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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一宗最近有弟子出現問題麼？知微指的是外出遊歷的弟子和辦事的弟子們。”謝知微說到這個，眼神虛虛的掃過凌微塵就轉到溫銜身上，望著對方笑的桃花眼微眯。
“承凌道尊好意，部分弟子安然回到宗內。”溫銜想到了宗主聽到此事的時候，臉上看不出什麼喜怒，只是望了一下極北的方向，若有所思。
“房間已經收拾好了，在玉文院東廂，守護大陣已經佈下，你們去吧。”烏合居士突然開口說道，對於溫銜的口頭道謝，他感覺沒什麼必要的，只希望對方別在給凌微塵固魂的時候還做別的。不過他也不擔心這個，畢竟凌微塵道劍雙絕，對於自身雖然不甚愛惜，但不會任由別人算計。
溫銜對於烏合居士突然打斷他的話也不生氣，起身對著江墨叮囑幾句，就等著凌微塵一起走，他又不曉得玉文院在哪，還是讓人帶一下好了。
巧的是凌微塵也不知道，但他並未問出來，而是跟烏合居士示意一下，這才走到前面讓溫銜跟著他來。心裡默默算了一下玉文院的方位，便毫不遲疑的朝那邊走。
“能說一說你跟吾徒是怎麼認識的麼？”烏合居士等他們走後，放緩了神色，雖然依舊語氣淡漠，但到底溫柔了些許。
“在一處名為醉方修的客棧，當時凌道尊他一身藍，眉眼間覆著綾帶，懷中抱著他的小徒兒，自外面走進來。那正是凡塵妖禍，人妖關係惡化之時。墨心生好奇，於是待他坐下便問他是何人，畢竟眼有不便還出門帶著孩子的……當時世道情況不甚好。”
江墨說道這兒，回憶起自己跟凌微塵走出客棧這才記起，對方能一個人走到客棧，未必不能一個人去找朋友。他因好心，這才有了跟對方的前緣。
後來更是發現對方還不是普通人，是專門管理凡塵妖禍的修士。
對於京城的一隅居住的玉白瓊，他知道的或許比凌微塵多一點。至少江墨有聽過玉白瓊的傳聞事蹟。
但凌微塵，是他來修真界後才知道了一些，但也不多。因為聽聞對方大部分時候隱居問道天，後來一劍退魔尊、凡塵妖禍、伏誅惡首和天妖天鬼、收命宗覆滅後的祁無弈為義子、然後不知什麼原因遭受小道懲差點死透了、來逍遙盟還恩這些。
“你跟他都聊了些什麼？”烏合居士有些興致盎然，一邊端起茶水悠然品著，一邊注意著江墨。
“當時還不知道尊身份，於是問了他名諱和為何明知世道不安全，還帶著孩子出門。他回墨，他叫雪秀，是那懷中孩子的師父，自該帶著自己徒兒一起行動。他覺得把幼徒託與誰照顧都不放心。”
江墨把凌微塵當時的話直接轉述給烏合居士，卻見聽聞他說道雪秀時，烏合居士端茶的手發出細微的顫抖，雖然面上神情依舊鎮靜，可過了一會兒，對方朝著謝知微那個盟主看去。兩人的眼神中都有一些驚訝，但其他的東西他卻未能分辨出來。
“向雪秀”謝知微輕聲呢喃了一個名字，神情有些莫測。
凌微塵醫術了得，原來是早先證過天醫道的麼？許杳醫聖知道麼，那天在房間裡，對方有跟許杳聊些什麼沒？
觀雲子那天一上來就懟凌微塵，原來是這故……縱然觀雲子自己沒反應，但身體反應還是快過腦子。
“有道：年紀輕輕一人修，玉葉遮眼不知愁。問診不賺醫藥費，只求一問解世憂。名傳妖域醫白鹿，縱死證道天心留。”驀然一聲嘆息從謝知微口中飄出。
“向雪秀也是把眼睛遮起來的修士，但偏偏無人往這方面想過。就像世人少有知他劍道雙絕，醫術也了得的很，還會一手掐算……人家如今幾百歲就是六劫散仙，固然這個跟對方所走之路有關，但大乘對方只用了短短三百年。”烏合居士不知道又想了什麼，放下茶杯。
白衣命修安安靜靜的思量一陣子，遂問起別的事情。他不願繼續與江墨談凌微塵的事兒，因為他知道，卻還要問，問了，還心疼。
真是欠了那極北道尊的債，叫他們還不是師徒時就有不少前緣，總是能無意中一遇。
這邊，凌微塵與溫銜對坐。大陣已經將這處房間圍好。花灰色長髮的大乘道君運起固魂術的力量，凌微塵則是守好了心神，等對方將術法落於他身。
固魂術落下時，一道玄妙的暗紫光芒跟著固魂術的紫色靈光一起落入凌微塵身上。
驀然，無數聲音和畫面同時傳入溫銜的腦海，那是無數個凌微塵與不同的人對話的場景。但聽著聽著他就覺得不對了，無數個凌微塵問的問題和回答的話逐漸變成一句，或者那些場面裡的凌微塵都在用溫柔的表情重複一句“窺心人，當遭天譴。”
但他卻不是因為這個而驚駭，因為他藉著秘術看到了兩道虛影，他們的樣子他看不清，但他覺得那兩道虛影在註釋著他。冥冥中他感到他飛昇不成了……
“那孩子什麼毛病，知道了那麼多……天道又怎麼會讓其好活？”
遠在仙界三十三天外，溯景閣裡，白髮天尊輕輕一嘆。不是天命之子，卻又提前知道了不少東西……天道可不會讓他好過。
逍遙盟外，天意早已凝聚。凌微塵無需防備什麼，因為他最大的依仗和桎梏都是天道。
而溫銜本因修煉固魂術得天所棄，現在又使用魔修秘法去窺凌微塵的心……作死啊，當真作死。
魔神那邊最近小動作越發頻繁，但他搞不懂仙界那群和尚，無事跟那些傢伙攪在一起做什麼。
還不如下界萬佛崖那群和尚可愛，景玄天尊靜默的想到。起碼人家是為了天下事，寧可坑塵兒，但上界這群和尚莫非吃飽了沒事做，把他跟景時弄下來，雙尊也不會變成一尊和多尊，天命註定他們必為蒼生證道，去扣神界大門，換作他人也不是不行，只是時間早已來不及了……
凌微塵曾主修玄明洞徹訣，雖然眼瞎可心不瞎。對於溫銜這個大乘道君，他可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少問題。
但玄明洞徹訣不是窺心，而是借道顯化對方心相，是被動知道，被動去看。
固魂術沉重的力量落在他身上，讓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收縛或者禁錮他的元神，那種感覺，讓他覺得軀殼在逐漸輕飄感覺不到，元神卻在逐漸修復的同時，有了重量感。
溫銜雖然後悔他用秘術窺了凌微塵的心，但固魂術一但施下就不能打斷，故而他只能安定了心神，專心了些。
飛昇不成就飛昇不成，有人的地方哪裡會不一樣？便是這修真界於凡塵來說也是仙人世界，他能知足常樂。
畢竟他是半個魂修，即使飛昇不成，也可以棄了肉身去幽冥界做個無拘的鬼仙。
只是不知，凌微塵其實已經見過不少人了麼……
那對方在極北清修六百年莫非是在撒謊？溫銜想不通，卻也不想去想。
白雲渺於是有大恩，所以他這一生終究要為對方操勞，去還對方這恩直到死。
……
“好些沒？”溫銜收回執於對方身前的手，輕聲問了一句。
“多謝溫峰主，已經有些效果了。”言下之意，只是一次還是不大成，畢竟他的仙魂過於龐大，大乘境的魂修還是有些無力應對。
“那我便在逍遙盟停留幾個月，直到把你的元神固住。其實逍遙盟不請我來也沒關係，你元神之上，純正的仙家金印可比我這半個魂修忙活半天有用太多。”
溫銜為對方固魂，又怎麼感知不到凌微塵散亂如煙的元神，被一道強大的力量牢牢鎖住，以至於對方魂魄雖然一直在流散，但大體之上，最為危險的時刻已然過去。
“定魂印可以定住我大部分元神，但是無法鎖住那些持續流散的魂氣。小道懲到底讓我差一點就真死透了。”凌微塵細心解釋道，畢竟正常的修士，元神都是有形有實，而他卻只有一團不斷流散的魂團，一但元神流散乾淨，他就回歸天地了。
“這個給你落定魂印的不是下界修士。”溫銜定定的望著凌微塵緩緩說道。
“你已經看到的東西，又何必問我。我的心不早告訴你了麼。”凌微塵不甚在意的笑笑，而且他也說了，窺心之人，當遭天譴。
溫銜飛昇不了，這不就是了麼。
“唉……飛昇不了就飛昇不了吧，左右我這一輩子揹負恩義過活，真若也能飛昇，還不知道這種無法解脫的局面如何打破。”溫銜當著凌微塵的面嘆息一聲，魂修也是逆天的修士，比命修和魔修更不得天道喜歡。
但魔修只要不是有意製造殺戮，血孽不深就可以被天道放過。而命修只需要閉緊一些他們的嘴，少做拂逆天意的事兒，天道也能睜一眼閉一隻眼。唯獨魂修，鬼修中的異類，修士眼中的逆天之人，要飛昇何其難，就連魂修的祖師爺，不也是被天道給劈迴天地中了麼……
“事無對錯，只有好壞，人心做辨。若溫峰主聽我一句勸，不能飛昇又如何，你終得自由，事如其願。”凌微塵雖然還是心生憐憫，但他給這一條路，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如果對方願意，白雲渺和道一宗都無法在束縛溫銜了，囚心之人到底可憐。可是對錯呀，有時候何必分太清。因為事無絕對，也無全錯……不過是自己跟世人執著如己意的罷。
“道尊請說。”溫銜對凌微塵拱手低頭，他不知道凌微塵要他做什麼，也不知他能不能做。
反正人活一輩子，總是不斷受人恩，從一個束縛換到另一個束縛。剪不斷的因果，只有受不受累一說。
“你是半個魂修，飛昇不了也可去幽冥在大帝手下做差。天道要你先死過一回，洗一洗你身上的孽。魂修不能飛昇，可為什麼要執著飛昇呢？如果你終能去那個地方，飛不飛昇無所謂啊！”凌微塵溫柔的笑著，可話卻冷冷清清，現實不得。
凌微塵說天道要讓他死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