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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瓦礫中繼續翻找，等到天邊出現彩霞，無名人的屍塊終於被全部找到，抬到了院子中央。
卸下身上揹著的灰色包袱，明鏡將那條腿端正地放在了相應的位置上，雙手合十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燕子溪嫌惡道：“你不是出家人嗎，一條斷腿幹嘛寶貝似的背來背去？”
明鏡將包袱皮摺好收進懷裡，微笑如春風拂面：“燕施主，小僧不算出家人，而且這殘肢很重要。”又掏出紙筆：“二月十五映雪城中，被冤枉而不生怨懟———”
“哎哎哎———”燕子溪趕緊按在功德簿上“你把紙筆收起來！”明鏡抬眼看他，幸虧他剛剛眼疾手快移開了筆，這才沒汙了記錄。
“是我錯了，臭和尚，不，明鏡先生！我沒有冤枉你，我悔改了！”
明鏡又看了他一眼：“當真？那施主先放手。”
燕子溪猶豫了一會兒，但最後鑑於對方從不打誑語的和尚原則還是選擇了相信。
沒想到明鏡提筆便寫：“燕施主迷途知返，小僧規勸有方積上一德。”寫字間鑲金的劍柄已經凌空敲來，明鏡立刻收好功德簿，舉掌迎擊，兩人在院裡鬥作一團。
雖然打了起來，但燕子溪劍沒出鞘，明鏡也不攻擊要害，看上去兩人理智尚存。邱雪映乾脆就看了會兒熱鬧。心說這些天的日記真不白看，現在他看人過招，已經能說出些門道來了。
燕子溪練的是“弱柳劍”，出招講究看上去如春風般柔而拂面，但實際上狠辣狂浪。他本人打架也是同樣的風格：手上長劍都遞到對手眼前了，腳下還要踩到敵人的下盤，就是要逼得對方節節後退。
好聽點可以說是霸道，難聽的說這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明鏡雖然沒說過自已的武功路數，但邱雪映猜他練的是僧人的內家功法。打起架來招式都相當磊落，出一拳就是一拳，沒有複雜的路數。但配著他臉上時刻浮現的和善微笑，莫名其妙就感覺這人不太正派。
兩人一路從院子裡打到屋內，明鏡一掌拍向燕子溪的左肩，沒想到對方滑不溜手，扭身一躲就從他身側逃了。不知是哪方不太講究，一塊板磚直接飛過斷牆，險險砸在井邊。
邱雪映：“......。”
第二塊板磚飛的更遠，直接砸在了他和碎屍之間，斷頭被震得轉了一下，看上去更加死不瞑目。
邱雪映：“……別打了，要打滾出去打！”
幸好劉小炎已經被送去高家借住，不然被這麼敲上一下肯定已經昏迷了。
屋內拳腳相交聲不絕於耳。
邱雪映：“誰再動手，三天沒有飯吃，功德全都扣光！”
屋裡安靜了，邱雪映無語，蹲下身繼續看屍體。天色漸晚，寥星送來了燈籠和手爐。藉著燈光和夕陽，邱雪映鼓起勇氣，仔細觀察起碎屍。
活在法治社會，雖然也會玩一些血肉橫飛的遊戲，但這是邱雪映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屍體。感謝映雪城的寒冷天氣，屍體雖然被切成了數塊，但沒有血流滿地的慘狀，也沒有腐爛不堪的怪味兒。他有些不敢直視無名屍首的臉，乾脆去看其他部分。
屍體的指腹有老繭，手心卻非常光滑。雖然不是專業的偵探，但邱雪映看過高家兄弟的手，他們的繭都在手心，因為要握著獵具，久而久之就留下了層薄繭，一些資歷更老的獵人繭子還要厚上許多。
那這人就不是獵戶了，他注意到屍體的指甲有些長了，但還是能看得出生前修剪得十分整齊。他給自已做了一下心理建設，舉燈又去看屍體的斷肢處。
斷口已經沒什麼血跡了，邱雪映深吸一口氣，繼續看了下去：斷面很細碎，但看得出分屍的工具並不遲鈍，更像是分屍的人不甚熟練，反覆切了很多次才將肢體分開。
明鏡蹲在他身側，撩起軀幹部分的衣服，又摸了幾下：“他是被人用掌打死的。”
邱雪映見他神情自若，想起他揹著人腿也是這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奇道：“你不怕？”
“阿彌陀佛。”明鏡平靜地回答：“紅粉骷髏，都是法相。小僧從小跟著方丈賑災救人，這位被害的施主死相已經算是安詳了。”
“慢著。”邱雪映好像有了思路：“你說他都這樣了，表情算是非常安詳？”
“對啊，你看胸前這一掌正中心臟，手法乾淨利落，一掌斃命，他應該是沒什麼感覺就已經死了。”明鏡點頭，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這個殺人者的功夫比小僧好得多。”
“這就奇怪了，如果這個高手殺人這麼幹脆，為什麼分屍卻這麼笨拙，好像完全是個新手？”燕子溪撓頭。“而且看這人的功夫，完全可以用掌力就將人大卸八塊，何必用刀去切，再藏進劉小炎的房子裡，就好像———”
他措辭了半天，終於想到了：“殺雞用了牛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