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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讀過胡賽尼的《追風箏的人》嗎?”
“嗯,讀過的。”
“那麼,”景鶴問,“你應該知道那句給朋友的話吧?”
被雪覆蓋的枯葉,無端讓人想起高飛的風箏。
許歡捏了捏右手小指的指關節。
——世界上最殘忍而美麗的友誼,朋友在漫長的歲月之後重新成為朋友,阿米爾和哈桑,一方在年少時背棄,一方一輩子忠誠。
——忠誠的哈桑吶喊出的諾言。
許歡張嘴,又被景鶴搶了先機。
“為你,千千萬萬遍。”他一字一頓,落到她心裡。
她要學會慢慢長大,去努力學習一些可能大多數人早就擁有的東西,要逆著風奔跑,拼盡全力才會被世界接納。
她成熟且幼稚,堅定且迷茫。
她前行的路上將會有諸多困苦,也許會疼得讓人想撕爛這片天地,也許會被漫卷的洪水淹沒,永不得回頭。
但她會走下去,為了李南遙,為了景鶴,為了她自己。
為你,千千萬萬遍。
. . .
隨口聊了幾句,又有四五個人從樓梯口跑下來。
“景鶴,回家啦!”有人招呼他。
幾個人都是理科班裡拔尖的學生,許歡只一眼,就能認出兩個上次月考時的高一高三年級組第一。
“先走了。”景鶴站起來,“他們都是被留下來訓話的。”
許歡挑眉:“怎麼沒留你?”
“留我幹嘛,鼓勵他們衝刺高考狀元呢,”景鶴晃了晃手裡的塑膠袋,“至於我……看,英語老師特別關愛的資料。”
許歡一愣,隨即笑了。
他偏科,一百五十分的卷子,數學一百四十七,英語八十五。
對此,英語老師已經多次當眾表達了對他的不滿。
“你笑什麼啊?剛剛還耷拉著臉呢。”景鶴又要逗她,“哦對,你英語一百四十八,哦你好了不起。”
許歡笑得更厲害了。
景鶴見把她哄高興了,才轉身走向其他同學。
“那個,晚上冷……”許歡補了句,“注意安全。”
景鶴沒回頭,揚起唇角,輕聲道:“好。”
她的目光追隨他,一直到再看不見的轉角。
. . .
“聊完了?”校醫再次探出頭來,無不惋惜地說,“哎呦,他要是再晚走個五分鐘,說不定還能趕上老太太我烤的餅乾。”
老太太戴著兩個隔熱手套,手裡端著塊長方形的烤盤。
“吃嘛吃嘛,把你留下來就是為了這個,別客氣。”
許歡連聲道謝,伸手拿了一塊。
剛烤出來的餅乾些許燙手,她哆嗦幾下,低頭咬了一小口,落進滿嘴的甜香,立刻真心實意地誇讚道:“好吃。”
校醫滿意地搓手,又給她展示了醫務室的微波爐、烤箱、燒烤架和塞滿了速凍雞翅的雙層冰箱。
許歡:“……哇。”
怪不得她剛進來的時候覺得擠。
校醫絮絮叨叨了好多話,最後對她說了句;“年輕,真好。”
許歡:“……”
不,我覺得您過得比我年輕多了。
“許歡!”李南遙從門外衝進來,“你猜我剛剛看到誰了?”
她滿面紅光,似乎是完全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
許歡胡亂盤弄著手指:“李南遙……對不起。”
李南遙愣在原地。
“我不應該……什麼都不說的,”許歡拼命組織語言,“我……下次我一定……連腳趾頭撞床腳都告訴你的。”
組織語言失敗,腳趾頭顯然是個不明智的比方。
許歡面露痛苦,差點要結束人生從頭再來。
李南遙忍半天沒忍住,終於爆發出一陣狂熱的大笑。
不行,太丟人了。
還是選擇從頭再來吧。
李南遙哭笑不得地原諒了她。
“你還沒回答我呢,”李南遙再次探過來,“你猜我剛剛看見誰了?”
許歡快速吐出兩個名字:“林遲樹,或者景鶴。”
“唉你猜對了,就是你家景鶴!”,李南遙高興地拍拍手,“你怎麼猜出來的?”
“你家”這兩個字,把許歡狠狠雷了一下。
許歡幽幽道:“值得你衝過來連招呼都不打就要提的,總共就兩個人,你男神和景鶴。”
李南遙摸了摸後腦勺:“嘿嘿嘿~”
在醫務室喝了一杯熱牛奶後,許歡和李南遙趕回宿舍樓。
睡前許歡拿了充電寶給手機充電,鎖屏桌布上的海浪清晰地映在她的眼底。
她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給景鶴髮了訊息。
【xuhuan:回宿舍了。】
過了五六分鐘,許歡剛迷迷糊糊泛起睡意,手機震動兩下。
【景鶴:抱歉,我剛到家。】
【景鶴:已經睡了嗎?】
. . .
許歡瞬間清醒,把上半身撐起來打字。
【xuhuan:還沒!】
【景鶴:生病要早點休息啊。】
【xuhuan:待會兒就睡,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這會兒她膽子也大了幾分。
【xuhuan:你走之後校醫奶奶烤了餅乾給我們吃。】
【xuhuan:因為你不在】
【xuhuan:所以我把你的那份吃掉了。】
景鶴髮了一個吃驚的表情包。
【景鶴:?!】
【景鶴:好吧,你是病人小朋友,原諒你(摸頭)】
【xuhuan:?!】
【xuhuan:我不是!】
【景鶴:只有小朋友才會做這種幼稚的事情(摸頭)】
許歡想起什麼似的,惡狠狠地打字。
【xuhuan:有些人,把別人送給他表弟的小蛋糕獨吞掉,然後再天真無辜地指責別人的幼稚。】
【xuhuan:是吧,景鶴小朋友?】
【景鶴:。。。】
【景鶴:快睡吧,晚安。】
許歡把被子往懷裡攏了攏。
【xuhuan:晚安。】
她合上眼,第一次感受到冬夜的柔軟。
他願意陪她聊天,所以,應該不反感她吧。
這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令人滿足。
許歡想起上週三,她從旅行箱裡面翻厚外套。
摸到深處時,手指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血珠從細密的傷口裡滲出來,她連忙去檢視,發現是幾片鋒利的玻璃碎片。
她恍惚幾秒,又啞然失笑。
是那天晚上她砸碎玻璃時,落進布料裡的碎片吧。
那塊玻璃再也沒有被補上,只是挪了兩個書櫃過去擋住,留下最頂上不足巴掌寬的一縷陽光。
許歡簡單處理了傷口,清理掉碾成粉的殘渣,只揀了幾塊還算有形狀的玻璃碎片,收集在小小的方盒裡。
再也不要見了吧。
我不喜歡的家。
許歡缺少治癒一生的童年,對她來說,她的生命或許可以從十六歲那個夏天重新計算起。
所以,如果可以再當一回小朋友,也挺好的。
可能她真的能做到,給新生的靈魂一個足夠明媚的人生。
接近轉鐘的時候,手機震了幾下,許歡安心睡著,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裡,沒能注意到。
【景鶴:雪停了。】
於是,哪怕是在接下來更冷的一二月,小城再沒落過一場雪。