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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房內，紗簾垂落，燭火昏黃。
床上兩人躺的板正，毫無逾矩之舉。
上官醉玉兩手交疊，枕著胳膊，睜眼看著屋頂的房梁，神色放鬆閒適。
他的聲音在跳躍搖曳的光影裡，顯得朦朧的不真實。
“希望來年，將軍大人記得請我喝酒啊。”
陸相聞闔上眸子，輕淺的低聲應和：“嗯。”
秋末冬初，添衣防寒，季節轉動。
而皇位之下的諸位皇子也躊躇滿志，想著龍椅上的位置能夠流轉到自己，可是隻想想又不能成真，於是大家便直接撕破臉皮，於刀光劍影中真槍實彈的廝殺搏鬥起來。
趙驤的幾個兄弟，大多都是野心有餘，能力不足。
因此雖然人多，但是他咬咬牙，還能撐過去，但其中要數五皇子最為棘手。
五皇子起兵西北，勾結大梁周邊附屬國的勢力，軍隊聲勢浩大，一路南下。
凡其沿途所經之地，不拜叩稱臣者，皆殺無赦。
一時之間，血流漂櫓，屍疊如山，生靈塗炭。
亂世已至，賊寇猖獗，流民紛紛南下逃命，這給坐鎮中原京城的趙驤更是添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若是接收這些流民，確實能贏得好名聲，可卻必定會增加治下管理的難度。
可若是拒之門外，那無疑是背棄民心，即使他將來順利上位，也會落得罵名。
“諸位將領有何高見？”
書房中，勞心勞力了大半個月的趙驤很是疲憊，滿眼紅血絲，青色的胡茬顯眼，憔悴的模樣讓他看上去格外狼狽。
一群文臣武將交頭接耳的討論起來，嘰喳了半天，也沒有一個能解決問題的人站出來。
莫大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男人袍袖垂地。
身處高位的趙驤在這一瞬真的覺得十分心累。
“大人，還未通報呢！您可怎麼就闖進來了……”
“誒！！大人，您現在不能進去，殿下正在議事呢！！”
身形佝僂矮小的老太監驚慌失措，他再三推阻，急得滿頭大汗，最終也沒能攔下疾馳而來的陸相聞。
此時，時節已至冬初，天暗雲低，沉悶的令人心生窒息，悄無聲息的在暗地裡醞釀著一冬的暴雪。
大將軍一身玄甲，撞門而入，周身氣勢比宮牆外的朔風還要凜冽逼人。
他聲線沉冷，令一屋的人忍不住心生懼意。
“殿下若是真想將這皇位拱手相讓，就繼續在京城裡偏安一隅吧。”
趙驤身旁的老將軍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怒吼道：“豎子怎敢口出狂言！”
唰！
陸相聞扣在腰間的手一動，抽刀聲響起，清亮短促。
武將本想要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個教訓，可卻被人突然伸手按住了手背。
他驚愕的抬頭，看向了那個阻止自己動作的人。
趙驤袖下的拳頭緊攥，可卻神色平靜。
“既然如此，那就要仰仗將軍了。”
長明燭淚流在銅盤上，輕薄的紗幔帷幕堆疊，燈火通明的房內，照出眾生百態，人人各心懷鬼胎。
陸相聞甚至不想浪費時間去看趙驤的臉色，他收到命令後便火速向西北全力進軍。
天真的繼承者尚還羽翼未豐，他沒多大興趣去欣賞這種成長曆程。
“衝啊！”
廝殺聲與炮火爆炸的聲音交雜在一起，震的人耳朵疼。
密密麻麻計程車兵像潮水一樣，將整片西北之境淹沒。
西北地形平坦，易攻難防，陸相聞只用了甚至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以雷霆之勢席捲了五皇子打下的半片江山。
四境之下，硝煙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殘破的軍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教人聽不清遠方的聲音。
兵敗的首領半跪在屍骸堆成的血泊中，他視線模糊，呼吸間帶出來的全都是血沫。
塵土飛揚，他前面那騎著高頭大馬的將領著漆黑甲冑，手持銀色長槍，殺意凜冽，宛如凶神降世。
為什麼？
他一邊苦笑，一邊吐出一口鮮血。
為什麼連趙驤那樣心胸狹窄的人都能擁有此等猛將，而他卻註定要死在這荒涼偏僻的西北？
難道，天意如此嗎……
他偏不信命！
憑什麼，憑什麼趙驤這樣的廢物都能處處壓他一頭！
冰冷的槍尖即將抵至咽喉時，趙延喉結滾動，他閉上眼睛一咬牙，賭了個大的。
“將軍！！可否聽我一言……”
在此前，陸相聞從來沒有做過在陣前猶豫的事，可是當他聽見那個名字的時候，眉心突然一跳。
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神差鬼使的，他握住了手中的槍，沒有再進一步。
鋒利的槍刃光芒森冷，在趙延脖頸上劃出一道顯眼的紅線，滾落出鮮紅的血滴。
趙延心驚膽戰，但面上仍誠懇道：“我在宮中有數十暗衛，聽聞趙驤已經派人把將上官醉玉......將軍夫人請進宮中……”
“夫人起初並未同意，後來，趙驤命自己的侍衛將夫人帶走了。”
這話背後的意思明顯到不能更明顯。
趙驤命令手下的臣子外出征戰，而自己卻覬覦臣子的髮妻，強行將人擄走。
真是卑劣，愚蠢又可笑！
遠方天際的雲層翻卷，顏色濃重，低的彷彿能夠到人的頭頂。
身披玄甲的將軍靜默的佇立在土坡上，背影孤拔，宛如青松，他目光深遠，彷彿在透過厚重的雲層遙望著些什麼。
趙延沒有看懂那眼神，只聽到耳邊傳來如驚雷一般的厲喝。
“爾等聽令！”
“隨我回京！”
皇子鬆了一口氣，頹敗的倒在地上，他明白，自己應該是保住了一條命。
官道上，馬蹄聲響，空氣中水汽凝結，呼吸間都浸潤著溼意。
陸相聞拽著韁繩，一路疾馳，風像刀刃一樣從臉側劃過，他卻像感受不到一樣。
咚咚咚！
咚咚咚！
心跳與脈搏的頻率極高，血管裡流淌的液體滾燙，幾近沸騰，像是火山口噴薄欲出的岩漿，蓄力著等待一次驚天動地的爆發。
皇城已開始落雪，紛紛揚揚，像白絮一樣漫天飄飛，輕輕的掛在人身上，毫無分量，卻冰寒入骨。
陸相聞翻身下馬，孤身一人便入了皇宮。
宮中群僕垂首，無一敢攔。
議事大殿外，李公公手抱拂塵，正打著瞌睡，深藍色的大褂上已落了一層雪。
他聽見腳步聲，一個機靈，立馬清醒了過來。
李公公瞧見陸相聞這臉色，心底一涼，覺得要完。
果不其然，陸相聞一把攥住他的領子，粗暴的將人拽到跟前，聲線冰冷：“九皇子人呢？”
“他到哪裡去了，公公最好交代清楚。”
李公公差點喘不過來氣，他咳嗽了幾聲，顫顫巍巍道：“小人也不清楚……只知道，殿下應該是去了鳳儀宮……”
鳳儀宮歷來為皇后居所，趙驤定是擄了上官醉玉困在鳳儀宮，其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