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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來的急，隨著晚風潛入深夜，下了滿城淅淅瀝瀝。
明拂今日強忍著這最是好眠的早晨，按照這幾日的慣例，來同老夫人請安。
那日從宮中回來，老夫人並未派人詢問始末，魏嵩在老夫人面前，也不曾提起宮中發生的的，是以明拂猜想，魏嵩應當是不想告訴老夫人怕其擔憂，老夫人不問，明拂也不想主動做那毀了魏嵩孝心的罪人來。
今日是大朝會，魏嵩今早便早起上朝去了，今日北閣只有老夫人和明拂在用早膳。
大抵是看了會明拂，察覺出明拂心中有事，老夫人放下羹盞，眼角帶笑的問了句
“可是今日的早膳不合胃口？”
見老婆夫人出聲問，明拂愣愣的回神，抬眸看去，老人依舊慈眉善目的模樣，靜靜等她回答。
明拂錚的一聲站起身，溫順的福身輕語
“不曾……”
老夫人眼角的笑意深了些，連邊上的舒媼也在笑。
她將明拂拉坐下來，佈滿皺紋帶帶著暖意的手拍了拍明拂的手背，問
“算來，你嫁入侯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二郎可有提起讓你執掌中饋？”
“夫君不曾……想來是因為孫媳才疏學淺，當不得一族宗婦……而且夫君事務繁忙，也不見得能想起……如今祖母回來，這中饋之事孫媳也不懂……”
明拂如實回答，不曾遮瞞此事。
自古大族，都是選有才能，懂算計的大家貴女來當一府主母，她與貴女，還僅僅只是勉強沾了個貴字，眼下她身份尷尬也並沒有經驗可談，在侯府能得一隅便算可貴，不敢他想。
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似乎在感嘆
“罷了，此時也急不得，你如今且學著，有不懂的便去問曾管事和李媼，都是侯府老人，沒什麼避諱。”
明拂抬眸望去，似乎有些驚訝：“祖母是想讓孫媳掌了中饋之事？”
老夫人正色“是，晚些我便會同嵩兒說。”
明拂皺了皺眉，似乎很是憂慮。
她……不行的。
“祖母，我……”明拂幾番顧慮，剛開口便被老夫人打斷了。
“就這樣了，無需顧慮。”
“……是。”明拂內心發苦，只感嘆，怎的前生不曾學些什麼來，總好過糊里糊塗重活一世，仍舊是身無所長。
二人用完膳，老夫人讓明拂陪著去了正廳，只說今日有貴客至，讓明拂陪著操辦，快些進入侯府管事的角色來。
明拂雖是慌亂，但心中想著要辦好交代的事，有李媼和寒節看著，倒還算正常。
弄好後在老夫人跟前坐下時，明拂已經累的臉色白了些許，在外邊細微的光線下，透白如雪。
老夫人不生色的打量了幾分，側眸問了陪在明拂身側的寒節
“我瞧著，這孩子身子體虛，氣血不足，可是有先天弱症？”
寒節和明拂都愣了一瞬，寒節點了點頭，才回答道
“回老夫人，確實如此，女君孃親生時不小心滑了一跤早產，女君生下時便帶著弱症，婢早年間在宮中有仔細為女君調理，女君年歲也尚小，便想著不能急，待年歲長了，總歸能好起來。”
老夫人點了點頭，看向寒節的目光帶了幾分肯定
“倒是有心了，只是這身子還需繼續調理，偌是不小心，總歸要出大事來，舒媼，我曾記得城中冬巷有一間藥鋪，那郎中乃是為名醫，改明你且去看看，偌在便請回來替女君瞧瞧。”
舒媼也想了起來，應聲點頭，看向明拂中也帶了絲擔憂。
明拂忙的起身恭敬說道：“謝祖母好意。”
話音初出落下，門外忽的傳來一道高聲，聲音洪亮有力，有帶著幾分嚴厲。
明拂忙的側眸看去，卻見老夫人已經起身走了出去，忙的過去攙扶，跟著到了門邊。
正目看去，只見一同老夫人一般年紀的老夫人，一身墨綠素雅，大袖間繡了半片蘭草戲雀，灰白的髮間只素淡的簪了支翡翠釵環，眉目間帶著多年上位者的嚴厲和幾分豪爽，不難看出雍雍華貴，但也有著比尋常老人多的精氣神，想來是往日日子過的舒心順暢。
這跟在老婦人身後的這位，明拂倒是有些驚訝，竟是那日在護國公府刁難她的那位瑜彩郡主，明拂再去看那位老婦人，就不難看出是誰了，按理說她也應當喚一聲姑母的，雲瓷大長公主。
雲瓷長公主也看到了老夫人和明拂，目光打量一一番，看到老夫人揚起笑意，也笑出了聲
“好呀，我當你今生定是要老死奉陽，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老夫人原本臉上的笑頓時收了回去，神色無語，在明拂驚訝不已的目光中，淡淡的同明拂道：“送客，這人，不見也罷。”
說罷就要往北閣走去，卻被舒媼笑著攔下了，舒媼眼中盡是無奈。
“老夫人，怎的這般年紀了，還要同長公主置氣，要惹小女君看笑話了！”
雲瓷長公主已經走至眾人眼前，她雖也拄著鳳拐，但腳步很快，不難看出年輕時習了武，瞧著也比老夫人身體強健些。
“這麼多年未見，悄摸回了盛京也不曾來知會一聲，還當你老眼昏花，記不得我了。”
“這麼些年，長公主這嘴，也也就不遑多讓，仍舊是得理不饒人啊”老夫人長嘆了聲，似乎看著眼前這個同樣頭髮花白的人，想起了許多年輕時的事來，蒼老的眸中滿是湧現的前塵往事，似乎人生既是如此起承轉折，宛如陽春三月河邊水調，歷經波瀾歲月，才得此刻相逢。
明拂在一旁插不上話，目光自然飄移，落在了長公主身後，面色帶著幾分不情願的瑜彩郡主，明眸光亮微揚，似乎若有所思。
大抵是看出明拂在盯著她，方瑜彩皺眉，瞪了明拂一眼。
看什麼看！
方瑜彩也是倒黴，她家祖母不曾說過她與西光侯老夫人乃是閨中手帕交，感情甚篤，她自然也是跟明拂一樣，不知道的，誰曾想，那日她不過在護國公府說了幾句，也算不得鬧事，被祖母知曉後，便要拉她來道歉，她堂堂郡主，何至於此，但祖母在府中想來說一不二，連她母親都不敢多加質疑，她就只能跟著來了西光侯府。
兩個老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彼此手拉著手，一同步入了內堂。
明拂方瑜彩跟在身後，規規矩矩的一眼不發。
寒節端了沏好的茶過來，明拂接過後，送到了老夫人和雲瓷長公主面前。
這會雲瓷長公主回過神來，接過茶看了明拂一眼，輕哼了聲，轉頭同老夫人道
“怎麼我這麼多個侄女，你家孫兒偏生娶的這麼個，瘦得跟猴似的，可是不曾用飯？”
言語之直白犀利，明拂動作一頓，一時間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
老夫人看出了明拂的怔愣，伸手拍了拍她，讓她坐下。
“身子骨弱，還需調養。”老夫人淡定的回道。
明拂回神，看了眼長公主，再看眼一語不發的方瑜彩，恍然大悟，她可算是知曉，這瑜彩郡主說話不饒人，原來是頗的她這位老姑母的遺傳……明拂微微咂舌，還真是一家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