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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師者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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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心燈的大乘後期修士,看著攔在自己身前的蘭花錦袍的青年,面上的神情依舊。

蘭喻舟看著這眼前的黃衣大乘道君,不知為何竟然想起青松山那位來客。那位被他誤會是妖的散仙。對方跟那人一樣,氣質清冷,性子溫柔。也讓他想起,若不是那人去了青松山,或許他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可他卻沒敢深想,是他先過於頑劣,難以管教,有了這個前因,又經過凌微塵這個外因的干擾,才讓青松山提前覆滅。

是的,以蘭喻舟的心性,青松山的覆滅是必然。墨雲樓心裡清楚,所以才讓蘭喻舟去找人滅了青松山。

墨雲樓是天魔,遵天意乖巧的天魔。可對方到底是不是真乖巧,修真界天道卻是不在意的。因為對方只要不瞎鬧騰,天道不會弄死這個天魔。

世間濁氣聚集太多太多,所以生天妖天鬼天魔,天神則是指的是凌微塵,因為凌微塵佔的是天神位,代表正道,代表天意。

天妖天鬼鬧的事兒太多了,所以天道就讓天魔借天神之手滅了天妖天鬼。而天神天魔此時一正一邪,剛好又持平了。凌微塵強大的時候,天妖天鬼天魔俱在。

凌微塵虛弱後,就被天道送到逍遙盟烏合居士那裡。而天妖天鬼的死是註定的,就像小道懲凌微塵必定受,逍遙盟凌微塵必須去。而凌微塵跟烏合居士結為師徒……則是他們二人都有心,奈何前緣頗多卻依舊緣分不夠。

如今天魔賦閒在道一宗蟄伏,天道準備對道宗開始動手了。誰叫道一宗的祖師爺,讓天道記得實在太清楚了。所以天道忍到現在……想要借了大劫繼命宗之後,一點點毀了道一宗。

但天道也沒放過丹獄山,萬劍歸心閣,萬佛崖……

大盛之後大衰,本就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兒了,畢竟天道恆常。沒有什麼能一直保持著永遠的強盛狀態。

就比如凌微塵也是……

蘭喻舟一開始是不知道的,所以在墨雲樓跟他透露,那白衣的假瞎子竟然曾經真是仙界仙君時,他萬分驚訝。

他沒想到那如仙一般不知世事,單純的人竟然曾經還真是仙。對方現在雖然不是原來天上的仙君了,但六劫的散仙……在修真界裡也屬於頂尖大能之列。

年少卻天賦極好的人,但偏偏運氣實在是壞的讓人一言難盡……

而面前的這大乘道君,雖然氣質跟那假瞎子一樣,性子也相同,但到底他們不是完全相像的人。

如果硬要把兩個人比作水,凌微塵是包容天下江流的海,那麼面前這人,則是一方映世的鏡湖。

海不會因為江流攜帶的泥沙,和其他東西而生氣拒收。湖不會因為天地萬物而有所變動。因為對方就是那麼特別,溫柔卻也夾帶著自己的鋒芒,又或者說有自己的底線和威嚴。

“你是哪個宗門的道君,我怎麼沒聽說過你的名號?”蘭喻舟仗著自己年少,故作天真無邪問著眼前的大乘修士。

任少思靜靜的看著蘭喻舟,從蘭喻舟的心上看見了他的好友,以及一團黑影和白光。心中有所瞭然,於是溫和的笑了一下。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耳朵和喉嚨,表示自己不能說話,也聽不到,看不到。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面上沒有無奈和悲傷,蘭喻舟理所當然的把對方當成了修特殊功法的修士。

於是面上有些驚訝,接著讚歎了一句:“道君真是個肯吃苦的人呢。”

對於蘭喻舟的誤會,任少思沒有解釋,也沒什麼表示。他只是神情有些疑惑,朝著蘭花錦袍的青年側了下首。

蘭喻舟則是立馬接著說道:“道君最近很有名,那些中小宗門提起您都一臉感激呢。喻舟只是隨意走走,沒想到真能碰上您。”

任少思好似在靜靜聽著,可他用的不是耳朵,而是心。所以就聽出了另一番意思。但他也不表示出來,只是將心燈置於臂彎,用手語問蘭喻舟要不要跟他一起走走。

蘭喻舟雖然不大懂手語,但大乘道君比劃的手勢比較簡單,故而他知道這大乘道的意思,心裡極為高興,以為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怎知……對方早已看出來他別有目的,和一開始就有問題。

但對方想渡蘭喻舟啊……

雖然蘭喻舟因為一念歧途,此時不解。但對方到底因為早前拜入道觀,心底有遲善未蘇,終究有一天對方會明悟。任少思只想讓對方明悟的更早一些,這樣才不算太遲,這樣也不會讓對方悔恨之時傷己。蘭喻舟的性子……自大乘道君用心看對方第一面就以知曉。

這邊,凌微塵看著面前一堆東西,感覺頭都大了。這是幾個月前那些人送他的賀禮,烏合居士讓人檢查了一下東西,今兒才給凌微塵送來。

“你怎麼一副頭疼的樣子?”烏合居士忍著笑問道。

“好麻煩的樣子,什麼時候可以把東西都還回去。”凌微塵看都沒看一下全一股腦塞儲物芥子裡去了。

“你不自己查查?”烏合居士坐在一旁,手中的書籍中放了一根紅色絲帶做書籤,就合上書,輕淡的問著。

“徒兒心裡都有數,再說了師父安排的人,徒兒自是信得過的。”凌微塵轉身,他看見烏合居士正靜靜的看著他,遂又輕柔的笑著補充:“也只有師父願意幫我找人整理這些,徒兒問道天那次的送禮,徒兒都忘了自己查查了。”

“你不像是個怕麻煩的人,你就是懶得管。”烏合居士無奈的說了一句,又接著道:“走吧,去易行閣。”

兩人外出,弄了個靈舟。

凌微塵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心眼卻能將那些景色收入心中。這就是修真界,美得驚心動魄,卻又帶了點凡塵所沒有的特別。

途經某一宗門時,凌微塵神情變得有些嚴肅。烏合居士正在一旁自己跟自己對弈,發覺凌微塵的反應,於是問:“怎麼了?”

“似乎有些不對勁。”凌微塵目前封印修為靜養中,是不得動用靈力的。但他的神識和心眼卻能看出那宗門裡居然囚著一個散仙,那散仙快要死了。

“你想救人?”烏合居士抬頭,看著凌微塵沉默的點點頭。那披著黑色繡竹紗衣的年輕道尊,正神情認真的望著烏合居士,沒說出口的是想求師父幫忙,救救那個修士。

“你為他麻煩為師?”烏合居士放下手中捻起的白子,瞥了一眼凌微塵,就把棋子丟回棋罐裡,站起身:“爛好心”。到底還是帶著人下了靈舟。

“結善緣罷了,天地大劫總是缺人用的。”凌微塵被烏合居士攬著御風而行,對於烏合居士口裡的那句爛好心,溫柔的解釋道。

“看起來不算聰明的樣子,不然也不會被個小宗門囚住。”烏合居士對於那天隱教後山深處的散仙莫名沒什麼好感。可能是因為那人是凌微塵求著他救的。

“人心多汙糟,便是真仙一個不注意也容易栽跟頭。”凌微塵自知自己觀念與世人的不同,故而一直把烏合居士的話記得很牢:如果自己的話對方可能會誤解,那就有必要解釋一下。

“哼,為師只是見不得你老是那麼好心。但你天生神聖之性,為師也不能硬要你去磨掉。只是希望你存幾分私心,為自己而活。”烏合居士嘆了口氣,有凌微塵這個徒弟,別人或許覺得撿到寶了,可他不會那麼認為。天生神聖之性要是在道宗,那絕對是眾人羨豔的。

可烏合居士是個命修,他最深知的是,人就該活的像人。修道是修道,不能為了修道完完全全改變了自己,把自己抹殺掉或者變成天道一樣的存在才是荒謬的。

知本我,守真我才是修道的根本。

“徒兒或許知道私心,可徒兒不知怎麼對自己有私心。這種東西本不該讓人教……可徒兒確實不會。”凌微塵無奈笑嘆,烏合居士把他帶到地面上後,就鬆開手,自己往前走了。他跟著走了幾步有些忐忑的去拉烏合居士的衣袖,認真解釋。

烏合居士停下身形,側首輕輕的說:“也許是為師錯了,不該勉強你去做個人。畢竟你已經好好修到六劫散仙,這已經足以證明你的言行思想也是對的。”

“本無絕至的對錯,因為對錯來自人心。可如何為人,徒兒是真不曉得。幼時徒兒本是無心之人,三百年後雖有心了,但到底太晚太晚。”凌微塵說這話的時候,雖然是笑著的,但烏合居士卻看出對方有幾分難過之色浮於面上。

“有為師在呢”烏合居士別的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給了這麼一句承諾,他看見凌微塵有一瞬差點沒忍住又笑的十分燦爛純真。但對方到底還是咬了咬唇,頗為剋制的點了點頭表示把他的話記住了。

天隱教前,烏合居士帶著凌微塵停住腳步,神情淡漠的說自己途經這裡,想來看看這裡最為有名的天隱花。看著其中一個守山門的人去稟報,凌微塵忍了半天,輕笑問:“師父何不直接傳音給這方勢力的主人?”

“那我還不如直接帶你闖進去,你看著為師像那種喜歡吆喝自己來了,讓對方早早心裡有個準備的那種人麼?”烏合居士扭頭,雖然神情沒什麼變化,但語氣中卻有了些無奈感。

要不是跟凌微塵來救人的,他估計進都不進天隱教。至於那天隱奇花,若他想……他有的是辦法讓人送到逍遙盟裡,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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