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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金缽換真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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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預計三年的花費,第一年就一次花了出去,佛祖儘管跌了面子,但畢竟沒有導致僧眾生活水平的下降,大家除了背後嘀咕佛祖幾句外,意見倒也不太尖銳,但隨之源源不斷湧來的取經費用透支,就實實在在地影響到了僧眾的生活了。

常言道:拆了東牆補西牆。取經的窟窿靠什麼來補?還不是減少各寺院的日常用度!而寺院日常用度,百分之八十都是用在伙食上的。

影響是逐漸加深的,從最初的每天少喝一碗粥,發展到了後來的一天少吃一兩個饅頭。眼瞪瞪地望不到苦日子的盡頭,僧眾的情緒就又上來了,無奈佛祖主意已定,反覆號召大家克服一下,才壓下了不同的聲音。

但是“克服”只能應付一時,面對食物短缺,如何能長期堅持呢!無奈,各寺院只好相繼採取“就食於寺院之外”的做法,分批派出僧人去遊方,我們取經期間,遊方僧人增多就是這個原因造成的。

正如常言所說,禍為福基,對於佛門來說,還真因禍得了福,由於靠近雷音寺地區眾生已經不堪重負,許多僧人就流向了更遠的地方,反倒促進了佛教的傳播。在一些粥多僧少的地區,如大唐,僧人的日子過得還相當不錯,好多寺院甚至還置下了可觀的寺產。

好在有些僧人吃水不忘挖井人,不斷寄些錢去接濟佛祖,才緩解了佛祖的困境,否則在使用悟空的問題上,佛祖即使想死扛,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開局既已不利,以後的情況就更糟。按菩薩預計,路上遇到的妖怪,我們如果出現重大失誤,還真可能有擺平不了的,不過這種情況出現五次也就頂天了。

可是,實踐起來,局面就失控了,由於悟空簡單的打妖做法,造成幾乎逢妖必敗的奇觀。於是就只好各處求爺爺告奶奶。

但是,這些爺爺奶奶是白請的?哪一個少得了銀子酬謝!由於是解救取經的和尚,這些銀子最終還是要雷音寺出的。

請菩薩等西天神聖倒還好說一些,畢竟是內部結算,可以便宜一些,何況是自家人,晚付個幾年甚至賴賬了也不過是家醜,只要不出門就罷了。

可是請東天的神聖,人家就獅子大開口了,而且概不賒賬。

悟空由於害怕頻繁請觀音等會受到批評,同時也為了顯示自已交友廣泛,面子大,沒少去東天請人。什麼太上老君、奎木狼、火德星君、二郎神,甚至李天王都請了個遍,更不用說四海龍王了。

菩薩向三藏說明情況後,還出示了賬單,三藏一見,當場就咂了舌。

帳單上的大數如下:觀音禪院重建費,五十萬兩;西天菩薩等的降妖費,三十萬兩;東天降妖費五十萬兩;打殺無辜賠償費,二十萬兩。

降妖費包括差旅費、誤工費、降妖人工費、降妖材料費、兵器折舊費等許多名目。其中最出格的當數太上老君的降妖費。這傢伙可真夠黑的,也許是平時少有撈外快的機會,加之掙的又是外匯,所以要價特別狠。

悟空請他收降青牛怪那次,他就著實狠敲了一筆。他說自已年紀大,需要乘騎,還須八個童子服侍,僅差旅費就要去了五千兩,破了佛祖創下的記錄。

降妖費一項,簡直就是漫天要價了,他說他那寶貝金剛圈乃是高神通產品,使用費用高昂,自已又有正高職稱,正高的降妖活動當然是高智力勞動,價格如果低了,如何體現得了尊重知識?價格自然不菲,這一項就要去了八千兩。

如果說上述兩項收費還勉強說得過去,但下面的一項就顯然是無賴行為了。他說,接到降妖請求之時,一爐丹的煉製正處在節骨眼上,本來不想來,可又怕佛祖責怪自已不給他面子,只好將工作交與童子去做,可那童子如何掌握得了火候,待他降妖回來時,那爐丹早給煉砸了!這爐乃丹中的上品,老君帶領十幾個童子苦熬半年了,卻因降妖而功虧一簣了。這爐丹是財神爺趙公明為其母親祝壽而定煉的,八萬兩的煉丹款早已撥付,煉到這個當口,材料費、配方費、看火費早已用去了七萬多兩,現在想退款都辦不到,更別提那不足萬兩的利潤也泡了湯了,如果對方追究違約責任,損失就更大了!

既然這爐丹毀於降妖,損失顯然應由西天賠償,於是此項賠償款,老君又要去了八萬兩,老君還得便宜賣乖呢!說什麼看在佛祖的面子上,只收了工本費,至於名譽損失及可能引起的官司,還未計較呢!

當然,東天也有不貪的,比如哪吒和二郎神,幾此受邀降魔都是分文沒取。

後來佛祖也看出了門道,委託菩薩告誡悟空,以後遇到為難事,儘量去西天求救,萬不得已時,也只許請哪吒和二郎神等人,且不可再請李老君。

西天差旅費,主要是付給觀音的,計二十餘萬兩,另外還有佛祖的諮詢費四萬兩,其他還有應付給彌勒佛祖、吉靈菩薩等的少許費用。

菩薩特意解釋道:“本來預算中只有我的五次降妖費,計五萬兩。誰知竟會搞成這樣!我幾次想提醒你們注意改進工作方法,都被佛祖攔下了。佛祖的意思是說,既然是點化人家來取經的,怎麼好說得太多呢!人家說我們小氣怎麼辦?”

菩薩接著感慨道:“佛祖想得周到,也很慈祥!本來沒想向你們要錢,可是群僧火了,說如此瞎折騰,害得我們吃了這麼多的苦頭,哪能就這樣拉倒了呢,必須讓他們付錢,不能再把經卷也白送了他們。有的還威脅說,如果此事處理不公正,我們就不幹了!常言道,眾怒難犯,佛祖也沒了法子,只好做做樣子,你們總該有所表示才行呀!”

三藏當即表示要把紫金缽盂和黃馬留下。

菩薩又向三藏通報了許多情況:“本來佛祖想安排你們到一些寺院參觀的,可眼前的局面,難免會生出一些不愉快,所以佛祖就取消了這一計劃。你注意到沒有,歡迎儀式及宴會並沒有請各寺院的住持,原因也在這裡!”

見三藏進入了狀態,菩薩也動了容:“那阿儺和伽葉也不易呀,他們何嘗與人談過錢呢!”

三藏方才還對阿儺和伽葉有一肚子氣呢,知道自已錯怪了人家,三藏更是感動得不行:“哎,我們真給佛祖和菩薩、阿儺和伽葉添了很大麻煩呀!”

菩薩聞言,深表贊同:“佛祖確實為你們費了好多心!他連諮詢費也沒拿,我們也沒拿,否則事情會更麻煩呢!”

三藏聞聽佛祖和菩薩等為了自已居然連勞務費也沒拿到,當時眼淚就落了下來,嘴裡不斷地喃喃道:“都是我害的呀!”

菩薩勸慰道:“我們本來就沒想拿嘛,只要取經大業達成了,我和佛祖就滿足了。”

三藏收起眼淚,堅決地說:“你們不要,可我不能不給!待我回到大唐以後,一定稟明皇帝陛下,將取經的超支都補上!”

儘管菩薩一再提醒三藏千萬不要如此,無奈三藏主意已定,非要還賬不可。

第二天取了經以後,本來三藏一個人回大唐覆命就行了,可是三藏非要我們四人一同回去,用意也很明顯,就是人多了,太宗皇帝的賞賜也會增加的。

至於賠償費一項,主要是賠償悟空打殺的無辜,包括在螢石嶺打殺的強盜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白骨精”了,細目中分明列有賠償額:兩千兩。領款人簽字為“白大志”,顯然是她哥哥什麼的親屬。細目顯示,“白骨精”的名字叫“白玫瑰”,死因為誤殺。顯然,所謂的“白骨精”確實是良善。

由於此前已有公開發表的調查結果,三藏自然不好再提異議,免得菩薩誤以為自已小氣。

至於三藏的悶悶不樂,其實也不難理解,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交了“人事”才把經取走,怎麼說也是一種懲罰,終歸是沒有面子的事。而造成這種結局的罪魁就是悟空。

取經路上,儘管自已是領導,卻在打妖問題上對悟空的率性胡來無能為力,悟空也從來不把自已的意見當回事,而且心存牴觸,你讓抓狗他偏抓雞,常常使打妖陷於困境,自已屢次被妖怪捉去吃盡了苦頭不說,行進速度也極其緩慢,更要命的是費用嚴重超標,導致廣大僧眾生活水平急劇下降,佛祖和菩薩也落下了許多埋怨。

當僧人容易嗎?本來就異常艱苦,再吃不好,人家能不罵娘!人家誰認識你悟空呀,難聽的罵孃的話還不都落在自已頭上!佛祖和菩薩又招誰惹誰了,也跟著受夾板氣!儘管他們知道是悟空闖的禍,可自已身為領導,難道就沒有責任?就算人家確認自已沒有責任,但作為領導,管不了下屬,難道是臉上有光的事情?人家會不會說自已能力差,甚至就是一個混混呢?

三藏本來就對悟空窩了一肚子氣,有了如今這個茬口,哪有不“呼呼”往外冒的道理?因此三藏回來後拉長了臉就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了。憑心而論,三藏的反應還是很剋制的。

三藏畢竟有道性,經過一個晚上的消化,第二天起床後,昨天拉長了的臉又恢復了橢圓形的本來面目。

其實這也很自然,三藏生氣又能怎麼樣呢?念緊箍咒?可是悟空已修去了金箍。跟悟空嚷嚷?那麼取經這件喜事不就給搞成喪事了嗎?那佛祖還能誇獎你三藏?三藏畢竟大事不糊塗,知道怎麼做事。

早齋以後,我們就拿著缽盂,牽著黃馬,找阿儺和伽葉換取經卷去了。交接完畢後,阿儺又轉達了佛祖的指示:“高僧可立即起身,將經卷送往大唐,待達成使命後,佛祖還有封賞。為了爭取時間,佛祖特以神通相贈,估計三五日就可到達大唐。”

三藏得令,就將經卷分為四包,我們各背一包,辭別了阿儺和伽葉,就起身東歸了。

三藏第一次駕雲,實實在在地體驗到了飄飄欲仙的感覺,神經特別地興奮,一路上說笑個不停。

第四天下午,我們到達了通天河。

由於在陳家莊救過一對龍鳳雙胞胎,三藏對此印象特別的深,因此一見通天河,三藏就認了出來:“這不是通天河嗎,我們下去看看,順便歇息一下。”

陳家莊在東岸,按理說我們應落在東岸,可是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三藏有意為之,總之,我們落在了西岸。

我們剛剛踏上大地,還未及細品通天河雄渾的濤聲呢,那隻老龜就浮出水面,問候道:“聖僧取經回來了?我還渡你們過河吧?”

三藏這才記起了這隻當初渡我們過河的老龜。

常言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如今鳥槍換炮了,三藏就謝了老龜:“老人家,不用了,如今我會駕雲了!”

老龜道:“常言說,有始有終,方為完功。你們就給我一個機會吧,好讓我功德圓滿呀!”

三藏見卻之不恭,只得率領我們上了老龜的背。行至河心,老龜就提起了正事:“聖僧啊,我託你問的事,佛祖怎麼說的呀?”

三藏這才想起老龜的囑託,只好坦言說忘了問了。

三藏本想接著說,再見佛祖時一定給問。

老龜為了聽信兒整整盼了八年,如今三藏竟然“忘了”,頓時怒不可遏。

這一怒可壞了,老龜畢竟體衰,器官都老化了,焉能承受得了如此盛怒,當即就腦溢血了,一頭就栽入河底了。

事發突然,我們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落入水中。我們落水倒不打緊,可經卷掉入水裡可就要了命了,這經卷用紙並不是如阿儺所說的是來自大唐的進口紙,而是當地產的普通紙張,哪能經得起水泡,三藏急得大喊:“快撈經卷!”我們趕緊提起包裹,駕雲直奔了東岸。

好在落水時間不長,經卷上的字跡尚未模糊,加之午後陽光充足,我們就將經攤開來曬。

見好端端的經卷給搞成了這個樣子,三藏心疼啊,加之不知道老龜得了腦溢血,三藏就邊曬經邊罵:“這隻該死的縮頭烏龜,平時肉頭肉腦,做事慢慢騰騰的,今天怎麼突然變成急性子了,話也不等人說完就撂了挑子,看把經卷弄成什麼樣子了!”

三藏太愛惜經卷了,因此一時半會兒原諒不了老龜,待經曬乾了,收經的時候嘴裡還嘟囔個不停。

常言道:心煩意亂。心不靜就難免溜號,收經時,三藏一不留神就將粘在石頭上的兩頁給撕破了,兩指粗的兩條殘紙就留在了石頭上。

三藏趕緊小心將殘條揭下,以收亡羊補牢之效,也許是天意,總之今天三藏點兒特別背,由於手發抖,兩個殘條居然掉落了,恰巧風也跟著添亂,早不起,晚不起,偏偏這時吹了一陣,生生地將殘條吹進了河裡,悟空眼快腿疾,趕緊去撈,可撈回來一看,墨跡早已漫散,哪裡還辨得出寫的是什麼字!

好端端的經卷有了殘缺,就如同剛置下的錦緞袈裟還沒上身就先剮了一個大口子,三藏心疼得彷彿丟了心肝一般,一時竟呆愣了,連老龜也忘了罵了。我們好勸歹勸,三藏才恢復了神智。

事已至此,懊悔罵娘都無濟於事了,三藏只好接受了這殘破的現實。

落腳通天河,三藏本想去陳清家看看兩個孩子,順便詢問一下他們的學習情況,留下幾句殷切的希望。突然發生的經卷殘缺事件,將三藏的興致掃得纖毫不剩,於是三藏就帶著我們上路了。

儘管老龜闖瞭如此大禍,三藏卻因此記牢了老龜的囑託。

三藏也很大度,再見佛祖時詢問了老龜何時可修成人形。

佛祖道:“還修什麼人形,前不久,老龜因腦溢血故去了。”

三藏聞言後,鬱鬱寡歡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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