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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牢內，冷風中還帶著方才未散全的血氣。
孟晁走近，微微頷首，好一個端方君子，溫言如玉。
眼下他官位四品，比程厲還要高一階，但仍舊溫和有禮，但程厲眼神鋒利，似乎不太想跟他打交道，錯開他的目光，聲音淡淡，並沒有什麼恭敬之意。
“孟大人近日來著大理寺，屬實勤快了些。”
此人他調查過，普普通通清流文臣，才華橫溢，早年在葉相手底下受盡磋磨，因此，對於眼下太子雍州案，他心中存疑，晉元帝用人不清，他卻知曉，這位披著溫潤皮囊，看起來十分好說話的孟大人，並不是什麼良臣。
但，這也不是他一介侍衛該多管的事情，只要不牽涉陛下，他暫時不太想跟此人周旋。
孟晁能猜到幾分，比起先前對這位慣有羅莎名聲的京林衛統領，共事幾日，他對此人，倒是改觀良多，晉元帝並沒有十足的放心他來查明禹和葉長祿犯下的事情，京林衛雖說是從審，但到底是來監視他的，程厲此人，說不上奉承之人，但自有原則，不觸犯時，倒是不難相處。
“程統領說笑了，此案乃本官職責所在，眼下太子和丞相在此，本官自要時時掌握情況。不知，這幾日，程大人審了許久的罪犯，可查出了什麼可靠訊息？”
程厲放下手中沾了血的棉帕，抬眸望向他，平靜到：“不過一些幫人做事的嘍囉，查不出什麼實證，下官聽聞孟大人這幾日帶人去查了丞相府和太子府，可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略有收穫，不過還是要等雍州刺史到京接受審問才能清楚……程統領，這護送雍州刺史一事，想來，是十分妥當的，是嗎？”孟晁笑意淡了淡，一雙清潤的眼好似能看透什麼一般，帶了幾分試探。
程厲臉色一變，冷了幾分。
“孟大人在質疑下官辦事不力？”
孟晁忽的一笑，道：“只是按例詢問一番，程統領莫要多想才是，有京林衛護送，想來是不會出事的。”
孟晁說話滴水不漏，好似方才並沒有試探程厲一般。
只見程厲眸間閃過幾幾分厲色，他冷嗤了聲，面色十分的不耐，手中隨意的在手邊刑具裡翻找，隨意拿起了把小彎刀，把玩於指尖。
“孟大人不必試探於我，程某隻做陛下吩咐的事情，大人心有城府，與程某無關，不過，眼下孟大人是許多人的眼中釘，與其顧及在下，倒不如，關心自身。”
說罷，他隨意的將那鋒利可輕易將人一身皮肉削下的靈巧彎刀，冷眸望向孟晁：“聽聞孟大人還同那位西光侯夫人，六公主殿下有些關係，下官到還知曉幾分真假，但那些想要陷害孟大人你的敵人，可不會在意是真是假，不是嗎？”
話音落下，孟晁從進來便始終掛在唇角的那抹笑，徹底淡了下去。
程厲輕嗤，也懶得周旋，便道：“大人自便，下官有事，先行告辭。”
說罷，便帶著宋徵走了出去。
孟晁仍舊立在原地，身長玉立，宛如修竹。
他的臉色在看不到處，森冷的可怕……
……
牢獄外
程厲帶著宋徵巡查了一週，沒什麼問題，才跟宋徵守在門外，等孟晁審問外出來。
宋徵壓不下心中的疑問，還是低聲湊到程厲身邊，低聲問：“老大，你說，這位孟大人，當真想咱們查的那般，毫無問題嗎？屬下怎麼還是覺得，心裡頭見著此人就發慌……”
程厲依靠在石柱上，雙手抱胸，神色倦怠又警惕。
“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程厲淡淡道。
宋徵頓住，繼續問：“那咱們還要查下去嗎？”
程厲虛虛抬眸，轉頭看他。你說呢。
宋徵看出來程厲眼中的無語，憨笑了聲，不停點頭，企圖安慰自己。
遠處，一架奢華的馬車慢慢離近，馬蹄清脆，打斷了兩人的話。
程厲看了眼，神色倒是沒多大變化。
就是宋徵在身側感覺，好像某一瞬，程厲身上的煞氣淡了許多，跟開花似得。
“怎的最近這大理寺還鳥雀聚堆了？”宋徵嘀咕出聲。
程厲卻不理他，抬步迎了上去。
馬車門被推開，露出一道黛色的身影。
明微帶著圍帽朝外看去，只能模糊看到馬車前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衣襬的銀絲勾勒的飛魚十分奪目。
知曉是程厲在，明微的心微微吊起，哪怕跟他已經很熟悉，但她有時也並不能看懂此人所為，但想著今日出來的目的，她還是開了口。
“程統領今日也在？”她不知她的話露了幾分怯和心虛，自顧說道。
“本公主今日是來看望一下太子哥哥的，勞煩大人放行……”
程厲聞言，眼皮微掀，面色冷淡：“哦？那勞請公主出示一下陛下的手令，畢竟事關太子，陛下先前下令無人可探視……公主既然來，便是得了手令的，請允臣看一眼。”
程厲依舊是那個不講情面的程厲，明微手中也根本沒有父皇的手令，她私下出的宮，剛過了和親的風波，皇后只允她在宮中活動……只是因為擔心太子哥哥，想來看看。
“本……本公主沒有！”明微語調糯糯，明顯的底氣不足。
程厲目光不移，淡淡落在她身上，審視了片刻，忽的道：“那公主便請回吧，雪天路滑，當心些，宮外不安全，還是早些回宮的好。”
明微一聽，忙的搖頭。
她挪到窗邊，探出頭來，從纖薄的圍帽下投來懇求的目光：“我只去看一眼哥哥，只一眼，很快就出來了……”
“回吧公主，此刻孟大人在裡面審訊，實在不便。”他臉色未變，只是朝明微走近了幾步，立在窗邊，他身形高，是以，能輕鬆的跟坐在馬車裡的明微平視。
明微紅了眼，她有些難過的咬了咬唇角，仍舊不願離開。
她不想就這麼回去，自從哥哥出事後，母后不見她，父皇也不想見她，她只能從幾個宮人口中知曉些訊息，她怕母后因為擔心哥哥而難過，才跟明徊商量好，一人去支開守衛，一人來看哥哥。
程厲看了她半晌，忽的嗤笑了聲，不明所以。
明微從難過中聽到這聲笑，撥開紗簾，皺眉有些生氣：“看到本公主難過，程統領好似很生氣？！”真是太過分了。
程厲姿態隨意的抱胸，微微揚起下頜，對上明微那雙帶著微紅的眼，淡淡開口：“屬下只是覺得，公主的難過，太無用了。”
什麼？明微愣了一瞬。
程厲貼近她，那雙鷹勾似的鳳眼染上了幾分審視：“屬下是覺得，與其公主在屬下面前表達這無用的難過，為何不去做些什麼來改變此局，公主身份尊貴，受了百姓供奉，得到所有人的寵愛，太子是公主的哥哥，但他亦是一朝太子，如今局面，偌是不查清楚，那雍州受難的百姓便永失公道，他們再也不會相信，自己供奉敬仰的天子貴人，並不能幫他們擺脫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