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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化馬烏雞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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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的一腔憤怒,我聽了只是感到特別可笑。你幫著老牛去騙人家,還指望人家感謝你?人家不恨你才是怪事呢!人家對你待愛搭不理,還是客氣的呢,要是碰上刁蠻的主兒,不把你趕出去才怪呢!通常,女孩家對愛的欺騙,是又氣又喜。氣的是,你居然欺騙她;喜的是,為了得到她,竟敢不管不顧,足見愛戀之深,用心之重!當然,這是對戀人而言的。對於這件事,公主自然會將“喜”給了老牛,而把“氣”給了悟空。悟空畢竟是局外人,幫老牛行騙,幫助的是兄弟,坑害的是自己,還能不“氣”?而且萬一老牛以後有了外心,那悟空肯定還會幫他矇騙自己!因此,鐵扇公肯定對悟空恨得牙根癢癢!我猜想,那鐵扇公主肯定向牛魔王警告過,少與悟空來往。

我是有婚姻經歷的,而悟空沒有。我想,這是悟空無法理解鐵扇公主態度的根本原因。當我在高老莊與翠蘭喜結親的時候,翠蘭只知道我是一個落魄者,並不知道我具體的身世。婚後,她才慢慢地知道了我原來是天蓬元帥下界,並知道我還有三十六般變化。有一次,翠蘭問我:“為什麼最初見到我時,你不把自己變得英俊一些,難道你真不想給我留下一個好印象?”我答道:“我怎麼能不想呢!不過,我歷來討厭欺騙。常言道:天作之合。上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胡亂變化,那還不亂了套?萬一配錯了,多害人家女孩兒啊還是該啥是啥好,免得害人害己!”翠蘭聽了很感動,眼睛就有些溼潤。我接著說:“在上界時,我和后羿被稱為‘二帥’,要想變模樣,我知道怎麼變。可我做出這種事來。”翠蘭聽了,更加感動了:“你做得對。其實,女孩最看中的,還是一顆真誠的心,外表是次要的。”

由於有上述婚姻的經歷,我對鐵扇公主的心理是能夠理解的,根本談不上“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人家壓根兒就沒用過你,哪來的“朝前朝後”的!對於悟空,她理應厭惡。後來,我們經過火焰山的時候,那鐵扇公主執意不肯借芭蕉扇給悟空,就是因為厭惡他。可悟空就是想不到這些,別說鐵扇公主了,就是三藏關心的是什麼?悟淨有什麼心思?我又在想些什麼?他都渾然不知,碰上了妖怪,能打好嗎?

正想著,三藏回來了。三藏進院子時,步履很是沉重,關院門的動作也有些僵硬,我們一看就明白了:事情準沒搞定。三藏一進屋,悟空就問:“師傅,事情不順利?”三藏點了點頭,向我們講了事情的經過。

三藏找到國王后,就興沖沖地向他和盤托出瞭解決方案,三藏還一筆筆清算了賬目,以便讓國王相信,我們四人在這裡的消費,只在黃金萬兩以上,而不在以下,足以抵消對我們的饋贈了,他許的願總算還了。

三藏本以為這次國王該不會有什麼異義了,說不定還會稱讚自己水平高,處理問題靈活、得體呢。沒想到,國王聽完,眼淚差點沒流出來:“聖僧啊!你這不是寒磣我嗎?既然你們不遠萬里來到弊國,我理當把你們招待好呀!這和我許的願完全是兩碼事嘛!把這兩件事扯在一起,不是風馬牛不相及嗎?別說王宮了,就是尋常百姓家,來了客人,住了幾天,客人臨走時,主人會向人家算飯費、住宿費、誤工費嗎?這樣的事情,你聽說過嗎?如果我按你說的辦了,不但其他國家會笑話,就是弊國的百姓也會說我老糊塗了呀!這可萬萬使不得,使不得呀!”三藏無奈,只好回來與我們商量,好再作打算。

聽三藏講了經過,我覺得這國王過於迂腐了,就說道:“那國王也太矯情了。這麼好的臺階居然不下。常言道:禮多人不怪。我看,這句話該改一改了,應改為:禮不濫人不怪!這個國王呀,禮數未免太過了,搞得我們不知如何是好。”悟空聞聽自己的高招被那國王給擋了回來,心裡就老大不高興,聽我這麼說,總算找回了點面子,也就沒了脾氣:“這老兒可真犟呀!我算服了。師傅,趕路要緊呀!乾脆,我們把黃金接下來,然後,沿路散給遇到的人家或寺院,問題不就解決了!”三藏說:“不妥,不妥!只要我們接受了黃金,就說不清楚了。即使我們沿途把金子散出去,能讓人家開個收條嗎?送人家東西,卻讓人家開收條,人家心裡能不嘀咕:這是不是圈套?還敢要嗎?就算有人肯開,到佛祖派人來核對的時候,這家人搬遷了,死了,怎麼辦?到那時,佛祖必然認定是我們自己昧下了。我們說得清楚嗎?況且,按佛門的規矩,僧人是不能施捨的,只有寺院才有此許可權,而且也只限於在災年施捨點稀粥饅頭鹹菜什麼的。如果我們這樣做了,就是稀罕事兒!廣大生眾會怎麼想,人家肯定只會把我們往懷處想!認為我們偷了東西,怕官府追查,在銷燬罪證呢!這還能不懷了佛家的名聲?退一步講,就算上述事情都沒有發生,接受財物饋贈,本身就是違規行為,到西天見了佛祖,肯定會受處分,弄不好,連經也不給我們。那我們這麼多年走了那麼多的路,受了那麼多的辛苦,不都全成瞎折騰了!”

悟空見後果如此嚴重,就不敢再亂吱聲了:“師傅,那你看該怎麼辦?”三藏也想開了:“一路上,我也想過了。乾脆,明天我們接受那黃金,讓國王給我們倒換關文,然後你用定身法把他們定住,我們把黃金放下,趕我們的路去。當然了,我會給國王留下一封信的,講明他的心意我們領了,但我們有紀律,是不能接受這黃金的,這樣做也是不得已的辦法,請他諒解。另外,再告訴他,他許的願也算了了,我們會委託觀音菩薩代他向當地神靈說明的。”悟空覺得這個辦法好,就附和說:“這倒是個好主意!”三藏一臉無奈:“好什麼好?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罷了。這樣做,是欠禮數的。”悟空道:“其實,許多情況下,也只能用不得已的辦法解決嘍。比如說吧,假如那公主看中了你,要招你為駙馬,儘管人家是好心、真心,我們也無法顧什麼禮數了。”三藏聞言,臉就微微泛紅:“悟空,不要扯遠了,正事要緊。那絕秀公主昨天不就是在宴會上給我們每人倒了一杯素酒嗎,你咋就想入非非了呢?悟空,你要保持一份平常心才是呀,切不可自做多情,否則遲早會犯錯誤的!”見悟空不說話了,三藏就說:“大家還有意見沒有?如果沒有,就這樣決定了。”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悟淨開口了:“師傅,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或許對處理這件事有幫助。”三藏忙問:“什麼事?快說說看。”於是悟淨就慢慢道來:“聽王宮的司馬副官說,他們這裡有一匹馬,是寶象國王送的禮物,可是價值萬金呢!”三藏一聽,眼睛就要放亮:“你是說,我們要這匹馬?”悟淨點點頭:“對。大師兄不是說過,化齋、化宿、化行是正當行為嗎?我們乾脆把這匹馬要來,權當化了一匹馬吧。這樣,我們既不犯佛規,那國王也遂了願,豈不雙方都滿意?”見三藏點頭讚許,悟淨更有興致了:“況且,價值萬金,只不過是由於這種馬稀有罷了,其實,一匹馬真的能值幾個錢兒!我們這麼做,實際上和接受重禮根本沾不上邊,相反,還做了一件大好事!”三藏忙問:“這怎麼講?”悟淨解釋道:“這馬雖然貴重,實際上沒有多少作用,那國王十年八年也不騎一次。不僅無用,還勞民傷財。有了這馬,就得有專職馬伕,每天還要喂好料,哪一樣不需要花錢?那每年得花費多少銀兩?就是是勞民傷財嘛!我們把它要走,既可以減輕烏雞國臣民的負擔,還可以發揮這匹馬應有的作用。我認為,這是一件普度眾生的善舉,是我們西行路上做的一件大好事,值得大書特書!”

三藏聞言大喜:“大家認為怎麼樣?”我說:“我同意化了這匹馬,沙師弟的主意不錯。剛才師傅講了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我就想,這確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擔心那國王呀,剛才大師兄說得對呀,這傢伙真是犟呀!萬一他就是想不開,老是覺得願沒有還,整天鬱鬱不樂,真要憋出點什麼病來,或者有個好歹的,我們豈不是於心不安?”三藏又問悟空:“悟空,你的意見呢?”悟空隨便問了一句:“我們要那馬有什麼用呀?”悟淨解釋道:“用處可大了。我們可以用它馱行李嘛!一路上,為了挑行李,耗了我和二師兄多少精力呀,再加上齋飯化的有限,可把我累慘了!”

悟空一聽,當即就不高興了。悟空的情緒,往往就掛在臉上,藏都藏不住,因此,他的情緒變化我們立即就能察覺。悟空身為大師兄,很要面子,在各個方面都想比別人強。但是,我和悟淨,一個是天蓬元帥下界,一個是捲簾大將出身,哪一個也不是吃素的,因此,就能力而論,悟空並沒有什麼優勢。悟空的殺手鐧就是七十二般變化,其實,這是他用來唬人的,純粹是在擾亂視聽。在西行路上,根本用不上這麼多的變化,我有三十六變,可是,連十變都用不上,更不要說七十二變了。就算你有一千變,可是用不上,有什麼實際意義呀?不過是蒙一蒙外行罷了,明眼人誰不知是咋回事兒!而且,悟空自稱的七十二變,統計上也有問題,小白鼠算一變,小黃鼠算一變,灰褐鼠也算一變;麻雀算一變,山雀算一變,黃雀也算一變。其實,如果這樣算,我起碼有一百零八變。刨去重複計算,悟空能變的遠遠不及七十二種。能力不僅不突出,更重要的是,打妖所需要的智慧,悟空更是缺乏。

儘管諸多方面都沒有優勢,但悟空卻佔據了好位置。於是,悟空就在這方面做足了文章。在工作分配上,悟空以自己身材瘦小,挑擔子顯得滑稽,牽馬會被馬輕看為由,把挑擔和牽馬這兩項耗時費力、單調乏味的工作分配給了我和悟淨,我們倆十天輪換一次,將化齋這一近於閒庭散步、旅遊觀光的美差留給了自己。悟空這樣安排,意圖很簡單,就是要盡力消耗我倆的精力,以便突顯他自己的能力。這一點,我和悟淨早就心知肚明,可悟空還以為我倆是傻子呢!對此,悟淨早憋了一肚子氣,可是,任務由悟空分配,況且,擔子總得有人挑吧,馬總得有人牽吧,你有意見,他會說你挑三揀四、拈輕怕重,因此就不大好戳穿悟空的小把戲。有一次,悟淨在烈日下挑著行李走了大半日,早已曬得頭暈腦脹,兩腳發軟,悟空還連聲催促“快走”,悟淨就壓不住火氣,點了悟空一下:“大師兄,你說整天挑擔會不會壓得駝背呀?”悟空沒有聽出話外之音,順口答道:“不會,不會!我被大山壓了五百年,背也沒駝嘛!”悟淨一聽,氣更大了:“你是趴著壓的,當然不會駝了,還會越壓越直。”於是悟空就“嘿嘿”乾笑了兩聲:“總之,不會駝背。”

現在,聞聽悟淨和我就要放下行李挑子,輕裝上陣了,悟空就感受到了巨大威脅,於是就堅決反對:“我不同意化馬!”三藏聞言就有些驚愕:“為什麼?”三藏關心的是如何了結這檔子事最好,至於馬派啥用場,三藏並不想事必躬親,反正無論如何,三藏只管騎白龍馬,不管挑擔牽馬這類小事。剛才聽我和悟淨的分析,三藏覺得化馬的方案好,既行了善事,事情又做得得體,更重要的是,沒有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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