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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皆是斷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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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的身子已是日漸痊癒,只是時常被一個相同的夢境所驚醒。

夢中的自己總是一襲紅裙,頭上綁著那條紅色絲帶,手持長劍,身負重傷,滿身是血,站在一片昏暗之中,面前燃燒著熊熊烈火,那沖天的火光,好似要把這天地一併吞噬了一般。

她夢見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被眼前烈火灼燒著,那痛感鑽心入髓,每每驚醒之時,仍覺難以呼吸,谷元塵總是第一時間衝進房間,安撫著靈兒。

此時,碧水洛內,禽鳥族欒羽宮不遠的一處別苑內,禽鳥族公主越菲與山雀族的二公子蕭穆正在房中低聲爭吵著。

蕭穆身著素衣,身子略顯瘦弱,比越菲高出一頭,臉龐極其清秀,外人一看便是個儒雅文人的模樣。

蕭穆的父親是禽鳥族長越桁,也是越菲的長兄身邊最為信任的輔臣,蕭穆也有個長兄蕭嵐,只不過兄弟二人樣貌性格截然不同。

蕭嵐性子沉穩,時常跟隨在父親身側,處理族中大小事務,而蕭穆從小體弱,在一次意外中傷及靈根,再難恢復如常,往後的日子裡也無法修煉,與凡人無異。

也因此,自那以後,蕭穆性子愈發孤僻,不願與人親近,成年以後,便在桃林的深處,置了一處別苑,長期獨居於此,終日裡彈琴作畫。

蕭穆一臉難以遏制的怒氣,雙手使勁兒抓著越菲的雙肩,惡狠狠地低聲吼道:“你答應我的,絕不傷害靈兒性命,就只是毀掉她的靈力,將她留在我身邊,我這才答應與你們合作。”

越菲眼中浸著淚水,失望地嘶吼道:“蕭穆,我為你做了那麼多,甚至不惜為你入了魔,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回頭看看我?我究竟哪裡比不過那赤靈兒?從小到大,你們所有人就只是知道赤靈兒,她不過就是比我多了個帝女的身份,若非如此,她又怎能與我相比?”

“住嘴,你怎能和她相提並論!”蕭穆惡狠狠地說道。

越菲聽到自己心愛之人如此輕賤自己,大滴的淚珠止不住地從她那醉人的眼中流淌出來,傷心欲絕地故意刺激著蕭穆,“那又如何!現如今,你那心愛的靈兒和你已是陰陽相隔,你親眼看著她魂魄無存,你與她已再無相見的可能……”

蕭穆用雙手抱住自己的頭,癱坐在地上,無力地嘶吼道:“不要再說了!”

越菲看著蕭穆為了別人傷心欲絕的樣子,滿臉失望地冷笑道:“即便是你再厭惡我,我們也已經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就算是你的靈兒還活著,若是她知道你入了魔,知曉了是你將她推入那萬劫不復之地,你猜,她會不會親手殺了你?”

蕭穆憤然起身,如今的蕭穆已經不是那個靈根盡毀的弱公子,是被魔尊魔天種下魔種的傀儡。

只見他周身被煞氣包圍著,單手死死掐住越菲的脖子。

越菲那好看的臉上頓時兩道淚痕頃刻而下,越菲閉上雙眼,任由蕭穆對自己洩著憤。

她並非不是蕭穆的對手,只不過長久以來,蕭穆一直是越菲放不下也不願放下的執念,可自始至終,蕭穆的心中就只有靈兒一人。

越菲為蕭穆入了魔,如今只是苟延殘喘著,早已沒有了生的慾念,覺得若是能死在自己心愛之人的手中也未嘗不可。

突然之間,蕭穆鬆開死掐著越菲的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再次癱倒在地上。

只覺心中猶如萬千蟲蟻啃噬著自己,脖頸上頓時青筋暴起,滿臉漲得通紅,喘不過氣來,痛得滿地打滾。

越菲見狀,顧不上自己,連忙取出自己腰間的藥瓶,取出一粒黑色的藥丸,放進蕭穆的口中。

這藥,是魔天每月定期差人送來的能夠緩解他們被種在體內魔蠱的解藥,越菲也深中此毒,中此毒若是定期服用解藥,便不會輕易毒發。

此毒雖不會立即要人性命,卻極其詭異刁鑽,一旦毒發起來,萬蟲噬心,會持續一天一夜,無論多麼噬心難耐,毒發之人也定然是清醒的,痛感也會隨著毒發的次數愈發嚴重。

越菲本月的解藥也是剛剛送來,還未來得及服下,蕭穆便找來質問。

至於蕭穆,因為靈兒的事情頂撞了魔天,也因此,蕭穆本月的解藥並未按時送來,也不會送來了。

服下解藥後很快蕭穆便不疼了。

蕭穆慢慢坐起身來,看著越菲手中的空藥瓶,又看向越菲脖頸上剛剛被自己掐出的紅印子,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小聲說道:“你將自己的解藥給了我,那你怎麼辦?”

越菲冷冷說道:“無妨。”

蕭穆便不再做聲,兩人沉默了許久,越菲開口道:“怎麼?還想賴在這裡不走?若是無事,便趕快離開這裡吧!”

蕭穆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只好悻悻地離開了。

越菲看著蕭穆走遠了,迅速將自己鎖在房間之內,頓時,一口鮮血噴射而出,越菲臉色煞白,滿頭是汗,吃力地走到床邊,一下子便癱在床上。

這是越菲頭一次毒發,那萬蟲噬心之痛實難忍受,越菲周身煞氣盡顯,用嘴狠狠咬住被子以免發出聲響從而被旁人察覺,她痛得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打滾。

這一天一夜好像過了百年,第二日一早,毒性才漸漸弱下去,越菲無力地癱軟在床上,面色慘白,毫無半點兒血色,隨著毒性的漸漸褪去,周身的煞氣也漸漸消退了。

已是晌午時分,越菲才吃力地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

踉踉蹌蹌地走到梳妝檯前坐了下來,看著鏡中自己那般憔悴模樣,低聲自言自語道:“若是此刻,我這般模樣出了這扇門,怕是連哥哥都認不出我了吧……”

越菲盯著鏡中自己冷冷笑著,好似在嘲笑著自己,用她那還在發抖的雙手為自己梳妝。

越菲回憶起過往,那時候,自己還未入魔,是受人敬仰的禽鳥公主,是越桁從小捧在手心裡羨煞旁人的小公主。

兒時,一次獨自在山間玩耍之時,不小心踩了空,落下山崖,正巧兒時蕭穆也在此處,這才將當時的越菲救下,只不過也因此,蕭穆從此靈根盡毀……

想到此處,萬千酸楚湧上心頭,越菲恨自己,恨為什麼靈根盡毀的不是自己,而是蕭穆!明明是自己貪玩……

打那以後的百年間,越菲一刻也不敢懈怠,拼命提升著自己的修為,不為別的,只是為了自己有足夠的力量能夠保護蕭穆,僅此而已。

如今的越菲,已然入了魔,只有蕭穆知曉此事,可終究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有一天,越桁會知道:族人會知道:到那時,這碧水洛還哪有她的容身之處?

想到此處,恨意湧上心頭,她將這所有的一切怪罪到赤靈兒的頭上,覺得若是沒有赤靈兒,自己不會入魔,蕭穆後來也不會為了她而入了魔。

本以為,只要讓赤靈兒永遠消失在這世間,一切就都會不一樣了,可沒想到即便是沒有了靈兒,也沒有任何改變。

越菲心中恨意難消,煞氣再次顯現出來,有些失控,蕭穆破門而入,將越菲的煞氣壓制下去。

越菲滿頭大汗,冷冷說道:“怎麼?你是來看我有多慘,來解了你那心頭之恨的?”

蕭穆沒有抬眼看向越菲,將她扶到床邊座下,“靈兒的事情,我不會原諒你,可昨日是你為了救我,將你的解藥給了我,我不願欠你人情……”

越菲眼中露出失望,雙唇煞白,渾身發抖,冷冷看著蕭穆,沒有說話。

蕭穆低聲說道:“既然你已無大礙,我便走了。”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越菲看著蕭穆那冷冰冰的背影,兩行淚珠不聽話地再一次從眼中湧了出來,于越菲而言,蕭穆就好像是她無論如何都夠不到的月亮一般……

紫竹林的別苑之內,和風正好,滿池的七彩蓮在午後陽光的照射之下,閃出耀眼的光芒,也現出些慵懶之姿,又好像是三三兩兩在池中嬉戲玩鬧,院中炊煙四起,谷元塵正在為靈兒準備她平日裡喜愛的吃食,靈兒則在一旁手忙腳亂地打著下手。

谷元塵看著滿地狼藉,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靈兒,你快去休息吧,一會兒就做好了。”

“那怎麼能行?之前是我身體還未恢復,著實沒有力氣做些什麼,如今身體已是日漸痊癒,自然不能讓你一個人忙前忙後,我雖然不會做飯,但至少能給你打打下手。”靈兒頭也不抬,一邊忙活著手裡的事情一邊說道。

谷元塵拗不過,看著靈兒輕鬆自在的模樣,覺得甚好,便也不再阻攔,任由靈兒自顧自地給自己打著下手,忙活著她手裡的事情。

二人剛坐下準備吃飯,突然傳來一封信,這信件,是之前在碧水洛之時,靈兒、琅玕、行香子與谷元塵四人約定下的傳音符,是隻有他們幾人才知曉的秘符。

谷元塵一看便知是琅玕傳來的信件,不用看便知道琅玕是告知靈兒涅槃失敗的事情。

靈兒看著傳來的信件,總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谷元塵開啟信件,信中寫道:“元塵,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於你,此事本該親自見面說與你,只不過眼下實難脫身,只好傳信於你,本該在第一時間將此事告知,只是眼下情形複雜,需處理事務繁多,因此耽擱至今。元塵勿怪,望你得知此事切莫過於傷神……靈兒涅槃失敗,已經身隕,尊上與尊夫人難以接受此事,尚在病中,也因此我不能在此時離界去尋你。只是靈兒已練就蓮火玄訣,本該順利涅槃,怕是遭奸人所害……此時茲事體大,若真如此,怕是背後潛藏的是更大的陰謀,我與行香子正秘密調查此事。元塵,我已盡全力將靈兒身隕的訊息暫時封鎖,以免引來動亂,只是很快此訊息便會傳開,怕是屆時碧水洛將會迎來一場硬仗,還望元塵兄能回來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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