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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出現在中秋宴上？”執辛低頭質問他，語氣是幾不可察的慍怒。
“是奴才無事閒逛，碰巧經過膳房，遇上點燈的奴僕暴斃而亡，膳房管事見奴才夠得上燈，便急忙喚奴才過去了。”韓小生笑著回道。
事情怎會這麼湊巧呢，執辛心裡冷笑道。
執辛用左手抓住他後腦勺，像他當初在牢裡做的一樣，猛地往自已面前推，在他耳邊低語道：“我不管你想做什麼，”
“都不得害我。明白嗎？”
“公主多慮了，奴才對公主永遠都是忠心耿耿的。”
“此次情況特殊，所以奴才才會自作主張，望公主諒解。”
“把事情的起因經過都交代清楚吧。”
“是。”
“奴才還是戲班子的時候，在機緣巧合之下修習了一點蠱術，不過只是皮毛而已，僅僅只是能夠分辨的程度，若是說對人下蠱，奴才可是萬萬做不到的，公主請放心。”
倒真是滴水不漏。
“因此，中秋節當天，奴才便發現負責分發酒杯的宮女被下了蠱，為了避免引起騷亂，奴才略施小計，調換了酒杯。”
“那你後來為何隱瞞事實，還伏罪認罰？”置我於險境。
“公主，倘若奴才不佯裝認罪，公主認為此事的發展，當如何啊？”韓小生意味深長地說道。
執辛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她約莫是能猜出來的。
若韓小生立刻將事實公之於眾，紫霧很快就會收到訊息，以她的身法，估計早已逃之夭夭了。
就算他假裝無事發生，沒去認罪，可佳兮的毒一日不解，她就一日都是被懷疑的物件。
韓弒天天在殿外用重兵把守，難保哪一天被逼急了瘋了，隨便逮個人就殺。
若真有那一天到來，必先拿她開刀。
在這千朝皇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雖有韓冥雨庇護，可紙卻始終包不住火。
“你繼續說。”
韓小生會意一笑，繼續說道：“奴才於是在牢裡跟世子殿下稟明瞭一切，後來的事，便依照世子殿下的計劃執行了。”
這一番話，直接把髒水潑得一乾二淨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想必公主也清楚了。”
漣漪、韓冥雨、韓小生.......這三人一環扣一環。
她忽然想起紫霧說的“天羅地網”，自嘲一笑。
中計的人不止紫霧，還有她啊。
他們想出了甕中捉鱉的法子，可竟然也把她當成了一隻鱉。
執辛又看了看他，覺得頭有點疼，想趕緊打發他離開了。
“你退下吧。”
“是。”
正當他站起身來，準備退下時，執辛又開口道：“慢著。”
“你以後不要給我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我看不到你人，也不知道你心裡又在盤算什麼。”執辛冷笑道。
“奴才答應公主，以後無論去哪裡都會向公主通傳。”韓小生爽朗地笑道。
“而且，我希望我對公主而言，是有價值的。”
“你最好是。”
韓小生離開後，執辛便看向韻憐。
“方才是什麼絆住了你？又是誰傷的你?”。
韻憐猶豫了一下說：“千朝國師。”
果然，他與韓冥雨沆瀣一氣，早就謀算好了。
“我的傷已無大礙了，你也趕緊上點藥吧。”
執辛除了右手骨折以外，全身上下，包括臉上，還有大大小小的擦傷和淤傷。
但這也不妨礙她看出韻憐走路有點一瘸一拐的。
“是。”
“公主，紫霧的事，已經在千朝皇宮傳得沸沸揚揚。”
“那你怎麼看？”
“她也是個可憐人。”韻憐對執辛說道。
“我知道。”
可是在這世界上，可憐人太多了。
“公主覺得，方才韓小生說的話，有幾分可信？”韻憐問執辛道。
“我從來不相信什麼機緣巧合。”執辛神情嚴肅地說道。
“當初在地牢時，他賭我會救他。”
“他是我的奴僕，這件事本就會牽連於我，雖然他一力承擔了所有的過錯，可我也難逃千朝皇室的責難，之後的日子，恐怕你我都不好過了。”
“我與他，什麼主僕情深，說到底，不過都是算計罷了。”
“這樣看來，他還挺了解公主的。”韻憐打趣道。
執辛最討厭的，就是自以為是的瞭解。
韓小生走出覓香殿後不久，就遇上了韓冥雨。
韓冥雨坐在亭子裡，拿著一壺酒自斟自飲。
不過才一炷香的時間，紫霧的事情這麼快就善後好了，不愧是千朝天子。韓小生心裡想道，面上皮笑肉不笑的。
韓小生既然路過了，也不好無視，走上前去行禮道：“世子殿下。”
“坐吧。”韓冥雨發話道。
“這，不好吧，奴才何德何能，能夠與世子殿下共坐一處。”韓小生表現得猶猶豫豫，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不喜歡把話說兩遍。”
“......”
說一不二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韓小生無奈，只好在他對面坐下。
韓冥雨給他倒了一杯酒：“喝吧。”
“那奴才就卻之不恭了。”韓小生用雙手舉起酒杯，一口喝下，可在酒入口的剎那，眉頭輕皺了一下。
“這北寒酒的滋味，如何啊？”韓冥雨笑問道。
“甚好。”韓小生語氣淡淡地回了一句。
苦得要死，也就你們千朝人口味獵奇。
“我原本以為你只是個普通的戲子，沒成想你竟還有這通天的本事，是我看走眼了。”韓冥雨醉翁之意不在酒。
“世子殿下哪裡的話，奴才都是為了執辛公主著想，陰差陽錯之下才出此下策。”
“你這番話聽上去，倒顯得忠心耿耿。”
“可我從來不相信什麼陰差陽錯。”韓冥雨收斂聲色。
“世子殿下最好還是相信吧。”韓小生語氣誠懇地說道。
韓冥雨也不惱，也沒追究他的無禮，只繼續說道。
“你這膽識，可非尋常男子能有的。”韓冥雨意味深長地與他對視。
“我希望你能向我坦白。”
韓小生不動聲色，下意識伸手去拿酒杯，但嘴裡的味道苦醒了他，於是，便將伸出去的手訕訕收了回來。
“世子殿下若有想知道的，奴才定然知無不言，”言而有盡。
“很好，就兩點。身世來歷和目的動機。”韓冥雨很喜歡爽快的人。
雖然他不是。
“奴才自幼便是孤兒，無父無母，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
“在奴才五歲那年，幸得一人相助，供奴才上私塾，也就唸了幾年書。”
“可惜天不遂人願，他沒過多久便長辭人間，奴才也便繼續顛沛流離。直到遇到執辛公主相助，之後奴才便賣身唱戲，以此謀生。”
“隨後，奴才又與執辛公主相遇，為報公主的恩情，奴才如今才會坐在這裡。”
“你既然有念過書，為何不去尋一份好差事？何須唱戲呢？”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民間可不比千朝皇宮，人生在世，我等螻蟻，很多時候都別無選擇。”
“至於幼時具體的事情，奴才已經記不太清了，還請世子殿下贖罪。”
“無妨，此次能夠引出幕後真兇，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委屈你在牢內待了這麼久，正所謂有罰必有獎，你想要什麼賞賜？”
此事就此翻篇。
狡猾如韓冥雨，他早已調查過一番，如今再問韓小生，不過是想聽聽他的說辭。
韓小生又怎會不知。
“奴才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不過倒有一事，若世子殿下能夠應允奴才，奴才將感激不盡。”
“但說無妨。”
“希望世子殿下能護執辛公主此生，平安無虞。”
“你真是個忠心的奴僕。”韓冥雨笑道。
“世子殿下謬讚了。”語罷，韓小生又一次舉起酒杯，敬了一下韓冥雨。
剛喝下酒，他又皺了下眉頭，從他臉上難得出現了後悔的神色。
韓冥雨笑了笑，說：“這塊手帕，明日你轉交給執辛公主，想必她心裡懸著的那塊大石也能夠落下了。”
“還有，也去御膳房領點心，一起給執辛公主送過去。”
“是，世子殿下。”韓小生得令，迅速站起身來行禮告辭。
一句話，兩人又回到了原來的地位。
主子與奴才，天差地別。
第二天，韓小生按照韓冥雨說的，把手帕還給了執辛，還端來了一碟子梨花糕。
執辛略感詫異。
不僅驚訝於韓冥雨竟真的把手帕還給她了，還驚訝於此次送過來的糕點只有梨花糕。
其實，與韓冥雨初見那天，她看的就是梨花糕。
在南朝，她最喜歡吃的就是梨花糕，因為它不像其他點心那般甜膩。
梨花糕的甜是淡淡的，舌頭品嚐出的，更多的是梨花本身的香氣，每口下去都沁人心脾。
執辛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有點微妙。
“公主，奴才還有一事想告知公主。”
“說。”
“虞妃當初在地牢裡拖曳公主的時候，還把一隻蠱蟲渡到了公主您身上。”
“什麼？”執辛此時右手夾著木板，習慣性地抬手想拍桌子，一個不注意扯動了骨頭，頓時疼得冷汗直冒。
“這種事情，你怎麼現在才說？”韻憐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