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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兩條腿都是軟的。
被人拉起來的時候，凌嘉言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他喘著氣，心跳劇烈，耳畔聽不見任何雜音。
思維識海被一道尖銳清亮的金石錚鳴聲充斥塞滿，這動靜幾乎撕裂他的耳膜，卻牢牢地阻擋住身後怪物的襲擊。
“閉上眼睛，轉過身去。”
那道冷淡的聲音如今聽起來竟然十分溫柔。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凌嘉言就被那伸來的一隻手按住腦袋，因為慣性，臉被帶過來後下意識埋到這人的脖頸側邊。
電光火石間，這動作匆忙而緊迫，所有的轉身與收場只在短短几秒鐘內就結束。
他被保護地十分周全。
只是在某個刺激驚險的時刻，沙塵揚起，凌嘉言輕輕眨動了一下眼睫，短暫的地失去視線後，那微微張開的嘴唇蹭過對方的耳朵。
柔軟中帶著冰涼的氣息。
少年喉結滾動。
那些陰暗、隱秘的情緒在心底又開始滋長。
手指頭突然收緊，凌嘉言緊緊抓住這個人的腰，將自已嵌進對方的懷抱裡，單薄的脊背如蝶翼般顫抖。
“唰——”
飲血的冷鐵重新歸於刀鞘。
那已然算不上人類的怪物骨骼血肉被斬斷，發出悽慘的尖叫後，狼狽地倒在地面上，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
連一分多餘的眼神都未分給地面上的雜碎垃圾，陸相聞單手摟著凌嘉言，他身上浸透殺戮血腥的冰冷戾氣深重，平日裡冷靜的眉眼都染上幾分外露的鋒利寒芒。
那是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日常中的兵刃，凌嘉言好奇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去張望，卻連輪廓顏色都沒看清楚，只能夠用肉眼堪堪捕捉到一絲反光。
那光芒強烈而刺激。
眼睛處猛地傳來刺痛，頭頂上那人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從手掌處傳來令人心安的溫度，他整個人被圈在懷中。
陸相聞的聲音有些無奈：“別看。”
“普通人看到它，會被誤傷的。”
為什麼……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好的。”
凌嘉言點頭，但是心底卻升起疑惑，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不安與忐忑。
蒼白的臉色遮蓋住所有情緒，他嘴唇不見一絲血色，患得患失的內心在此刻天馬行空地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輕易地斬殺那異於常人的鬼怪後，仍舊能不動聲色，表情如常，這樣的人當真只會是一個普通的富二代嗎？
陸相聞背後一定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身份，但是那身份，是所有人都不知情，還是單隻有他被瞞著……
凌嘉言有些不敢去想。
他垂著眼睛，心裡生出膽怯的退意。
而廢了一番功夫才闖進來的陸相聞神經敏感，他眸子微眯，總覺得眼前這小孩兒有點不太對勁。
好怪，哪裡都怪。
身子骨本來就弱不說，如今還被強行拉到這鬼境中，那眉心間本就淡薄的生氣更弱了些，陸相聞伸出手指，有些突兀地劃了劃凌嘉言的眉心。
那縷氣息微弱，輕輕顫了顫。
幾乎讓人察覺不到，比周圍最邊緣的霧氣存在感還要低。
不知道這一舉動是什麼意思，凌嘉言抬頭看著陸相聞，眼睛裡寫滿疑惑，“怎麼了？”
陸相聞定定地看著他，目光沉沉。
淡色的薄唇微張，看上去似乎像是要說些什麼話，但是最終話停在嘴邊，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他避開凌嘉言的眼睛，視線挪到其他地方，反手將對方背起來，抬腳便往霧氣的深處走，雖然沒有了解到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陸相聞隱約清楚了部分的規則。
霧氣濃重的地方，是相對安全的。
他一邊走，一邊將凌嘉言扶穩趴在後背，沿著這人來時的腳印往回走，“沒事，只是想問下你，有沒有被嚇到。”
原來就是這嗎？
他還當是什麼問題。
肯定又在隱瞞些什麼。
凌嘉言撇了撇嘴，勾著這人的脖子，輕輕哼一聲，“我怎麼可能會被這些東西嚇到，不管怎麼說我也算是從小被嚇大的。”
“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嗎——”
他語氣理所當然，裡面還帶著些明顯的嬌氣，聽起來十分地虛張聲勢，頗有幾分狐假虎威的既視感，但是陸相聞也並非是那種喜歡拆穿他小把戲的人，他樂意看這人依賴信任他的模樣。
“不過，你為什麼也會進入到這裡？”
凌嘉言皺眉，緊緊攥住他的衣領。
陸相聞頓了一下，顯然是沒想正面回答他這個問題，直接敷衍了事：“你都能進來，我自然也能進來，這只是場因為意外而產生的事故罷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根據手中一些線索，凌嘉言心裡其實有個模糊的推測，按照那個推測來說，陸相聞不應該會是被鬼校拉進來的人。
他不符合條件。
而另一個不符合條件的人，是楊安安。
可是凌嘉言並不怎麼過度地關心這個女孩子的來歷，因為那個傻白甜早在最開始就幾乎將自已的一切訊息全盤托出，沒什麼心眼子。
此刻他心神完全被眼前的人攫取住，佔據整個大腦，那些本來就壓抑許久的心思又開始蠢蠢欲動。
凌嘉言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緊張，顫抖而小聲，在濃郁的白色霧氣裡，那貼著陸相聞耳畔的溼潤，不知道是過於潮溼的霧氣，還是少年緊張的呼吸。
“所以，你是來找我的嗎？”
特意的、專程的，來找我的嗎？
小心翼翼的喜歡，朦朧曖昧的好感即使再謹小慎微，也依舊無法被盡數完好地鎖進胸腔裡，從縫隙中使勁兒的鑽出，親暱討好地蹭著仰慕之人的衣襟，想要得到明確的偏愛。
這心思，幾乎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陸相聞再也不能粗暴直白地去忽略它。
眼睛裡某種剋制的情緒壓抑到最深，瞳色都發生變化，他揹著這纖瘦輕盈的少年人腳步不變，一步步回到原本的聚集地。
沉默被自已打破。
“我是。”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所以，聽到你滿意的回答了嗎？”陸相聞的聲音很淡，尋常人來聽分辨不出喜怒，但會嚇得渾身汗毛倒豎，被這人身上隱藏壓抑著的危險嚇得退避三舍。
心底盛開出可愛嬌嫩的小花。
凌嘉言嘴角上揚，怎麼壓都壓不下去，“那我就勉強滿意吧。”
他得意洋洋地在心裡想著，看吧，不管陸相聞對他是什麼感情，他始終都是在這人心裡有一席之地的！
單純的小孩子，根本就察覺不到那人冰冷淡漠外殼下，禁錮著的是多麼可怕恐怖的情緒，爆裂如流火，翻湧咆哮著拖拽著一切奔向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