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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童子像被晃到了地上，金身摔成了碎片。
一隻佈滿凍瘡的手從櫃子裡伸出來。
那個櫃子並不大，就算是能塞下人也只能是個幼兒。
可這隻手分明是一個成年男人的手。
“好冷••••好冷啊•••••”
伴隨著櫃子裡的聲音，身形扭曲的男人爬了出來，他渾身赤裸，凍成藍綠色的面板上顯現出鮮紅色屍斑，他的雙腿向後折成常人無法達到的角度，凍硬在自己的腦袋兩側。
男人就像是長著兩個胳膊的肉球，透過手掌緩慢地蠕動。
他移動到趙未滿跟前，雙眼翻白，缺少天靈蓋的腦袋晃晃悠悠，趙未滿能直接看到裡面凍硬的血漿與腦花。
他再也不想在吃火鍋的點涮腦花了。
“好冷啊••••好冷•••給我件衣服吧•••”
男人猛地伸手抓住趙未滿的腳踝，趙未滿瞬間感覺一種徹骨冰冷順著那個位置傳遍全身，他凍得牙齒都開始打顫，以至於連恐懼都削弱了些。
趙未滿提起力，猛地一腳踹向那個男人，可男人的手就像是黏在零下三十度東北鐵欄杆上的小孩舌頭一樣紋絲不動，不僅如此，它的五指更加用力地穿透了衣服，五道血柱順著傷口就流了出來。
“艹！”
趙未滿咒罵一聲，這很奇怪，按理說他是感覺不到痛的，但當趙未滿真的看到男人活生生將自己腳踝扣出五個血洞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一陣劇痛從自己的小腿處傳過來，趙未滿知道自己沒辦法把他踹下去，環視一圈，咬牙拖著男人來到神龕前，猛地一推，將神龕重重砸向那個男人。
“啊！！！”
原本趙未滿怎麼踹都不吱聲的男人被神龕一碰，立馬發出刺耳的尖叫，趙未滿推神龕的角度是特地選過的，男人正正好被卡住，除了嚎叫根本沒辦法做出更多的動作。
他將全部的怒氣都宣洩在抓著的腳踝上，指甲狠狠嵌在趙未滿的皮肉裡往下抓，愣是活生生剖出五道肉坑。
趙未滿臉都白了，他知道自己在夢中不會痛，但他也知道自己在夢中會死，而現在他小腿處流得血比當初大學獻400cc時流得還要多，更別提這男鬼附帶的魔法傷害了。
他可看見了，那男人抓傷的地方已經開始冒出不詳的黑氣了。
趙未滿咬牙，四處掃視一圈看見童子像的碎片，直起身抓過一個較大的碎片猛地衝男鬼的手腕處刺去。
“啊！！！！！”
男鬼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比上次更加刺耳，也更加憤怒，那神龕眼看著就要被它掀翻，趙未滿仗著自己身高體壯，用盡全身力氣往上一壓，神龕就又重新牢牢蓋住男鬼。
在男鬼充滿怒氣崩潰的尖叫聲，趙未滿拿著碎片就像是縫紉機前頭的針似的一刻不敢停地往它手上扎。
快得都出幻影了。
眼看它手腕處的傷口越來越大，趙未滿一直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他都尋思實在不行就只能扎自己小腿了，反正也感覺不到疼，保命要緊。
古有壯士斷腕以全質，今有趙未滿斷腿保小命。
“艹····”
趙未滿甩了甩自己頭上的汗，用那塊碎片將已經斷掉但還牢牢抓著自己的鬼手給弄了下去，神龕下的男鬼也不再折騰，整個房間都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靜。
趙未滿仍舊不敢掉以輕心，將身體牢牢壓在神龕上，舔了舔乾燥的唇，思考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開啟房門，如果打不開，那就只能等到現實中的五小時過完白雪霏來接自己了。
譁嚓——！
“我屮艸芔茻！！！”
趙未滿噌地跳了起來，幾步竄到門口開始瘋狂擰門把手。
男鬼用僅剩的右手衝破神龕，像是有火焰燒過般，那隻手變得焦黑，又能從中看出血紅的肉色。神龕背板上的口子越來越大，趙未滿看到男鬼整個身體就像是融化般往外滴著膿血，有些地方都能見到森森白骨，似乎強行從神龕中破出給它帶來了極大的痛苦，但它仍舊繼續往外爬，血肉模糊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
“給我件衣服吧•••給我吧••••”
趙未滿心下一涼，覺得今天可能命喪於此，但•••••
他捏了捏自己手中的碎片，覺得就算自己死，也絕不可能不做反抗地去死！
趙未滿怒喝一聲，手拿碎片朝向自己撲過來的男鬼扎去，可自己的胳膊卻倏忽從那鬼怪身軀穿過，連那碎片也在接觸到它的那一刻掉落在地。
趙未滿心下一驚，還沒有想明白怎麼回事兒，就聽到一陣歌聲伴隨著鼓音傳過來，那歌聲就像是呼倫貝爾草原拂過的風，又像是長白山下泛起波紋的水。
趙未滿最開始聽不懂她在唱什麼，但漸漸地，聲音便逐漸清晰：
“沒有轅的車，人往哪兒坐？
靈魂迷失，人又怎麼能活？
回來吧，寶貝的靈魂——”
是白雪霏！
男鬼狂躁地打轉，他嘴裡發出獸類的嚎叫，卻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已經漸漸透明的趙未滿，那雙已經看不到瞳仁的眼睛惡狠狠地看向自己，其中的恨意與怨意讓趙未滿心驚肉跳。
但幸好，等趙未滿再次睜眼的時候，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
沒有鬼嬰，也沒有男鬼，看來自己是回來了。
趙未滿鬆了口氣，但小腿處尖銳的痛癢讓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還沒等莫妄問，趙未滿就齜牙咧嘴地將自己褲腿捲起來，小麥色的面板上赫然是五道黑紫色的抓痕。
“怎麼這樣嚴重？”莫妄暗金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心疼，他想要伸手去碰又馬上縮了回來，雙手就要結藥師佛印為其驅邪治療，卻被白雪霏擋了下，勸道：“你這一晚上元氣也損耗不少，我來吧。”
說著，白雪霏從衣袋裡拿出一個小紙人貼在了趙未滿的抓痕處，她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一邊唱著趙未滿聽不懂語言的曲子，一邊用綴滿彩色布條的短刀對著紙人狠劈了兩下，那紙人竟無風而動，慢悠悠從小腿處飄落下去，只是它的左腿迅速變黑，如同被燒過般留下一小撮灰燼。
趙未滿頓感一陣舒服的涼意拂過傷痕，雖仍舊有鈍鈍的疼痛，但已不似剛才那般強烈。
“估計你需要養幾天。”白雪霏囑咐一句，隨後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趙未滿瞥了眼那柱安神香，發覺已經快燒完了，便站起身小聲道：“我們出去再說吧。”
三人剛出房門就見陳勝男迎了過來，她眼下烏青，雙眼佈滿血絲，看起來是一夜未睡。她急急問道：“大師，怎麼樣了？”
“你女兒家裡供了不該供的東西。”莫妄心裡雖然還是比較擔心趙未滿的傷勢，但也知道為人父母的心焦，就簡略地說了幾句他們兩個在夢中所見，不過說到側臥的時候，莫妄頓了一下，道：“我只在側臥裡看到一個古曼童。”
趙未滿聽他說完心中一跳，道：“你也進去那個房間了？”
莫妄點點頭，目光看向他的小腿。他在進到那個房間的時候就發現只有他一個人，莫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搜尋側臥，最後猜測應該是屋裡的東西先將趙未滿拉到了另一層夢境中了。
是什麼東西？莫妄不知道，他只在神龕上看到一個金身古曼童，古曼童底下壓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名字以及生辰八字，莫妄一說，陳勝男便流著淚說那個生辰八字是她女兒小產的日子。
“什麼是古曼童？”陳勝男又問。
所謂的古曼童又稱金童，是嬰靈的一種。最開始古曼童是需要母親肚子裡未出世就已夭折的孩子所製作，巫師需要在天亮之前剖腹取胎，用七個墓地的土壤，醋栗木等自然材料，再加上胎兒的頭骨骨粉來塑像，然後塗上金身，日日用飲料，麵包，玩具等小孩喜歡的東西供奉，來祈求古曼童帶給家庭健康，財富。
莫妄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聽得趙未滿和白雪霏眉頭緊皺，陳勝男則嚇得捂住嘴，顫抖道：“胎兒•••胎兒頭骨？”
“國內幾乎很難見到。”莫妄低垂著眼，用手輕輕捻著佛珠，“如今多是借個名號來騙錢，入靈的少，有的就算是入靈也不是入的嬰靈，不知是哪裡來的孤魂野鬼。這種情況與其說是供奉，不如說是一種交易。供奉者提供貢品，鬼魂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提供幫助。”
“當然，這種情況下的古曼童靈力並不大，何況這種邪法供奉無異於與虎謀皮，你現在從鬼身上所得到的，以後必千百倍還回去。”
她沒想過自己的女兒竟然還會供奉這種東西。陳勝男手都在抖，她深吸幾口氣才重新找到自己聲音，問道：“那我女兒供奉的是•••是她自己的孩子嗎？”
“不是，古曼童裡什麼都沒有。”莫妄搖了搖頭，他在夢中仔細觀察了那個古曼童，雖然塑像模樣和身上符文看起來不像是工廠貨，但是他確實沒有在那個塑像上感受到一絲靈力。當然，也不排除那個嬰靈提前拽著趙未滿躲到下一層夢境了。
不過•••若是古曼童內的嬰靈就是洗手間裡的那個鬼嬰，但那貢品又是怎麼回事呢？莫妄可是看見神龕上精美的貢品以及上面的紅燭香火了，這種虔誠的供奉絕不可能讓鬼嬰產生如此大的怨氣。
“我也沒有在側臥裡看到嬰靈。”趙未滿在莫妄說完後又跟著補充了自己在側臥裡的遭遇，當他說到男鬼的時候，他看向莫妄，聲音有些澀重道：“我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牡丹花。”
莫妄瞳孔微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