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一、少年之屍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李達民經過客廳的時候覷了一眼時鐘,七點十五,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女兒的房門外,佇立片刻,輕輕推開,熹微的晨光透過渾濁的窗戶漏進來,使他能看見女兒的手和腳蓮藕般從被子裡伸出,那睡姿與日漸臃腫的臉龐讓他不禁皺了皺眉。他走進去,幫她掖好被子,又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當他走出家門的時候才想起女兒的丈夫似乎又是一夜未歸,不由得嘆息著搖了搖頭。

時值三月中旬,雍都市的油菜花已開得無比絢爛,七彩油菜花景區更是吸引了無數遊客前來遊玩。他們大多自駕前來,帶著一家老少,滿面春風、有說有笑,在這川西佛都的陽春時節享受天倫之樂。然而一週前還並非此番景象,那時北風還不捨得離開,依然像剃刀般剮蹭著人們的面板。梧桐村村民李達民對這樣的寒冷至今仍記憶猶新。

梧桐村位於雍都市市區以北十公里的三榮鎮,顧名思義,這兒以梧桐繁多聞名,馬路邊的梧桐就像一座座教堂般巍峨聳立。秋日的午後,如果你駕車或者散步於這條通往鄰市的大道,便能目睹陽光穿過樹梢灑在柏油路面,光影斑駁,像一條金色的長河。如果是傍晚時分便更美了,粉紅的晚霞緩緩侵蝕著墨藍色的流雲,落日像一顆巨大的橘子般懸掛在紫羅蘭色的天際,使人疑心身在夢中。

不過李達民已經很久沒有欣賞過這樣的美景了,不僅因為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一個小混混,而且辭去了工作,成天窩在家裡打遊戲。那個寒涼的清晨,李達民從夢中驚醒,他夢見死去多年的妻子問自己生活得是否辛苦,要不要到她那兒去。醒來的時候他感到頭頂發涼,一拂滿手都是溼冷的汗水,心臟也跳得奇快。他呆坐須臾,決定出去散散步,或許能使心情平復過來。

他披上大衣徑直朝著三榮河壩走去,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此時的三榮河壩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霧靄之中,遠處的群山像蒙了一層薄薄的面紗般縹緲幽然。

李達民感到一絲寒意,抱著雙臂走在河灘邊緣,望著凍結了般死氣沉沉的江水緩緩流動著,內心不禁生出一種沒來由的絕望。這絕望像一團巨大的黑色氣體從他心臟某個微小的孔中生出,逐漸充氣變作巨物,壓得他就快要喘不過氣。李達民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腿大口地喘著粗氣,腦子裡全是女兒腫胖的模樣與夢中妻子的面孔。倏忽間,他感到妻女的面龐如煙般遽然消散,但那雙眼睛仍死死地盯著自己,定睛一看,真的有一對漆黑沒有生氣的眼睛在他的腳下,不喜不悲地望著他。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張埋在土裡的臉,便驚叫著往堤岸上跑。死的念頭瞬間從他的腦子裡如被一陣龍捲風席捲而去,他現在只想活著,無論生活多麼糟糕,也總比變成屍體被埋在土裡要強上百倍。

他一路飛奔,自從小學運動會之後就沒再這麼拼命地跑過了,一路的風景通通變作飛速後退的幻影。風在耳邊狂嘯,心在劇烈跳動,這對於他五十五歲的身體而言確實是久違了。李達民衝到一家開在石橋邊的雜貨鋪,他平時總愛在這兒買酒,不時看看別人打打牌,偶爾和店主拉幾句家常。

“死人了!河壩上有屍體!”他在路邊遠遠地叫道,幾乎是咆哮著將這幾個字吐了出來。

店主劉興業驚詫地望著他,以為李達民大清早就喝醉了,八字鬍下的嘴角剛翹起來,定睛瞧見他緊張的神色,才又收住,聲音發顫地問道:“男的女的?多大年紀?”一邊快速拿起了手邊那部老舊的紅色電話的聽筒。

然而劉興業滄桑的手指在半空懸停、顫抖著,他望向一旁滿面通紅、氣喘吁吁的李達民,問道:“是先打110還是120?”

“我也不曉得,都打嘛!”李達民大聲說道。

警車在幾分鐘後抵達了雜貨鋪,李達民上車的時候劉興業也擠著要一起去,被一個留著《泰坦尼克號》萊昂納多髮型的青年警察推了出來。他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棕色皮夾克,眉毛很氣派,幾乎斜飛入兩鬢,眼睛不大卻顯出一種凜然與威嚴。

“是你發現屍體的?看熱鬧的不要來。”青年警察聲音低沉地說道,“小天,開車。”

劉興業眼瞅著警車漸漸遠去,車屁股後面的煙塵也隨之消散不見,悻悻然呆立在原地,旋即一拍腦袋,衝回臥室,朝還在睡覺的妻子王春娟叫道:“我去看死人!你今天守鋪子,回來給你帶好吃的!”王春娟還沒理解丈夫說的話的意義,睡眼惺忪地回了句“啥?”劉興業那輛紅黑色的嘉陵摩托已經啟動,“轟隆隆”的排氣聲逐漸遠去,妻子在忽然變得空曠寧靜的房間裡陡然坐起,一時有些懵。

“買東西!”雜貨鋪門前傳來顧客的聲音。

“來了!”王春娟高聲應道,迅疾地拿起床頭櫃上的長褲往腿上套,一邊穿一邊咒罵著四腳好跑的劉興業。

那是一具少年的屍體。上身赤裸、身形瘦高、骨節分明,裸露的面板已呈現出玫瑰般的顏色,腹部一片殷紅,後腦勺處的砂石被血染紅,形似一座無名島嶼的地圖。少年雙眼圓睜,微張著嘴,頭髮由於被水打溼微微蜷曲著,雙手自然下垂,右手緊握成拳,在蕭瑟的寒風中顯得既可怖又悲涼。

“真慘哪。”剛調到刑偵大隊不到一個月的陸小天站在屍體旁,望向身旁的青年警察唏噓道,“只有十五六歲吧?”

青年警察叼著煙,沉默地看著手中的照片,上面是一個笑容滿面的少年,背後是一片連綿的群山。他將照片放回側兜,看向屍體,鼻子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地撥出,旋即將菸頭擲在地上,煙霧在那雙陳舊卻光亮的棕色皮靴的摩擦下迅速地消失。

“最近很不太平啊。”青年警察淡淡地說道,“上個月有個失蹤女孩的案子還沒破,這下又來了個兇殺案。”

“都說今年不是好年,開年全國各地都洪災,說不定還沒到2012年世界就真的毀滅了呢。”

“上衣和兇器找到了嗎?”

“還沒有,準備再叫些人過來。”

“法醫初步鑑定有什麼發現嗎?”

“腹部有多處刀傷,頭部也有被鈍器砸過的創傷。另外右手拳頭中發現幾根頭髮,捲髮,中等長度,應該是和兇手打鬥中扯下來的。”

青年警察點點頭,道:“好,馬上打電話給魏明新的父母,讓他們過來認屍。”

“好的,陳哥。”陸小天蹙眉道,他對這種差事是最頭疼的,但還是轉身緩緩摸出了手機。

青年警察名叫陳澈,今年三十一歲,是雍都市刑偵大隊隊長,他默默點起今天的第三根菸,第一根是在車上,第二根是在看見屍體的時候。他想起了兩天前雍都二中一個名叫魏明新的學生失蹤的案件,由於不是什麼大案,之前他並不知情,這還是今天陸小天在車上告訴他的。

那天晚自習結束之後,魏明新一直沒有回家,他的父母聯絡了學校,被告知學校已正常放學後又苦等了一個小時,卻始終沒有等到孩子,便火急火燎地報了警。

“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這樣,離家出走啥的很正常,我們會找找的,你們放寬心先回家去吧。”派出所的民警在他們離開時這樣說道。

沒想到一語成讖,魏明新第二天依然沒有回來,而且再也不能回來了。

雖然已經預知到即將出現的悲慘場面,但魏明新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依然如鐵鉤般刺痛了陳澈的心,發出“呲呲”的聲響。

魏明新的母親張麗紅幾乎是蹣跚著走過來的,她身材矮胖,穿一身黑,滿臉的焦慮與恐懼。他的丈夫魏偉跟在身後,體型瘦高、面容清癯,幾乎像一根行走的竹竿。

“不一定是明新……”魏偉對著前面的妻子囁嚅道,但她彷彿沒有聽見般繼續走著。他低著頭自言自語似的又說了一次。

張麗紅躊躇著不敢去看,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般走近了幾步。

她一看到屍體,原本那張毫無生氣的臉觸電一般瞬間活了起來,或者說,痛苦地變形了起來。

“我的兒啊,你怎麼就狠心走了啊?哪個天殺的害死了你啊?”她哭喊著要撲到屍體身上,幾名警察費力地攔住了她,“你才十六歲啊,你讓我和你爸以後怎麼過啊?我兒啊……”她的臉已被淚水打溼,但不斷有新的淚水沿著皺紋的溝壑流下。最後她無力地跪了下去,雙手撐地,像個孩子般大哭起來,那悲鳴悽絕而粗糲,在空曠的河壩中久久地迴盪著。

魏偉始終站在她的身旁,在看到屍體第一眼的時候面部抽筋似的動了一下,之後便木然地望著那副他兒子的靈魂曾寄宿過的身體,直到他的妻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才如夢初醒,顫抖著一雙粗糙的大手摸了摸臉,驚覺自己已然淚流滿面,掩著面難以自制地抽泣著。不久又蹲下去抱住她的妻子,兩人相擁而泣了許久。

突然一個警察大聲說道:“要下雨了!趕緊抬上車吧!”陳澈走到二人跟前,本想拍拍他們的肩膀,猶豫了下,又收回半伸出去的手,去摸包裡的第四根菸,可惜煙盒已經空了。他轉身朝警車走去,望向灰濛濛的天空,心想自己還是更喜歡夏天那種層巒疊嶂的積雨雲,醒目而清晰,彷彿只要一伸手就能將它捏出水來,不像今天這樣的天氣,模糊而壓抑,讓人如墜五里霧中。

雨水源源不斷地從擋風玻璃中間衝向兩邊,伴隨著雨點敲擊的聲音,前雨刷劇烈地左右搖擺著,那歇斯底里的刻板行為令陳澈的內心煩躁不安。

陸小天開著車駕駛在車隊的末尾,他注意到整個車內空間的低氣壓悶得人喘不過氣,試圖打破壓抑的空氣開口道:

“陳哥,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陳澈覷了他一眼,反問道:

“你先說說你的想法。”

陸小天覺得難得陳澈主動詢問自己意見,想好好表現一下,乾咳了兩聲,慢條斯理地說道:

“死者魏明新,今年五月即將滿十七歲,還是個高二學生,如果是謀財害命,他父母肯定會收到綁架電話,但是迄今為止他們並沒有接到類似的電話。”

陳澈默默地聽著,望向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車子行駛在一條並不寬闊的鄉村小道上,四周都是瘦削的樺樹與農田。

“而且兇手的殺人手段十分殘忍,一個小孩被那樣殘忍殺害,沒有深仇大恨是不可能的,我覺得大機率是仇殺。所以我認為我們應該查一查他父母有沒有什麼仇家,沿著這條線搜尋下去。”

“嗯,你說得不錯。我沒記錯的話,魏偉是在菸草廠,張麗紅在紅楓酒店上班?”

“好像是吧。”陸小天為自己沒做足功課尷尬地笑了笑。

陳澈一邊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一邊陷入了沉思。如果真是為了報復魏偉和張麗紅,會這樣一聲不吭地殺掉他們的兒子,而不做一點別的嗎?而且從剛剛二人的表現來看,不像有這方面的頭緒,因此如果真是報復,應該不是為了近期發生的事。而如果是因多年前的某件事報復,既然沒有選擇直接殺死者父母,而是選擇殺害他們的兒子的話,為何不多費一點工夫讓他們夫妻倆嚐到更多一點痛苦呢?這樣簡單粗暴的報復,多少讓人感覺有點太過倉促了。

“如果是你憎恨或者要報復一個人,會這麼毫無預兆地殺掉他的親人嗎?”陳澈忽然問道。

陸小天想了想,說:“冤有頭債有主,如果我真要殺人,肯定是直接找和我有仇的人啊。”

“嗯,一般人確實會是這樣的想法。”陳澈覷了一眼陸小天,交叉握緊雙手,“但是既然這個兇手選擇殺他們的兒子報復的話,就這麼輕易地殺了怎麼也說不過去吧?魏明新失蹤是在前天晚上,初步推測的死亡時間也是前天深夜到昨天凌晨之間,兇手並沒有留什麼時間就匆匆殺害了死者,更沒有發出資訊讓死者父母知道他們的兒子正在受苦。如果是我選擇這種報復手段,至少我會把時間拖長一點,讓對方受夠精神上的折磨再考慮下一步。”

“不愧是陳哥,我也總感覺哪兒不對勁,但就是說不出來,你這一下子就讓我醍醐灌頂了。”

陳澈心裡的陰霾並沒有因為陸小天的吹捧而消散,反而更濃稠了些。

如果不是仇家,誰又會對一個少年下此毒手呢?而且是在晚上,有能力將他帶到這種荒無人煙的河壩來。這裡距離魏明新所在的市第二中學有九公里的路程,開車的話大約需要二十分鐘,魏明新當時是自願還是被強行帶走的呢?雖然在屍體附近的沙地上發現了血跡,但河壩是否是第一案發現場仍然不能確定,一切還需要更多的線索與證據才能接近真相。

陳澈望著車窗外陰沉無趣的景色,任思緒神遊,眼前遽然閃過一個身披雨衣的身影,他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立刻從座椅上彈起來,並且感到背脊一陣發寒。他轉身回望那個站在雨中的人,從那個人側身的姿勢來看,似乎他也在望著陳澈。陳澈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一定與此案有莫大的關係,不,直接一點說,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就是兇手。

“大多數兇手會回到兇案現場,帶著一種複雜的心情欣賞他們的‘傑作’。”這項犯罪心理學中的金科玉律條件反射般地在他腦中閃現了出來。

“停車!”陳澈衝陸小天喊道。

“啊?”陸小天不解地看向他。

“我叫你停車!”他幾乎是怒吼著,像一頭震怒的雄獅。

他衝下警車,朝著穿雨衣的人狂奔而去,雨不算很大,但逆風讓陳澈跑得並不輕鬆。

“不許動,警察!”陳澈一邊跑一邊喊著。

穿雨衣的人扭頭跑向身後的一條田埂,敏捷得就像一頭黑豹。

陳澈見那人開跑,咬牙罵了句,腳下愈發力,大腿也愈加生疼起來,昨天在健身房練腿練得有點猛,他也沒想到今天竟會上演追逐疑犯的戲碼。

陳澈在那人身後緊追不捨,忍著大腿的疼痛也不敢鬆懈絲毫。他們之間相差五十米左右的距離,他估算那人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跑步姿勢略顯笨拙,但速度很快。

“站住!”陳澈忍不住又吼了一聲。

他看見那人跳過一條小河溝,落地的時候趔趄了一下雙手著地,還回頭望了他一眼。但距離太遠、天光晦暗,那人又戴著帽子,陳澈始終沒能看清他的模樣。他看見他猛地衝下前方一片雜草叢生的山坡,瞬間便沒了蹤影。

陳澈趕到山坡前,伸長脖子朝下張望,但人影已經消失無蹤。他焦急地四下走了一陣,依然沒有發現那人的蹤跡。山坡下是一條大河,水流湍急,四周橫生了許多奇形怪狀的野樹,以及半人高的雜草與灌木叢,似乎沒有可供人行走的道路。在他右側不遠處的田地前還有許多墳塋,骯髒的瓷碗隨意地躺在墳前,朽爛的招魂幡斜斜地插在墳堆兩側,隨風戰慄著,彷彿隨時都可能會支離破碎。

陳澈判斷那傢伙肯定還在附近,要麼躲了起來,要麼在緩慢地爬行,雨水和灌木叢為他提供了很好的掩護,但同時也註定他不可能跑遠了。陳澈凝目四望,依然沒有發現那人的行蹤,但時間卻不允許他遲疑下去,既然在上面看不到,乾脆下去好了。於是他手腳並用地爬下坡,抓緊雜草與灌木的根莖,憑著直覺朝右方艱難地移動著。他聽見河水的咆哮聲在他腳下響起,但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他感到雨水在頭頂越積越重,頭髮像打溼了的衣服一樣向下沉,他抬起頭,悚然發現一雙漠然的眼睛正盯著自己。雨衣人不知什麼時候又爬上了山坡,正俯視著自己,他與他的距離不過數米之遙,但由於逆光,加上角度問題,陳澈只能大致能看清那是一張男人的臉,寬下顎、大鼻子,還有一雙令人由心感到恐懼的眼睛。

此時陳澈像一隻考拉一樣緊緊地貼在山坡上,行動極為不便,如果這時雨衣男想要行兇,陳澈沒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他發覺自己的喉嚨不知不覺變得乾涸起來,同時疑心起自己頭頂流下的是雨水還是冷汗。

好在他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只一眨眼,那人便消失了。等到陳澈艱難地爬上坡,已經是半分鐘後的事了,四下一片寂寥與空曠,偶爾能聽見幾聲怪異的鳥叫。

陳澈低垂著頭悻悻而歸,路過一片竹林的時候,聽見風吹竹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那聲音讓他不由得心煩意亂。他繼續朝來路走去,遠遠望見跑來的陸小天。

“陳哥,怎麼回事啊?那人什麼情況?”陸小天氣喘吁吁地問道。

“沒事。”陳澈搖了搖頭,氣餒地說道。

此時雨已基本停了,他們重又上了那輛灰撲撲的桑塔納警車。隨著一聲發動機轟鳴的響起,尾燈亮起,發出茸茸的紅光,一連串白煙升起並彌散於半空,那對眼睛似的尾燈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灰濛濛的遠方,彷彿一個人倒退著走進了迷霧之中。一個穿雨衣的人從路邊小溝緩緩爬了出來,望向那雙漸漸消融的紅眼睛,久久地佇立著。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鬥羅:成就神明,全靠敵人承擔! 重生,我帶著天庭歸來 無機殺手Z 徒弟撒撒嬌,師父腿軟了 HP霍格沃茨的一隻雕 千羽譜:畫中人 鴻蒙祖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