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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前經歷過大大小小五六個世界，陸相聞沒有碰到過這麼……嗯，瘋批的不講道理的人，死了也擾的人心神不寧。
將軍長髮高束，劍眉星目，更襯得十分俊美。
他眼睫顫動，搭在刀鞘上的手都有些抖。
緩了半刻，陸相聞深呼吸了口氣，抱著人轉身離開了皇宮。
那天，京城的雪下的很大，長街上，三尺深的素白遮住了戰火帶來的狼藉。
陸相聞把上官醉玉埋在了東山上的一片桂樹林裡，雲霧靄靄，碧葉蒼蒼，風捲起昨日落下的一地殘香，蔓延至天際。
下山的路上，又回頭看了一眼長街上的酒坊，陸相聞想起那晚上官醉玉的話。
昏黃燭光裡，那人言笑晏晏：“明年，將軍大人記得請我喝酒啊。”
心間彷彿有把鈍刀在慢慢的切割，不鋒利，但是傷的人心口生疼，一點一點的，讓人喘不上來氣。
陸相聞突然就別過臉去，不想再回憶過去。
不知不覺間，他又走到了那個酒孃的酒坊。
“客官，您看需要喝點兒什麼？”
遠遠地，年輕的酒娘很熱情的招呼著客人，她掀開簾子，看見來人是陸相聞，微微一愣。
她停頓了兩秒，問道：“上次跟您一塊兒來的那位客人呢？”
“天寒地凍，不便出行，宜飲酒。”
“我來給他帶壺酒。”
聽是上官醉玉要的酒，酒娘二話不說，立馬手腳麻利的便給他滿灌了一壺桂花釀。
陸相聞拎起酒，扔下銀子便離開了。
他身後，酒娘身形纖細，容貌秀美。
她大聲的喊道：“如果他什麼時候來，請一定讓他親自來一趟。”
姑娘銀鈴般的笑聲清脆：“他長得好看，我給他算少點酒錢。”
陸相聞點頭，左手抱著酒，右手牽著馬，走回了上官醉玉的埋骨之地。
他將那燙好了的酒澆至石碑前，站在那處，想了很久，卻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說些什麼呢？
問那個吻是出於什麼目的嗎……
風捲著一地的雪，漫天飛白，陸相聞的眸子漆黑，映著那一片寂靜又喧囂的東山。
陡然，一個幽藍色的光球懸浮在半空中，投影出寬大清晰的任務介面，上面顯示著任務進度已完成的綠色字型提示。
春江冰冷的電子機械音響起：“請任務者確認任務完成，自動脫離位面。”
“任務完成後，任務者停留時間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逾期者將受到嚴重處罰！”
熟悉的語音播報聲喚醒了還在淋雪的陸相聞，他這才回過神來，從意識中抽離。
男人面容平靜，神色波瀾不起，聲音低沉。
“確認完成，脫離位面。”
藍色的光門出現在一旁的斷崖盡頭，幾近透明的階梯凌空架起，上面飛舞著白色的流光，陸相聞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未曾回頭。
任務者能從位面裡帶走對於世界線來說無關緊要的東西，陸相聞什麼也沒拿，只在袖中留了一段乾枯的桂枝。
迢迢千里月，一箋木樨香。
其餘剩下的一切，都與他再無瓜葛了。
昏黃燈光下，一身紅色官袍的史官捋著花白的鬍子，回憶片刻，揮筆而就。
“將軍夫人偶感風寒，不幸離世，陸將軍因過度思念亡妻，在輔佐九皇子登基為新帝后退隱江湖。”
“然新帝操勞國事，憂思過重，三月後即將皇位移交給至五皇子。”
“至此，王朝政局穩定，一切百廢待興，諸般風流人物，盡看今朝。”
他突然皺著眉，握筆沉吟道：“真是奇怪，這先帝自退位讓賢以後，便再無蹤影。”
“難道是聖上動的手……”
其實事情的真相很簡單。
在趙驤嚥氣後，陸相聞隨手便將其製成了活偶，操縱權則送給了趙延。
趙延順利登基後，一直與尚書一脈水火不容，他每天焦頭爛額，都不知道自己點著了這新任尚書陳亭的哪個易炸點。
在眼線提供的線索下，他將那隻活偶移交給了陳亭，這個陰戾精緻的少年人才逐漸收手。
趙延覺得自己彷彿觸到了什麼東西的冰山一角，但他選擇了默不作聲。
他那便宜兄弟怎麼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人都死透了。
一切秘密與荒誕的真相，掩於歲月，靜默於史冊。
“嗡嗡——”
光門前，小巧的機械蜂鳥轉動著眼，不停地在空中飛來飛去，它胸前的檢測裝置很快便感知到了來人。
“檢測到任務者回歸——”
陸相聞抬腳進入檢查口，他臉色破天荒地很差。
沒有理睬身後氣的都快冒煙兒的審判者，他連任務完成的獎勵也沒有看，直接就丟進了自己的空間格里。
“啊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話！”
氣急敗壞的襦裙少女怒從心頭起，小嘴兒叭叭的，上去就是噼裡啪啦的一串連環炮。
“我要投訴你！聽見沒有！！”
“我要給你差評，哪有你這樣完成任務的啊！”
“我的氣運之子都死了誒！你們神殿怎麼辦事的？有沒有一點責任心……”
陸相聞很過分的頭也不回：“投訴去吧，我的編號是001。”
那修長的黑色身影漸行漸遠，很快便消失在了審判大廳。
無盡海處，湛藍的天空與海的盡頭化成一線，白鴿飛起，恢宏的大殿矗立在海中心的島上，金色的神光耀眼，讓人靈魂都得到洗滌，心生敬仰。
神殿之下，眾生平等。
襦裙少女是個可愛的娃娃臉，同時在日常中也是個熱愛狗血強制瑪麗蘇古言劇本的宅女。
今天她被狠狠地氣到了，所以這才出門，直奔神殿。
當著眾神的面，她十分委屈，站在席位上聲淚俱下的控訴道。
“不就是玩玩你老婆嘛。”
“你這麼過分幹什麼？”
“他不是什麼也沒幹成嗎？”
眾神：“……”
這叫一點小事兒？
背靠著牆壁，陸相聞抬手覆蓋上眼睛，他喉結滾動，強忍著想要動手的慾望。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出去。”
真的很煩！
莎緹：“……有沒有一種可能啊，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或許他老婆不是自願的……”
等等，這好像跟自願不自願也沒有什麼關係吧……
不過，小陸這個人竟然會娶老婆？！
這個看起來冷漠的無比接近模擬智慧的性冷淡，竟然有一天也會動凡心？
同莎緹總是站在前輩的角度看待陸相聞不一樣，許詞歷來是陸相聞的腦殘粉。
他聽見這荒謬的發言，立馬就站出來大聲駁斥。
“那你老婆借我玩玩啊。”
莎緹：“……”
襦裙娃娃臉少女也頓時語塞，她一時僵在原地，臉色跟打翻了的調色盤似的，五顏六色的。
司儼是個好心人，他連忙出來打了個圓場，好說歹說，在一陣雞飛狗跳中這才將那姑奶奶送走。
今天神殿的售後也是槽點滿滿。
神座之上，那道金色的虛影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思考良久，最終主神嘆了口氣：“以後你還是去現世的位面吧。”
陸相聞輕輕的看了他一眼，一副不置可否你愛怎樣就怎樣的欠打表情，“無所謂。”
主神無奈的揮了揮手，讓人都退下。
眾神與陸相聞便很快的消失在了大殿中。
他看著空曠輝煌的大殿，內心深處忍不住感嘆。
明明已經是不同的朝代背景了，可相似的場景畫面還是會令人產生出一點殘存的回憶嗎？
可這兩個人，還是不見面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