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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
新一年的一月才過了不到一個星期,十二月月考的成績就被貼在了告示欄的正中央,前方嘰嘰喳喳圍了一圈人。
“這麼早來看嗎?”許歡哈了一口白氣,“明天會發成績條的。”
她是陪著景鶴過來的,她打水回教室,恰好碰到他站在門口。
“儀式感。”景鶴歪頭半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
許歡眨了眨眼睛,匆匆跟上。他步子大,腿也長,兩隻手隨意放在外套的口袋裡,明明走得漫不經心,稍不留神卻能把許歡甩老遠。
但她跟在他身後,似乎就再不怕過往的擁擠人流。
好不容易走到榜前,兩人各自尋找自己的名字和考號。
許歡發揮還算不錯,英語拿了的滿分,化學比上次考試低了點,其他科目都還算中規中矩,年級排名還挺吉利,八十九。
景鶴比她先看完,隨口問她要不要聽聽自己的成績。
人多音雜,他說話時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許歡有些不自在,耳垂都要發燙,還是應了聲“好”。
景鶴把頭往下低了低,又怕她擠丟了,指尖勾上女孩子的袖口,靠近了些,才開始一科一科地報自己的分數。
許歡一愣。
這裡這麼多人。
萬物嘈雜,只有他降落在她的世界裡。
除了語文在四十名開外,景鶴的其他科目都相當亮眼,穩在校前十五之內,許歡怎麼也想不出來,為什麼他的總排名才二十九。
按理說,理科班的語文也拉不開那麼大的分哪。
少女在心裡默數一遍,發現他少報了一科,心下了然。
許歡仰起頭,曖昧的氣息蕩然無存,面無表情道:“你英語多少分?”
景鶴:“……七十九。”
許歡:“……”她記得上次還有八十五分的啊。
許歡忍了半天,終究是憋住了沒有笑出來。
——她暗戀物件,總分排名高她六十名,但是英語單科比她低了整整七十一分。
這事兒怎麼想怎麼悲哀。
景鶴倒是不甚在意,誇了許歡兩句,又帶著她往回走。
. . .
本月過半,景鶴準備動身前往奧數競賽的訓練營。
整個年級組要去集訓的共六個人,他們班就佔了倆,班裡的同學一邊打趣說有些人就是享福,集訓完就直接寒假,一邊嚷著要他們請客吃飯,補償補償大家。
週日上午有半天假,大家也樂得瀟灑。
訂好餐廳後,羅浩瑞特地來問許歡:“你晚上要跟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嗎?人多熱鬧嘛。”
許歡拒絕了。
她壓根去不了。
雖說明天有假,住宿生可以提前報備外出,可她搞不到家長簽名,更沒辦法讓許父打電話給程有德。
景鶴他們五點半出校,她六點一刻就要去上晚自習。
根本趕不上。就算把他們送到校外一段路,也只是讓人更失望。
許歡咬牙,緩緩搖了搖頭。
不到兩個月而已,她安慰自己。
景鶴臨行,她得讓他開開心心地陪大家過完這一天,而不是關照著她走到餐廳門口,在掃興地看他離去。
她跟李南遙說過的,她喜歡他,要不帶半點自私。
許小歡說話要算話。
羅浩瑞沒多想,跟她搭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高二的留校生不多,為了給教室省電,許歡他們被安排到了高三的自習室。
她習慣性坐到階梯教室後排靠窗的位置,肩挺得筆直,胳膊下壓著試卷,有一半都映在晚霞裡。冬天天黑格外早,才六點多,空蕩蕩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了最後一點橙紅的陽光,整片天都是深藍帶紫的。
許歡摁了摁眉心,給自己定神。
別去想他,他很好的。
自習室裡很安靜,講臺上的值班老師在批卷子,四面偶爾會傳來一聲極輕微的響動,紙張翻頁,嘩啦聲裡透著使用多次後的乾脆感。
許歡做完物理作業,額頭抵在桌沿下,偷看李南遙給她發的訊息。李南遙是典型的聊天上癮晚期,往往是她一口氣連發四五十條,許歡挑著個四五條回覆。
此人極其零碎,路上看到帥哥要跟許歡分享,吃到好吃的面要跟許歡分享,就算是一個晚上被蚊子咬了六個包也要跟許歡分享。
【南遙果:想你。】
【南遙果:好想你。】
【南遙果:想你想你想你想你……(大哭)】
這種由廢話堆砌的東西總共有十多條。
【南遙果:呦吼剛才看到倆小奶狗過去了。】
【南遙果:突然也沒那麼想你了。】
放在平時,許歡是定要為這個給她發幾個“呵呵”過去的,可今天她沒心情,只是搖著頭笑笑,又往下翻。
許歡在找關於一個人的訊息,心裡莫名地緊張。
劃到七點十二分的那條,她指尖陡然頓下。
是一張圖片。
畫面裡的景鶴脫了校服,換了一件藏青色的衝鋒衣,輕便的布料貼合著男孩子高挑清瘦的身體線條,在身後棉襖絨衣的人群裡,也是超群出眾的存在。
他站在燈火闌珊處,卻如光般明亮。
景鶴是笑著看向鏡頭的,所以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的目光會穿過時間與空間,準確無誤地落到自己身上。
她下意識地身體坐直,像等待老師和父母審閱的孩子。
許歡一邊難過,一邊覺得自己好笑,一時混亂了情緒,竟不知要擺出什麼樣的神色才算好,只含著淚在角落裡扯開嘴角,轉向視窗不叫人看到。笑著笑著就想哭,可哭了沒一兩分鐘,到底又要笑了。
窗外天色已晚,夜色漆黑濃稠得叫人沒辦法掙開。
怎麼辦。
好喜歡他,好捨不得他。
. . .
【南遙果:公正客觀地講。】
【南遙果:你家小景鶴這一身還怪人模狗樣的。】
【南遙果:圍著他轉了n圈,死活不讓我拍,最後說是拍給你彙報情況,每個人都得要一張才同意(大哭)】
【南遙果:結果我給每個人都拍了(大哭)】
【南遙果:你看我對你多好(壞笑)】
許歡把講景鶴的那幾條又哭又笑地看了好幾遍,好不容易才平復情緒,把手機拿到桌子底下打字。
【xuhuan:你幫我跟景鶴說一下,有東西給他,讓他明天走之前去門房拿,別忘了。】
李南遙回了一個“OK”。
她又正經不過三秒的,問許歡:【你怎麼不自己跟他說?(壞笑)】
許歡苦笑一下,也半開玩笑似的回覆她。
【xuhuan:這不是有你嘛。】
許歡把手機塞回桌肚,握著筆在眼前的語文閱讀上圈點勾畫幾輪,卻是一個字都沒看進腦海,最終還是放棄。
——你怎麼不自己跟他說?
她不敢去跟他說啊。
她怕自己的喜歡變成自私和佔有,她怕總有一天她看到他和其他女生說話都要嫉妒,她怕自己最終變成他們都不喜歡的樣子,只是在景鶴身邊待了四個月,就想永遠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他前程似錦,而她走一步算一步。
如此明顯的雲泥之別。
可景鶴就要走了,封閉訓練一個月,寒假也一定要專心備戰,一直要到三月春至才有機會去找他。
她是卑微又尷尬的暗戀者。
在那麼漫長的餘冬裡,她甚至不會再有一個恰當的身份見到他。
光是這樣想,就已經磨滅了許歡所有的勇氣。
. . .
李南遙再三提醒景鶴去拿東西,才跟著鄭婉婉離開,各自打了車回家去了。蔣舟上星期才同鄭婉婉表了白,兩個人不出意料地在一起了,李南遙每天都要纏著她聽“一百個超甜愛情小故事”。
景鶴把所有人都送走,獨自去了學校門衛室。
這會兒門衛室裡值班的,正是當初他和許歡圍觀睡覺的那位保安。
只是景鶴再也沒看他睡覺的興趣,伸出手扣了扣窗前的玻璃,淡聲道:“您好,我來取東西。”
保安摸了摸眼睛,沒找到眼鏡,嘟囔道:“哪個班的?”
“高二(8)班,景鶴。”景鶴把衝鋒衣拉到頂端,讓冰涼的金屬拉鍊抵在下巴上,聲音微頓,又說,“或者……許歡。”
保安找了一圈,遞給他一個紙袋子,看也不看他一眼,又趴下去睡了。
景鶴哭笑不得,再沒去打擾他。
他走到一邊拉開了袋子,有種剛從英語老師辦公室裡出來的恍惚感——紙袋裡他期待了一路的“禮物”,居然是幾本高中英語的教輔書,兩本單詞,一本語法,紙頁上寫滿了許歡字跡工整的筆記。
是她的風格。
景鶴在原地翻看了幾遍,紙袋底下又掉出一張小卡片。
還是很符合她木納性格的文字。
“不用謝,我初中就用過的,讓我媽寄過來了而已。”
景鶴失笑,摸出手機給“xuhuan”發了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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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景鶴沒去學校,直接上了集訓營的車。
日出同樣很晚,只有一點薄薄的光亮,以至於街上都是昏暗的。
包裡放了許歡的三本教輔,他又想起昨夜給她發的“謝謝”,她至今都沒再回一句。
可這一別,再見時卻要過整個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