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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允芝再睜開眼，天已經暗了下來，彷彿被蓋上一層黑色的紗霧，穹頂之下皆染上了深沉的藍。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只有陸之寅和瞿星辰的資訊，卻唯獨沒有陸宇航的。
瞿星辰發了些安慰的話語，讓她不要多想，得從長計議。
陸之寅則是問她想吃什麼，中午問了一遍，晚上又問了一遍。
恍然之間，她發現自己一天沒吃東西了，伸手摸了摸平坦小腹，飢餓感如期而至。
她呆望著窗外，無名的沮喪籠罩心頭，提不起精神，任由腹中翻江倒海，卻無動於衷。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陸之寅。
尤允芝接通了電話，還沒說一句，陸之寅便已開口。
“嫂嫂，你剛醒嗎？”
“嗯。”
“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吃。”
尤允芝目光直直地注視著昏暗的窗，神遊的狀態慢慢迴歸，“去逛集市吧。”
“好，那我來接你。”
尤允芝化了淡妝，遮蓋憔悴，她穿了條棕色絨面半身裙，搭配米色的高領毛衣，頭髮隨意披散下來，此刻的她沒心思搗騰髮型。
但既然選擇留下來，還是打算去看一眼集市。
來到樓下，陸之寅的車已經停在門口。
尤允芝下意識地開啟後排的車門，卻發現後排已經坐了兩人。
球球和小凱同時朝尤允芝打了個招呼，“大嫂好！”
“你們好。”尤允芝愣愣地關上後排車門，無可奈何地開啟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嫂嫂，安全帶。”陸之寅的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眉眼微彎。他穿著寬鬆的米色連帽衛衣，外面套了一件灰綠的羊毛大衣，年輕又隨性。
尤允芝反應慢一拍，呆愣地繫上安全帶。
“餓傻了？走吧，去吃好吃的。”陸之寅輕笑一聲，啟動了車。
後排的球球激動大喊：“出發！出發！”
“吵死了。”小凱抱怨道。
搭著白色帳篷的攤位聚集在一條寬闊的街上，形成錯落有致的小集市，遠處看去每個帳篷的燈連在一起，散發星星點點的光，宛如星帶。
光是望著，尤允芝便望出了神，那些暖黃的光在模糊的眼中逐漸放大。
“錢夠嗎？”身後傳來陸之寅的問話。
“壓歲錢管夠。”小凱揮了揮手，目光向攤位掃去，盯著那些打氣槍和射箭遊戲攤位，心中摩拳擦掌。
“嗯，你先帶著球球，我和嫂子先吃點東西。”
“啊，那你快點哦，等著和你比試一場。”
陸之寅來到尤允芝的身旁，“嫂嫂想吃什麼？”
尤允芝下車就聞到了燒烤的味道，卻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很多食物的香味都混在一起，她抬起頭環顧四周。
“炒麵吃嗎？”陸之寅夠高，一眼就望到了賣小吃的幾個攤位。
尤允芝現在餓得很，來者不拒。集市也越來越熱鬧，每個攤位前都是人頭攢動。
“你去椅子那邊等我吧。”
尤允芝聽話地往人少的椅子走去，乖巧地坐著，也許是陸之寅聽了陸宇航的吩咐才打算好好照顧她吧。
不多時，陸之寅捧著一盒炒麵走了過來，順勢坐在尤允芝的身邊，“吃吧。”
麵條裹著油光濃厚的醬汁，嫩黃的雞蛋，捲翹的香腸片，豔綠的雞毛菜，飽滿的綠豆芽一口爆汁，混在一起的香味順著騰起的熱氣鑽入尤允芝的鼻腔裡，光是嗅一下就食慾大增。
她拉開一次性筷子，吃了一口，又迫不及待地吃了第二口，上一次吃這種地攤小吃已經是很久以前了。
炒麵太乾，她吃得快了些，差點噎到。兩個腮幫微鼓，只能慢慢地咀嚼。
“來。”陸之寅將剛買的橙汁伸到她的面前。
尤允芝抬起頭，詫異地望著他，方才她只顧著吃麵，根本沒注意他去買了喝的。
“謝謝。”
她接過橙汁，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吃飽喝足後，肚子升起一股暖意。
“這面看著很好吃啊。”陸之寅坐在身旁，單手托腮，目不轉睛地望她，“你都不說話了。”
“你要吃嗎？”尤允芝吃不完那麼多，若是他能吃完再好不過了，不然浪費糧食，心裡有愧。
“你不吃了？”
“嗯，夠了。”尤允芝看了一眼自己用過的筷子，“我再去找老闆要雙一次性筷子。”
陸之寅從她手裡拿過筷子和剩下的炒麵，“不用麻煩，我不介意。”
尤允芝愣愣地望著，他絲毫不介意她用過的筷子，掛著麵條的筷子被他裹進嘴中，光潔的尖端慢慢從嘴中抽出，彷彿這筷子原本就是他在用一樣。
她盯著他的雙唇一張一合，含著筷子，吮吸麵條，她的耳朵像是想起了什麼，瞬間紅了起來。
她害羞地移開視線，平復突然蹦跳的心。
“這面還不錯。”陸之寅忍不住誇道。
尤允芝看著集市裡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多年輕的小情侶，也有帶孩子出來逛的，基本都是一家人。
“陸醫生，試管嬰兒可以拯救一個家嗎？”尤允芝的聲音平靜如水，像是在問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
陸之寅望向她，發現她的視線落在前方，不知是看攤位還是看路人。
“那要看是什麼樣的家，不過有了孩子之後的確離婚的少一些，大家的身份轉變了，自然關注點就不同了。”陸之寅觀察她的表情，卻也不敢多問她與陸宇航的事，而是繼續說著關於試管嬰兒的事，“試管嬰兒主要分一代和二代，一代是解決女性不孕的問題，二代是解決男方不育的問題，有趣的是，因女方不孕而離婚的男人很多，因男方不育而離婚的女人很少。”
尤允芝像是聽到了關鍵，目光聚到陸之寅的臉上，不敢苟同他的結論，“裝傻的男人多一些，會把壓力給到女方。”
陸之寅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的話明顯是有所指，“我還以為嫂嫂你心甘情願呢。”
“試管很痛苦吧。”尤允芝知道自己可能會走上試管的道路，也自己去網上搜了一下相關資料。
“來醫院哪有不痛苦的。”陸之寅並不想讓她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卵泡要促好幾個吧？每次也就排出來一個，會提前衰老嗎？”
“那現代醫學還沒有這麼大本事把未來的東西變出來。”
尤允芝望著他，潤亮的眼瞳裡倒映著璀璨耀星，似乎在等他說下去。
陸之寅思索片刻，繼續說道：“說通俗點，卵巢就是愛豆訓練營，身體就是公司，腦垂體就是高層，負責提供資金，資金就當做各種激素。每一週期都有很多卵泡，也就是練習生，但資金有限啊，沒辦法把所有練習生變成愛豆，那就著重培養有潛力的，這過程裡就會有一到兩個成長特別好的，叫優勢卵泡。這時候其他的練習生也就是小卵泡就會因為資金不足而漸漸萎縮。”
“那這個訓練營也太窮了。”尤允芝雖然不瞭解明星那些事，但還是看過選秀的。
陸之寅發現她聽進去了，笑道：“這就是以前的選秀方式，現在科技發展了，有綜藝，有直播，這時候有個外部投資人說培養一個愛豆不夠，要在同期多培養幾個，那就投錢唄，這就等於是公司之外的資金，也就是醫生給藥來促卵泡。有閃光點的練習生全給你培養成愛豆。”
尤允芝眉頭微蹙，“聽著這也不完全是什麼好事啊。”
“嗯，有一個詞叫‘卵巢過度刺激’，就是伴隨著促排卵來的，資金投下去了，訓練營幹勁太足，一下誕生了超出預計的愛豆，一個原本只推一個愛豆的公司怎麼可能支撐得住，這時候就會亮紅燈，最壞的結果就是公司破產。”
“破產……就是身體崩潰嗎？”尤允芝倒吸一口冷氣，難道她為了陸宇航促排卵還會沒命嗎？思及此，她兩隻手緊張地握在一起。
“嫂嫂，這是最壞的情況，醫生都是會盡量避免的，就像你開刀割個闌尾都有死亡風險。”陸之寅哭笑不得，“而且現在主流都是微刺激，就是給少量藥促，獲卵儘量控制在十枚以內。”
尤允芝懷疑地望向他，目光中夾雜著怨懟，因為他的話讓她的心緒猶如過山車一般。
“大醫院的醫生都是專業的，即使出現了過度刺激的症狀也可以及時得到救治，但很多地下機構就說不清了。放心吧，嫂嫂，我會和老餘打個招呼，不過，用藥肯定會胖一些哦。”
陸之寅也不是想要嚇唬她，但他私心是不希望尤允芝走上試管的道路。
“我不想做試管嬰兒了。”
“被嚇到了？”
“不，只是不想做試管嬰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