腳的,‘你好啊,同學,我叫蘇小小。’你好啊,同學,你是第一個和我待那麼久的男同學。‘陳一禕,你能不能不要在晚自修,吃螺螄粉,他們都看過來。’‘自己下去買嘛,都饞我這碗幹嘛!不要管他們,我都給你帶一碗了,要吃嘛!’‘不吃。’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要臉的。‘你怎麼來了。’‘來坐裡面一點,同學,叫你,對就是你,超帥的,坐裡面一點嘛!’‘別擠了,別擠了。你怎麼來了。’‘怕你在路上掛樹上了,給你送糖啊!’‘我在上課啊!’‘你不在上課,都不好找你啊!’‘那可以走了嘛!’‘等一下嘛!快吃飯,咱們待會兒一起回去。’‘我才剛上課的。’‘差不多啦!’怎麼會有人這麼死皮賴臉的。‘蘇小小,快下啊,吃榴蓮啊!’‘我最討厭吃榴蓮的。’‘蘇小小,快下啊,吃榴蓮啊!偷運進來很難的。’‘陳一禕是不是傻啊,你這麼大聲喊,誰都知道你把個榴蓮偷運進校啊。’‘你不響我的名字,就沒有人知道是我啊。’‘這棟宿舍是個人都知道,有個人整天在樓下叫蘇小小吃這個,吃那個的啦,又怎麼不知道那個鬼叫的人啊!’‘陳一禕,你別跑,今天不單鬼叫,還吃榴蓮,這麼臭的東西,你居然在這裡吃,別跑。’‘蘇小小,我總有天會讓你吃上榴蓮的。’‘我都說討厭吃榴蓮。’‘快快快跟上我的步伐,你說的很好吃的煎餅果子,就在前面啦。’‘你在哪裡,我都看不見你了。’‘讓讓,這位帥哥,讓一下嘛,謝謝啦!還有這麼靚姐,跟緊一些,你的那位,小心跟美女跑啊!什麼不是,不是嗎?你們兩位都俊男美女的,我還以一對啦。好了,找到你了,蘇小小,你跟緊點嘛!’‘我跟得很緊的啦,都人山人海的,我就只看見你的頭在飄來飄去。’‘好了,我這顆人頭飄回了,帶你飛了,能別這麼淑女抓著我的手嗎!’‘你特意的吧!’‘好吧,抓衣服,抓衣服。抓緊一點,別再丟了。’大大,走慢一點吧,讓我能跟上你啊。”

蘇小小頓了頓,說“大大,你怎麼就能不在乎別人的目光,去幹你喜歡的事,你怎麼就能不管紀律,溜進課室只是為送上那幾顆糖。你怎麼就能這麼不要臉,在女生宿舍樓下大叫。你怎麼能厚麵皮,叫胖大媽禿大叔俊男美女的。但你不知道,我有多饞那碗螺螄粉,我有多稀罕那幾顆糖,我又多想跑下來和你一起吃榴蓮,我,我多想牽你的手穿梭人群,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害怕我這樣做別人會把我看成一個野孩子。我該怎麼做,才能讓我去擁抱你。”

女觀眾已經哭得稀里嘩啦的,男觀眾也掩著眼偷偷落淚。

陳一禕已經蹲在地上,掩臉抱頭,身體抽搐。

“那天是一個陽光燦爛風和日麗的中午,我們如平常一樣吃午飯,你還是要搶我的菜吃,我也不服輸,夾你的菜,我總以為我們能這樣打打鬧鬧輕輕鬆鬆的一輩子,但你拿出那包糖,向我表白,我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向我表白,我以後是不是就是你女朋友,我該怎麼去做女朋友,我該怎麼去表達我也很愛你。是像以前扮成獅子地說不,還是要像小貓依偎。你又會怎麼做,你會不會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或者還是像這樣打打鬧鬧。你為什麼要表白,我們一直樣子不好嗎,我不會愛上別人,也不會離開你的,就讓我一直就這樣子,好不好。我不敢回應,我怕我多餘的一個音,會讓他以為我接受,或者拒絕,我只想逃離,逃離那暴風驟雨,回到我的港灣。那份不安和不確定,擊潰了我,我支離破碎地回到宿舍,留下同樣殘破不堪的你。從那天開始,我再也看不見你身影,再也聽不到你叫喊,再也收不到你的訊息,吃飯的時候坐在我對面的也不是你,你消失在我的世界裡,我想哭,卻哭不出來,我每天如同行屍走肉般徘徊在三點一線。路過操場,我會發呆,坐在飯堂裡,我會發呆,站在大教室中間,我會發呆,在圖書館選書,我會發呆,聽課,我會發呆,吃飯,洗澡,刷牙,走路,我統統都會莫名發呆。這個校園,就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我不發呆。沒有笑容,沒有哭泣,就像木頭一般,我過著大學生活。我依然誠誠懇懇把各課作業都做了,依然是晚自修的常客,依然手到拿來地把考試做的滴水不漏,依然是別人眼中的那個愛學習成績好的學霸,老師的驕傲。畢業後我可能進一家很好配音工作室,成為一名專業的配音師,我工作忙忙碌碌,充實而且收入不錯,我有個愛我的丈夫,有一兩個兒女。這樣也不錯,這樣也不錯。我的這輩子就這樣子過吧!”

觀眾平復了許多。但陳一禕已經不在臺上了。

主持人找了找,只見他癱坐在幕後,無聲痛哭。

“那天,我正在宿舍學習,宿舍姐妹拉我去看舞臺劇,說什麼,一天天像陀螺般學習,始終會崩掉,有時需要放鬆的。我沒有抗拒,也沒有迎合,只像個木偶般被她們拉到大會堂。《哈姆雷特》,《牡丹亭》,《堂吉訶德》,《白毛女》,《威尼斯商人》,《建國偉業》,《梁祝》,如膠捲飛速閃過。‘你把所有的笑臉給了他,卻讓我看遍你所有悲傷,你知道這樣對我有多殘忍。’那一話,就像我在黑暗的房子,抓到一條繩子,拉一下,眼前所有的渾沌都驅散不見,你赫然出現在燈光的後面,我的面前,在臺上熠熠生輝。你跪著地上,捂著心,大喊,‘祝英臺,你走吧,我成全你,也詛咒你,他梁山伯永永遠遠只能看到你的笑臉,無法看到你悲傷的樣子,他只能陪你笑,陪你哭的人只能是我。這輩子是,下輩子是,生生世世,能看到你哭泣的只能是我,馬文才,哈哈哈。’你一刀刺進自己的胸膛,也刺了我一刀。在其他人莫名其妙大笑中,我卻痛得不能呼吸。掌聲雷動,你牽著女主角的手半鞠躬謝幕。‘我有今天得成就,我要感謝我的太太,沒有你我不可能站在這裡。’臺下一個陌生的女人捂著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而我和愛我的丈夫在電視機前看著這個頒獎典禮,膝下兒女在乖乖吃飯。這樣就是我要的生活嗎?不要,我不要愛我的丈夫,我要我愛的丈夫,更要他愛我。我不要謹小慎微的兒女,我要他們活潑可愛,我不要兢兢業業地工作,我要全身心投入的事業,我要你,我要你參與我的一生,也要陪你去看遍星光。舞臺劇結束後,我就跟著人群去食堂,看見他在人群中,我走上去看著他,他梳著一個清爽的背頭,劍眉星目,峻拔的鼻子,唇紅齒白,怎麼我之前就沒覺得他這麼好看,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睛,一直盯著還會微醺。他真的是我認識得陳一禕,真的是頂著西瓜跑操場的陳一禕嗎?我有些迷糊。我剛想說話,王景把他拉走了,我也被姐妹拉開。我好想和他坐在一起,為什麼要拉我走。我望著他坐的地方,那邊熱熱鬧鬧,我冷冷清清,隔著兩排桌子,好像隔著一整個銀河。他站起身,我端起身,捋著髮鬢,他越走越近,我的心跟著步伐跳動,但他走回去了,怎麼回去了,‘你過來啊’,我不知覺地說一句。他轉身了,走路的腳步急促了。姐妹都問我怎麼挑釁他。我挑釁了嗎,我只是怕他離開,才叫他過來啊。王景上來劈頭就說,‘你們算什麼東西?’他怎麼罵人啊,我又沒有得罪你。我還想說什麼,對面的閆珂就不樂意,回懟,‘你們算什麼男人,要打人是不是?’怎麼對罵起來了,我不是想這樣的。‘小小別怕,我們幫你出頭。’出什麼頭啊!‘打人,你問問她,我們陳一禕,早上高高興興出去,晚上一臉沮喪回來。’我不可置信的看著陳一禕,怎麼會,沒心沒肺的你怎麼會沮喪,沒有我在的日子,你不是過得很好嗎。‘感情這件事,兩個人是你情我願,一個人是強買強賣,你表白了,我就要接受嘛?’我沒說,我沒說,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嗶嗶嗶,你不接受,好好說話啊,發張好人卡,會死嗎,偏偏一聲不吭,算什麼話啊!’我不是想一聲不吭的,我只是不能面對!‘哇塞一個大男人,感情受挫了,還嚶嚶嚶向別人訴苦了。’陳一禕不是這樣的人。‘我們兄弟們去吃瓜的,陳一禕一句沒提你姐妹的壞話,本我都不想說這些小肚雞腸的,就是你們做得太過分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什麼嘛,做男人得,那麼小氣,有氣度,行不行,大方一點。’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大方,大方,大方不了,要不是你們那個姐妹,陳一禕會掉了個男主角,我嗶嗶嗶,你們嗶嗶嗶嗶。’‘陳一禕,幹什麼,一段情話,你說得苦大仇深得,她是誰,祝英臺啊,不是蘇小小,你能不能醒醒,不會演的滾回去。’‘陳一禕叫你笑啊,笑啊!怎麼笑得比哭還恐怖,她殺了你全家嗎?之前得甜蜜都去哪裡,垃圾桶嗎,你嗶嗶的浪費大家時間。’‘陳一禕,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這裡沒有你,進度會更快的。’‘陳一禕,那個跑龍套的,在那裡躺屍啊!’‘我不是陳一禕,我不認識你,你走吧!我還有下一組要趕了。’‘小販甲誰來。’‘我來,我來。’‘我不許你演。’‘回去吧,這裡沒有你認識的陳一禕,你本就不認識陳一禕這個人。’不,我認識陳,陳……不要,不要,我不要。我模糊地看著他走過來,遞給我一包紙巾,他沒有說話。我不知道,自己不回應,會讓他掉了個主角,我還以為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少了我你還有另一個她,取代我,陪你走那一段星光燦爛的路途。你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是不是也像我,明明吃不了那麼菜,卻要拼命點,怕他跟你搶吃的,也怕他不夠吃。會不會一段路都駐足好幾次,只是為了等一句不要掛樹上。有沒有聽到聲音,就跑出走廊張望,看到卻是黃衣藍衫。明明吃的是糖,嚥下去的是苦水。你有想我吧!不然你怎麼苦得只能演馬文才。你沒有想我吧!不然怎麼十三天十五小時沒有和我聯絡。我的責問是不是過分了,是的過分,我憑什麼身份說你沒有聯絡我,那個留你在冷漠中的是我呀!我這個普通朋友又怎麼能責問你。你能再問我一次嗎?讓我有權力,去責備你的忙碌,去安慰你的失落。你再問我一次吧,讓我抓著你的手不放開。”

“下半輩子,我無限量供應你糖。回來我身邊,好不好?”

喇叭裡傳來一陣轟鳴,一陣陣腳步聲,“滴答”開門聲,腳步聲越來越微弱,蘇小小抹著哭得妝都化臉地衝出來,主持人指了指幕後的癱坐在地上陳一禕。蘇小小又跑進幕後。

全場的人都哭得不要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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