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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受德越聽臉色越黑。
就因為一個小小的密探，打攪了自己給妲己上課？
費仲見殷受德表情愈發難看，頓時被嚇得不輕，連忙低下頭解釋說：“此人在民間散播謠言，誹謗大王，被抓後用了大刑才招供，說指使他之人是微子啟。”
“微子啟？”
一開始殷受德還不知道這人是誰，然後才想起來，這位不是紂王的親大哥麼？
子姓，名啟，封地為微！
整理出了幾分頭緒之後，殷受德頓時就有些頭疼，這是兄弟鬩於牆的戲碼啊，大商都快亡了，就不能消停下嗎？
費仲問道：“大王，要不要即刻派兵，把微子啟抓來問罪？”
派兵！？
殷受德一聽到這兩個字就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如今周國還在西邊虎視眈眈，死心不息。自己連自保都尚且自顧不暇，還派兵攻打微國，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因此殷受德心中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就是被罵兩句而已，多大點事啊就派兵，自己罵回去不就得了？
不過在屬下面前，倒也不好表現得太慫，這樣會被眾人輕視，所以殷受德義正言辭地說道：“微子啟終究是孤的兄長，孤實不忍與其兵戎相見，將此事公之於眾，孤再修書申飭一番就是，何必大動干戈呢？”
“這……”
費仲覺得難以置信，換做以前的紂王，怕不是此時已經大開殺戒了。
不過費仲也是暗暗鬆一口氣，不動刀兵也好，畢竟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真要出兵伐微，朝廷的財政怕是又要吃緊了，到時候要發愁的還不是他這位主管政務的“費尹”？
“大王愛民如子，臣不及也。”
殷受德擺擺手，說：“若無其他要事，那就先這樣吧。”
“是，臣下告退。”
微國，此地位於後世山西潞城東北角，名副其實的山旮旯。
其實在商朝建立之前，微國就已存在，夏朝時期，微人立國於山東的西南部，後被大商上甲微打敗，向西逃到了山西潞城。
但是冤家畢竟是冤家，敵國終究是敵國，商與微之後依舊戰爭不斷，直到後來被商朝的第二十六代國君廩辛打得幾乎滅國。
在戰爭中，廩辛不僅俘獲了微國的重要首領，並用以祭神。
戰敗的微人不得不再次西遷，這次他們西遷到了渭水中游南岸，今陝西眉縣境內，依附於西周。
而在周文王時，楚和微就曾共同參與了周的祭祀活動，舉行過焚柴祭天的儀式，這毫無疑問是微國的政治表態——他們堅定地站在西周這邊，支援伐紂大業。
不過這也不奇怪，微族與商人屬世仇，因此姬發之前伐紂時，微國積極參與的程度可以用“不遺餘力”來形容。
據《尚書·牧誓》記載，聯軍部隊“如虎如貔如熊如羆”，一直是勇往直前，不知退縮。
被髮配來這樣一個地方里當封君，微子啟和微仲衍的身份可想而知的有多尷尬。
本地的微人對他們極為敵視，根本不可能聽從他們的命令，而他們帶出來的人，也不足以鎮壓微人的反抗。
所以微子啟才不惜與姬發合作，也要跳出這個大坑，給自己換個封地。
歷史上他還真就成功了，周朝初年，微子啟便被周成王封於商朝舊都商丘，建立宋國，成為周朝宋國的始祖，成為了宋微子。
此時此刻，微國的都城，微子啟跟微仲衍兩個人正在商量著接下來的行動。突然，一個手下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微子啟眉頭緊鎖，不滿地呵斥道：“什麼不好了？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那手下氣喘吁吁地說道：“剛剛得到訊息，刵被抓了，我們的計劃敗露了。”
“啊？”
微子啟和微仲衍兩個人一聽，頓時大驚失色。微子啟大聲說：“快，快去調兵遣將，帝辛怕是要派兵打過來了！”
毫無疑問，以紂王的秉性，但凡是有不服從大商管轄的地方，他都要率軍征討，微國如今都派探子到朝歌搞敵特活動了，紂王這還能饒了微國？
那手下自然也知道利害，當即領命而去。
結果，沒過多久，那手下又回來了，奏報道：“大王，微人的頭領們都拒絕為您出兵作戰。”
微子啟聞言驚恐不安，憤然大怒道：“我可是國君！國君！這群刁民！”
然而，他雖然身為國君，對眼前的情況卻是無可奈何。畢竟他只不過是一個方國首領，祖宗都快把微人給滅族了，微人能救他就有鬼了。
“衍，我們要完了？”
微仲衍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微子啟，只是哀嘆一聲，說：“聽天由命吧。”
兄弟二人惴惴不安地等了半個月，結果等來的不是大商的大軍，而是紂王的使者。
詫異之餘，微子啟不敢怠慢，趕緊召集封國內的文武百官，在朝堂之上召見了使者蓋。
身著華服的蓋，自有一股英武之氣，他雖然只帶著十幾名隨從，卻敢昂首闊步地踏入微國都城，在大殿上厲聲喝問微子啟：“爾欲反呼？”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被這開場白給震驚到了，一時間議論紛紛。
“這人是誰？”
“竟有如此膽氣！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跟國君說話嗎？”
“即便是紂王的使者，也未免有些過於囂張了。”
高居座首的微子啟聞聲麵皮抽搐，可他還真不敢拿蓋怎麼樣，只得低聲下氣說道：“此事恐有誤會，我絕無反商之心。”
今天等來的不是大商的大軍，微子啟立馬察覺到事情或許還有轉機，所以姿態放得很低，面對蓋的騎臉輸出，也是笑臉相迎，完全沒有半點國君的威嚴。
在小命面前，面子連屁都不是。這一點微子啟還是能夠拎得清的。
然而，蓋卻並沒有因為微子啟的姿態放低就有所收斂，依舊面容嚴酷地說：“若是爾等想反，現在就可以把我的人頭掛出去了，不過下次再來，就是我大商的數萬大軍，屆時必叫微國雞犬不留。”
整座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畢竟這種事，以前紂王也不是沒做過，所以他們是真的怕啊。
以一人而壓一國，蓋此刻只覺得心潮澎湃，整個人爽到飛起。
他之前只不過是個山野村夫，哪怕到了幾個月之前依舊是。
而現在，他卻能夠站在國君的大殿上，面斥群臣，這種成就感，這種威風，簡直讓蓋欲罷不能。
他內心深處很清楚這一切都是殷受德帶給他的，因此心中對殷受德更加崇拜，認為這才是他值得追隨的君王。
蓋志得意滿環顧四周，視線一一掃過在場眾人，按照離開朝歌時得到的吩咐，他大聲宣讀起來：“大王有好生之德，知道一旦開戰必然生靈塗炭，現在也是法外開恩，准許你上供十萬貝幣，這件事情便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
沒等蓋說完，微子啟頓時點頭如搗蒜：“感謝大王不殺之恩！十萬貝幣我一定儘快湊齊！”
十萬貝幣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但是跟微國國君的位子比起來，卻不算什麼。只要還有這塊地在，十萬貝幣遲早都能夠賺回來的。
蓋伸出三根手指頭，說：“三天，我給你三天的時間，我要帶著貝幣回去見大王。”
微子啟不敢有任何反對，當即說：“是是是，三天內我一定湊齊！”
三天之後，蓋帶領著車隊，拉著貝幣回了朝歌。
事情看似就這麼解決了，但是微子啟和微仲衍兩人都依舊感覺是惴惴不安，生怕明日一睜眼，城外就是數以萬計的大商大軍殺到。
雖然是親兄弟，可對於紂王這個小弟的性格，他們這兩個當哥哥的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出爾反爾什麼的，對於紂王來說，那根本就不叫事啊。
微仲衍驚疑不定地說：“你說，我們會不會人頭落地？”
微子啟雖然心裡面也沒底，但是畢竟是一國之君，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慌亂，於是故作鎮定地安慰說：“既然帝辛沒有直接選擇派兵，應該只是派人來下旨申飭，沒有要處死我們的意思。”
微仲衍聽他這麼一說，內心也稍微平復了些許，疑惑道：“帝辛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微子啟搖頭說：“不知道。現在的他，我也有點猜不透了。”
自牧野之戰以來，殷受德的表現與過去的紂王截然不同，以至於許多人都因為過往的認知產生誤判，在他的手上吃了虧。他所有的對手，如今都琢磨不透他了。
鎬京，姜子牙和姬旦同樣收到了來自朝歌城的情報。
如今姬發病危，國家大事都由姜子牙跟姬旦兩個人主持。
面對這情報，姬旦深感奇怪，問姜子牙道：“你怎麼看？”
姜子牙略加思索，便說道：“若是以往，帝辛必除此二人而後快，然而此次卻是引而不發，恐怕還是擔心舊事重演。”
他所說的舊事重演，當然說的就是牧野之戰了。當時大商主力在外，內部空虛，差點就被西岐聯軍打敗了。
姜子牙覺得，殷受德這是吸取了教訓，絕不輕易派兵出征。他不由得嘆息：“上回的奇襲未能滅商，如今帝辛已對我們十分警惕，怕是不會輕易調動軍隊離開朝歌了。”
大商此時依舊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姬旦和姜子牙不怕紂王亂動，就怕紂王不動。
只要朝歌不出兵，守備森嚴，周國想要取商而代之，就無異於痴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